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2章 必须他们演
影视城第一食堂。
陈凡站在挂满整面墙壁的地图前，拿起一根竹竿，干咳一声，大声说道，“同志们，这两天我们要拍摄的，是长征路上的几场战斗。
待会儿啊，我会把大家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饰演我军，一部分饰演追击的中央军和地方部队，所以呢，你们的服装待会儿也得换一下。”
一听这话，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陈凡，生怕自己被分去演蓝军。
小孩子玩游戏，都知道不扮演小鬼子，他们可是正儿八经的武装民兵，而且今天来了这么多人看着，让他们演蓝军，还不被人笑话死？
陈凡对众人的目光视而不见，继续交代各项事宜。
主要是安全问题，开枪不能对准人，枪口朝天放就对了，反正镜头拍摄近景时，拍的只是一小部分人，远景镜头下，打什么枪都看不出来。
交代完注意事项后，陈凡便宣布解散，等着场记分配任务。
随后将张文浩叫过来，扔过去一支烟，看了一眼周围，小声说道，“待会儿况导给你们分配角色和任务，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
听到这里，张文浩眼睛一亮，赶紧问道，“我们演红军？”
陈凡对着他微微一笑，“红军有什么好演的，要演就演蓝军。”
张文浩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瞬间瞳孔放大，“啊？”
不特殊照顾也就算了，实在不行抓阄也能接受啊，现在反而倒过来，要自己人去演蓝军，那还不被人嘲笑死？！
想到这里，他赶紧提起自己穿的衣服抖了抖，“别呀，你看看，我们都穿着老款军装，特意让服装厂做的，都不用你们的道具，直接上去拍就行。”
陈凡点燃烟，拉着他到角落里坐下，又看了看周围，小声说道，“你们没穿这军装来还好，穿了反倒画蛇添足，就这身衣服穿着，反正肯定是演不了红军的。”
张文浩满脸的不解，“为什么啊？”
陈凡哼哼两声，说道，“长征那是什么时候？那正是被迫转移、后勤生产几乎完全被破坏的阶段。那时候咱们的队伍穿的什么衣服？”
他说着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张文浩两眼，“别告诉我肖队长讲古的时候，你一点儿都没听啊。”
张文浩两眼呆滞、视线上瞟，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
随即苦恼地一巴掌拍在脑门上，脸上满是懊恼，“我怎么忘了这一茬。当年由于物资缺乏，普遍穿的是29年设计的第一款军服，31年设计的新款军服都还没普及，只有极少数队伍换装。
而且当时生产条件落后，哪怕是同一款式的军服，也因为生产工厂、布料和批次的不同，存在很大的差异。
唯一一个全军统一的特点，就是脑袋上的八角帽。”
他说着将帽子抓在手里看了看，语气中充满了无奈，“而且也没这么新啊。”
陈凡嘿嘿笑道，“其实还是有另一个统一点，那就是灰布衣服。不过和帽子一样，也不能太新。这一路突围过来，不知道打了多少场仗，破了没地方补，脏了没时间洗，肯定是又脏又破还松松垮垮。
就你们这身衣服，啧啧，用来拍换装的戏倒是刚刚好，可惜我这部电影里没有。”
张文浩此时哭都哭不出来，不过他还想再抢救一下，拉着椅子往陈凡跟前凑了凑，嘿嘿笑道，“那什么，我们换一身衣服，不演红军，演游击队行不行？”
说着指了指外面，“咱们生产队有好几十人在这里做事，找他们一人借几身便装，再在地上打个滚，弄得破烂一点，保证不露馅。”
陈凡干咳一声，抬手指了指他，正色说道，“实话跟你说吧，这个蓝军啊，还非你们不可。”
张文浩满脸无辜地看着他，“为什么啊？”
陈凡抽了口烟，叹着气说道，“你想想啊，我是卢家湾出来的，然后让你们演红军，别人演蓝军，他们心里能服气？到时候给我消极怠工，电影拍不好算谁的？”
