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南下羊城
第二天下午，柏杉就送来了火车票。
“这里有六张卧铺票，还有四张硬座，卧铺票难得，我最多只能弄到六张，你们自己分配一下。”柏杉把一沓票递过来说。
这个年代，卧铺票确实是稀罕物，寻常人根本买不到，更别说是一次性六张了。
柏杉能一下弄到六张，可见是真的用了心。
“麻烦了，下次请你吃饭。”顾清衍说。
“客气什么，举手之劳。”柏杉摆摆手，没多留就走了。
票拿到手，出发的日子就定了。
夏梦开始马不停蹄地安排家里的事。
她把家里剩下的钱和各种票据仔细分好，留了一大笔给张淑芬，交代她别不舍得花钱。
顾徐之听说他们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带着顾清清一起搬了过来，主动承担起照顾两个孩子的重任。
有他这个爷爷在，夏梦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初十，大清早。
天边才泛起一抹鱼肚白，整个四合院已经亮起了灯。
张淑芬起了个大早，不仅做好了早饭，还忙着烙饼、煮鸡蛋，给他们准备了一大包路上吃的干粮。
夏梦吃着热腾腾的煮鸡蛋，想起上回从村里坐火车去京市，张淑芬也是一大早给她煮了很多鸡蛋和红薯。
那些食物，后来她还在火车上分给了饿晕过去的顾徐之。
缘分这东西，真是奇妙。
当时怎么也想不到，那个落魄的大叔，竟然会是顾清衍的父亲，自己未来的公公。
吃完饭，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一行人就出发了。
在路口和杨子、东子他们汇合，几人直奔火车站。
刚一踏进火车站广场，夏梦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比她上次来京市时的人还要多得多，黑压压的一片，全是攒动的人头和巨大的行李包。
空气里混杂着汗味、尘土味，还有各种食物的味道，吵吵嚷嚷的，耳朵里全是嗡嗡声。
尤其是往羊城去的那个检票口，队伍排得像条看不到头的长龙，人挤着人，人挨着人。
要不是他们人多，杨子他们又有经验，恐怕连车门都摸不到。
他们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在前面开路，他们先是挤到车厢窗户下，然后把大包的行李从对应的窗口塞进去。
夏梦和顾清衍他们的东西不多，就一些换洗衣物和吃的。
杨子他们就不一样了，几个大麻袋塞得鼓鼓囊囊，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等行李都塞进去了，才轮到人上。
夏梦几乎是被后面的人流硬生生推上车的，整个过程脚尖就没怎么沾地。
好不容易挤进车厢，她早上精心绑好的头发已经乱得跟鸡窝一样，额前全是汗。
六张卧铺票，有四张在同一个隔间，另外两张在隔壁。
最后，夏梦、顾清衍、夏花还有杨子四个人一个隔间。
东子和老三在隔壁。
剩下四个人选了硬座，他们倒是无所谓，卧铺票太贵，能省点钱他们反而高兴。
用他们的话说，以前没票的时候，一路站到羊城都试过，能有个座就不错了。
夏梦一走进卧铺隔间，就累得一屁股坐在了下铺的床沿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我的天，太累了。”
她一边捶着发酸的小腿，一边抱怨道。
“我刚刚感觉自己都飘起来了，脚根本没沾地，完全是被人群夹着走的。”
要不是实在没办法，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坐火车了！
“累了就先休息会吧，早上起那么早，你肯定也没睡好。”夏花把东西放好，细心地整理着床铺。
“这才哪到哪。”杨子靠在门口一脸不屑，“我们上回从羊城回来，坐了整整三天才到京市，还没座位，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火车上了。”
“三天？”夏梦听到这个时间，整个人都不好了，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坐两天她都觉得是极限了。
“这趟车是直快列车，不用三天，两天两夜就到了。”顾清衍说。
听到这个时间，夏梦也没觉得好到哪里去。
两天两夜，四十八个小时，想想都觉得漫长。
几人说了会儿话，随着一声长长的汽笛声，火车哐当哐当地缓缓启动了。
第一天，大家基本都在吃带来的干粮。
但大冬天东西凉得快，吃多了，胃里冷冰冰的，有点不舒服。
到了晚上，车厢里更是像个移动的冰窖，寒气从四面八方钻进来，冻得人瑟瑟发抖。
列车上发的被子很薄，还潮乎乎的，盖在身上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夏梦刚刚躺下，突然感觉身上一重，多了一层暖意。
她从被子底下探出脑袋，就见顾清衍站在床边，把自己床位上的被子也盖在了她的身上。
“你不冷啊？”
夏梦缩在被子里，小声问他。
“你先睡，我不冷。”顾清衍也轻声说。
夏梦从被子底下伸出手，温热的手心贴上他的脸。
