第558章：值得吗？
许是太久没见的缘故，云芷看到谢骞的刹那，有一瞬的愣怔，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起身唤了声皇兄。
谢骞那张没什么神色的脸，在听到这声“皇兄”后，罕见地，露出了些许笑意。
“表姐，我们已经去见过我爹娘了，眼下，我爹娘已经同意了我们的婚事，且，他新的户籍已经办好，我爹娘选了几个日子，说是叫表姐挑一个出来给我。”
“哦，还有，他想去海外走一走，若表姐觉得可行，回头想法子帮帮我们。”
略寒暄几句后，三人刚一坐下来，杜茹玥便将二人要成亲的好消息说了出来。
云芷闻言很是欢喜，当即接过杜茹玥递过来的纸张，仔细瞧了瞧后，又问了问杜茹玥这几个日子的寓意是什么，在得知“九月十九”是寓意着两人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后，云芷敲定了这个日子，并承包了给杜茹玥准备嫁妆的大事。
杜茹玥闻言，欢喜地恨不能抱着云芷亲两口，但，碍于谢骞在场，云芷拦住了她，而后，又以给她选嫁妆为由，叫人领她去了国库。
至于她，则是留下来同谢骞，好好地喝上一杯茶。
“他们……”
一盏茶喝完时，谢骞开了口，看着云芷问：“真的全都死了吗？”
闻言，云芷挑眉，“皇兄指的是谁？德亲王，还是……”
“我的弟弟们。”
“嗯。”
云芷利落地点了头，看着谢骞的眼睛道：“谢骁被谢毅所杀，其余的，被谢骁所杀，所以，除却皇兄你，先帝在这世间，再无儿子。”
“嗯。”
见谢骞垂下深邃眼眸，神色淡淡地喝茶，云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道：“皇兄会怪我吗？”
闻言，谢骞抬眸，神情略显莫名地看着她。
就在云芷被看的想要皱眉时，谢骞开了口。
“我为何要怪你？”
“什么？”云芷错愕开口。
却见谢骞爽然一笑道：“老实说，我应该感谢你，而且，我记得我同你说过，我对皇权，并无兴趣，所以，纵使没有你，我也不会成为帝王。”
“但，若我的兄弟们成为帝王，那我，必死无疑，但，因为是你，我活了下来，甚至，还可能因为玥儿的原因，长长久久的活着，所以，我很知足。”
云芷心中略有惊诧，但还是道：“皇兄不会觉得可惜么？毕竟，你原本可以封为亲王，而你的孩子，可以继承你的王位，生来便享受荣华富贵。”
“有什么可惜？”谢骞神色淡淡，“我从前生在宫廷，甚至，还是皇子，可你有瞧见我过得很好么？”
云芷被这话噎了一噎，没接话。
谢骞回想起过往，语气间沾染了遗憾和悲凉。
“幼时，我曾不止一次怨怪苍天，为何要将我生在深宫，为何要让我过着畜生不如的日子。”
“可后来，因着有母后的照拂，我日子好过了许多，可，我到底不是母后的亲儿子，所以，母后对我的好，全都是我偷来的，而上苍，不允许我偷窃这种好，所以，为了伤害我，他们害了待我最好的母后。”
谢骞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语气有些哽咽。
“或许你不信，但我最开始想上阵杀敌时，并不是为了这天下，又或者黎民众生，我……我只是想要帮一帮母后。”
“我只是想看看，我出头时，母后的日子能不能过得好一些。”
“可惜……”他自嘲的笑，“都没什么用。”
闻言，云芷攥着水杯的手紧了紧，虽未言语，可睫毛却是低垂的。
谢骞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是以，略说了两句过往后，便没再吭声。
满室寂静中，往事缓缓流动。
等到第二盏茶水喝完时，谢骞再一次开了口。
“我和玥儿，准备去海上瞧一瞧，这一走，怕是许久不归，你……要好生照顾自己。”
“好。”
云芷抬起头来，冲着谢骞露出一个笑来。
那笑容真诚而温柔，只是，看上去却是心酸苦涩。
谢骞心下叹了口气，却是没在多言。
毕竟，这条路是云芷自己选的，她既选了这路，便说明，她知道自己未来要承受的是什么。
而他，无论是说什么，还是做什么，于云芷而言，那都是无用。
想明白这一点，谢骞轻轻吐了口浊气，最后说了句：“我想去看看母后。”
“好。”
云芷毫不迟疑地答应了下来。
但是，等到谢骞带着杜茹玥出发去祭拜温皇后的那一日，云芷却并未跟着去。
不是政务忙，也不是不思念，只是，她心思杂乱，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从前那个对自己有着诸多疼爱的女子。
是以，她只能站在高高的宫墙上，眺目远望。
“陛下……”
元宝走上前，躬身唤了声，回禀道：“靖安侯府来报，说是侯府的李夫人，连同侯府长子，今日毒发身亡了。”
“嗯，朕知道了。”
云芷轻轻应声，收回视线道：“传旨下去，就说，李夫人曾在宫中，代侯爷尽孝，劳苦功高，拙封其为正一品诰命夫人，令，追封其子为康正世子。”
“是。”
元宝应声，躬身退了下去。
云芷又在城楼上站了一会儿后，方才转身，一步一步，走下城楼。
回到乾清宫的时候，满宫寂静，云芷一路往里走的时候，忍不住想：从前她来宫中拜见时，这里，也是如此安静么？
还是说，是因为她来了这里，所以，这里才变得安静？
这么想着，云芷一路入了大殿，便瞧见尹总管正在为她整理书案上的奏折。
她略停顿了一会儿，抬脚走了进去，而后，无声挥退了宫内众人，缓缓走上了那把明黄色的龙椅。
“陛下回来了。”
瞧见云芷进来，尹总管脸上露出欢喜而欣慰的笑容，整个人瞧着精神不少。
许是先皇去世后，尹总管在宫中过得安心舒适，也许是先前内乱耗费了尹总管太多心血，朝局稳固后，心下稍安的缘故，尹总管整个人胖了不说，瞧着也年轻了不少。
云芷看着他，心神有一瞬的恍惚，可，视线落到尹总管花白的头发上，还是抑制不住的心酸。
毕竟，旁人或许不知，但她，对于尹总管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却是在清楚不过。
“尹爷爷……”
云芷坐在龙椅上，仰着头，红着眼眶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这位老人，哑着嗓音问：“您为了我，做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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