张文浩立刻脖子一伸、眼睛一瞪，“我看谁敢！”
陈凡哼哼两声，“人家表面听指挥，实际上阳奉阴违，你能怎么办？”
张文浩顿时喃喃说不出话来。
陈凡拍拍他的胳膊，小声劝道，“我也想过抽签、抓阄，可只要你们演红军，就肯定有人说我搞暗箱操作。换成你自己，你想不想？”
张文浩立刻摇头，“不想。”
陈凡嘴角微抽，抬手指了指他，顿了两秒，继续说道，“其实啊，在我看来，演蓝军比演红军划算多了。”
张文浩瞟了他一眼，气呼呼地鼓了鼓嘴巴，“我不信。”
陈凡哼哼两声，说道，“你还真别不信。首先你们演蓝军的，穿的衣服都是整整齐齐的，还不用特意抓把灰抹黑脸，其次，我给你弄个军官的角色，骑的是高头大马，吃的是山珍海味，啊，还能坐汽车，不比在前面被人追着跑舒服多了？”
张文浩眨眨眼，迟疑地看了看陈凡，“真的？”
陈凡满脸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还能骗你不成。”
张文浩考虑了一下，抬起头说道，“其实吃不吃山珍海味、有没有汽车坐，这些都不重要，不管怎么说，你是咱们卢家湾出来的，不能让人说咱们卢家湾的人搞暗箱操作。”
说着一拍大腿，“这个蓝军，我们演了。”
陈凡当即两手一拍，哈哈笑道，“这就对了嘛。”
说完拍拍他的胳膊，“好好演，完了让杨书记给你们记工分，不能白跑一趟是不是。”
笑呵呵地将张文浩推出去，陈凡拍拍巴掌，对着凑过来的况明义说道，“赶紧的，给他们抽签分组，然后交代拍摄任务。完了抓紧时间化妆，争取三天内把所有大戏都拍完。”
况明义点了点头，随即迟疑了一下，看着陈凡问道，“陈导，我有点儿担心。”
他说着晃了晃脑袋，看向门外的张文浩等人，再转回来，小声说道，“你说的山珍海味、汽车这些，汽车就有，山珍海味是真没准备啊。”
陈凡哼哼两声，将声音压到刚好够他听清楚，“怎么没有？今天食堂不是准备了鸡块炖蘑菇、凉拌木耳，还有海带汤？蘑菇木耳是不是山珍？海带是不是海味？而且刚才我看今天的菜单还有小炒腊肉和红烧鱼，到时候打上几盘，直接当工作餐上，一边吃一边拍，你能说是骗人？”
况明义缓缓睁大眼睛，情不自禁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顿了一下，他又不解地问道，“可是，你为什么一定要卢家湾的人演蓝军呢？其他人不也可以？”
陈凡掸掸烟灰，耐心地解释，“其他人还真不行。你也不去看看他们都长什么模样？其他地方的民兵几乎全都是灰头土脸、脸上身上都没有几两肉，你让他们去演蓝军？
再看看卢家湾的，还有南湖公社其他几个生产队的，好家伙，一个个油光水滑、红光满面的，当年红军要是有这份伙食，还不倒撵着蓝军打，至于不远万里跑去陕北么？”
说完还叹了口气，“要我说，也是时机不对。要是再等两个月，夏收结束了，去那些经常逃荒的地方找一批荒民过来，最好是拖家带口走了一个月的，让他们去上，效果才最真实。”
况明义满脸怪异地看着陈凡，死劲抿着嘴，可还是有些憋不住，噗呲噗呲地从嘴皮子里蹦出几个不连贯的笑声。
他感觉这时候发笑有些不妥，赶紧转移话题，说道，“你这话说的，哪有那么多地方闹灾的。”
今年倒是听说华北和东北部分地方干旱少雨，有些地方还出现了伏旱，不过也在紧急抢救。至于水灾，要等夏季汛期到来之后，再看看有没有地方雨水过多。
陈凡抽了口烟，将烟屁股扔到烟灰缸里，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只有闹灾才会有逃荒啊？我看你是在省城待久了，不知道下面是什么样子。
别的地方不敢说，就孤峰县下面，每年都有几批外省的荒民过来讨生活，跟受灾不受灾其实根本没关系，就是他们家乡土地产出不足，家里人又多，那点粮食还不够吃饭的，迫不得已只能跑出来。
真要遇到水旱，说句不好听的话，可能情况反而会好些。”
况明义只是不太了解基层的情况，并不是傻，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恍然，“有救济粮？”