触感一片冰冷。
“不冷才怪，脸都冻成冰块了。”她心疼地小声嘀咕。
下一秒，她往床铺边挪了挪，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不然，你上来陪我一起睡？这被子太薄了，盖两床还是好冷。”
顾清衍给她掖了掖被角，迟疑了下才说：“被人看见了不好。”
“我们是合法夫妻，怕什么啊！”夏梦又往他耳边凑了凑，呼出的热气喷在他的耳廓上，痒痒的。
“够了啊！”对面传来杨子忍无可忍的声音，“我看你们俩根本不需要被子，火力壮得很，不如都给我盖吧！”
他就是见不得这两人在他面前腻腻歪歪的。
嫉妒让他面目全非。
“你想得美。”夏梦毫不留情的说。
两人当然不可能真的睡在一起。
这毕竟是公共场合，哪怕是合法夫妻，也不能挤在一张单人床上。
最后夏梦还是让大姐陪她一起挤了挤。
两人都瘦，凑合着也能睡下，两人的体温加上两床被子确实暖和多了。
她甚至还好心地提议，让顾清衍和杨子也凑合凑合。
结果两人只是极其嫌弃地互相看了一眼，就默契地移开了目光。
睡一起是不可能的。
这一觉还算踏实。
第二天，她们是被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给吵醒的。
声音很近，似乎就是从隔壁的隔间传来的。
夏梦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七嘴八舌的，好像是隔壁有孩子冻得发高烧了。
有人去叫了列车员，没一会儿，又传来列车员焦急地在车厢里到处找医生的声音。
夏梦也睡不着了，披上外套走到门口。
只见隔壁隔间的门口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没过多久，列车员就带着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匆匆赶来，看样子应该是从车上找的医生。
夏梦也站在门边，踮起脚尖往里看了一眼。
隔间里，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正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
一个看起来很憨厚的男人站在旁边，一脸担心的地问医生孩子怎么样了。
医生伸手摸了摸孩子被烧得通红的脸蛋，又掰开他的嘴看了看舌头，眉头紧紧皱起。
“体温摸着非常高，而且这孩子看着像是高烧昏迷了，不然不会折腾到现在都没醒。”
他转头对那对夫妻说。
“你们赶紧用毛巾沾上温水，给他擦擦脖子、腋窝还有大腿根这些地方，进行物理降温。”
“我身上没带药，你们可以再在车上问问，看有没有乘客带了退烧药。”
医生叹了口气，他现在手里没设备没药品，也只能做这些。
“要是孩子一直不醒，我建议你们在下一个停靠站就马上下车，带他去医院看看，别耽误了。”
“好的，好的，医生，谢谢你，我这就用温水给他擦一擦。”男人连连点头，着急的去倒水。
送走了医生和列车员，看热闹的人也都渐渐散了。
男人往外看了眼，刚好对上夏梦的视线，他对着夏梦憨厚的笑了笑，之后就关上了隔间的门。
门刚关上，里面说话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了出来。
“我说你们这两个人，带孩子也太不精细了，孩子都烧成这样了才发现？”
“要不是我听见孩子哼哼得不对劲，去叫了列车员，这孩子说不定要烧成什么样呢！”
“是，是，大姐，真的太谢谢你了，我家这口子就是有些粗心。”男人的声音里充满了感激和愧疚。
“早饭想吃什么？我去买点热的。”顾清衍走到夏梦身边问。
“我想吃点稀的，你看着买就行。”夏梦说，火车上的选项肯定也不多。
顾清衍翻出夏梦的搪瓷缸，又问了夏花，才出去打饭，杨子见了也拿着个搪瓷缸跟在后面。
夏梦和夏花用温水擦了擦脸，隔间门外就响起了几声敲击声。
夏梦还以为顾清衍他们那么快就回来了，结果一开门，却见门口站着隔壁的男人。
男人看到夏梦，冲她露出一个老实憨厚的笑，“同志，我是来感谢你之前的帮忙的，这是一些糖，你们拿去甜甜嘴。”
说完，他就拿出几颗糖果给夏梦。
夏梦眉头一动，“不用那么客气，我什么忙也没帮，你还是拿回去给孩子吃吧。”
“刚刚多亏了你们这些热心的同志，不然我们夫妻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就一点心意，不是什么贵重东西。”男人热情的塞过来。
夏梦后退了一步，不过还是伸手接住了。
男人笑的更开心了，视线快速的在夏梦身后的车间扫过，随意的问，“这里就你们两个女同志住啊？”
“怎么会呢，还有两人出去打饭了。”夏梦笑了下说。
男人点点头，这才又说，“我还要去给其他人送糖，这就先走了。”
说完，他就真的去了下一个车厢，客气的给刚刚周围来看热闹的人都送了几颗糖。
这年头糖是稀罕东西，收到的人自然都挺高兴，夸他是个好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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