陈凡哼哼两声，指了指外面，“别白话了，赶紧动起来，工作还多着呢。”
况明义晃了晃脑袋，笑道，“有时候我真感觉咱俩颠倒过来，你才是四五十岁的那个，知道的东西比我还多。”
说完也不等陈凡吭声，摆摆手转身就走了出去，“一个小时内保证全部准备好，你就等着开拍吧。”
说一个小时，果真就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陈凡骑在被卢家湾民兵连带来的小马背上，抬头挺胸往大山里进发。
至于张文浩，则骑着陈凡的小母马，稀罕地左瞅瞅、右瞧瞧，显得很是得意。
配合他身上笔挺的蓝军军服，还真有些像模像样。
只是小母马很不爽，不时打几个喷嚏，要不是主人就在前面盯着，它真想来个癞驴打滚，把背上这人甩下去。
在张文浩身后，是一水儿南湖公社民兵扮演的蓝军，身上穿着蓝军军服、肩上挎着冲锋枪，有的还扛着机枪、大炮，看上去就是精锐部队。只不过这些蓝军都有些垂头丧气，好多人不时转过头去，用羡慕的目光看着那些红军部队。
陈凡回头看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
蒜鸟蒜鸟，让这年头的民兵去演蓝军，确实有些为难人，只要待会儿别掉链子了就行。
一路急行军，队伍很快便开进山区，随后况明义拿着个大喇叭，在几个工作人员的协助下，指挥队伍各自找地方就位。
陈凡则带着摄影组的人，布置了好几个机位。
除了忙碌的剧组、紧张又充满新奇的民兵群演，不远处的外围，还有好大一帮看热闹的人。
比如肖烈文，再比如孤峰县的曹部长，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拱火分子。
更别说还有其他几十位老当益壮的生产队队长、书记。
他们三五成群，或是叉腰、或是用手搭棚，最过分的还是卢家湾的人，四个领导人手一只军用望远镜，齐刷刷地看向“战场”。
杨书记有些纳闷，“今天拍的是哪一场戏啊？前面还有条河，河上还搭了一座桥，该不会是飞夺泸定桥吧？”
张队长在一旁很是不屑，“你有没有一点常识？泸定桥那是铁索桥，你看这座桥有铁索吗？全都是用竹子搭起来的简易桥，万一要是竹桥散了、战士们掉到河里，还能抱着竹子往前游。”
叶树宝拿开望远镜，扭头看着他，眼里满是疑惑，“那就是飞夺竹子桥？”
肖烈文转过脸，拿望远镜对着他，“你就跟飞夺过不去？一个竹桥有什么好夺的？就这种过河方式，我们大部队当时不知道用过多少次，至于夺么？”
说完又转回去看向战场，“还是看看小陈怎么布置的吧，我估计这场战斗不简单。好家伙，四虎子倒是当上蓝军大官了，哟，还指挥部队左右夹击呢。”
过了几秒，肖烈文忽然拿开望远镜，满脸愤怒地说道，“搞什么东西，连这点林子都穿得这么慢，加练，必须加练！”
县里的曹部长悄咪咪走过来，忽然伸出魔爪，一把将他的望远镜夺了过去，“拿来吧你。”
肖烈文嗖地转身，怒目而视，“干什么你？”
曹部长抱着望远镜不撒手，“你用这么好的东西不是浪费么，给我使使。”
肖烈文自然不肯，当即摆开架势就要开干。
曹部长一看，赶紧说道，“小气吧啦的，一个望远镜都舍不得。哎哎哎，你等等。”
他一手将望远镜藏在身后，一手将肖烈文拒之门外，咧着嘴笑道，“我告诉你为什么你们的队伍这么慢，望远镜借我用两天。”
肖烈文眉头微皱，“为什么？”
曹部长嘿嘿笑道，“你训练的队伍肯定没问题，问题是他们现在演的是蓝军，你说说，蓝军、尤其是那时候的蓝军，能有这本事？”
肖烈文顿时恍然，“原来如此。”
下一秒，他一个转身踏步绕到曹部长身后，抓住望远镜就跑，“拿来吧你。”
曹部长顿时目眦欲裂，“不讲信用。”
眼看一场大战就要发生，远处站在山顶上的陈凡终于拿着大喇叭喊道，“各部门准备，3、2、1，开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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