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2章 请大哥赴死
金逢火炼方知色,人与财交便见心!
话说寿蕴章等人预感到秦怀猛大势已去,忙借口前往七号仓库劝架,实则离开日露广场以后,就各自奔命避祸去了。
几人下落如何,权且不在话下。
却说这群人当中,倒也有两个弟兄,瞻前顾后,犹犹豫豫,总觉得就这么走了,未免太不仗义,心里又忍不住好奇,就决定先去七号仓库看看情况,随后再做其他打算。
这时节,老窦等人因为互相猜忌,早已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三家弟兄聚在仓库后方的空地上,先是互相指责对方办事不利,吵到面红耳赤时,就渐渐有了摩擦,继而互相推搡起来。
要不是三家大哥还算克制,现场恐怕早就爆发火并了。
当然,众人内讧的原因,也不只是收购华商店铺的交易被迫叫停。
最重要的,还是东洋警务署突然转变了态度。
昨天夜里,老窦等人跑去找斋藤六郎告帮,结果得到的回复却是,警队不会再派人帮他们吞并华商店铺了。
理由也很简单:奉天爆发了排日游行,各国领事馆密切关注舆论动向,担心民间的排外情绪扩大,最终殃及自身利益,于是就派外交官向东洋方面施压,要求东洋人尽快调和现状。
东洋方面,无论是领事馆,还是警务署,亦或是南铁地方事务所,都急于“澄清”此事与己方无关,因此自然不愿再派官差介入,于是维持会就地解散,先前嚣张跋扈的二鬼子,也瞬间失去了靠山。
有道是:
把盏衔杯意气深,兄兄弟弟亦何亲;一朝平地风波起,此际相交才见心!
众人因利而聚,自然经不起考验,稍微有点挫折,就立马原形毕露了。
哨子李带领弟兄们率先发难,当着大家的面儿,厉声质问道:“老窦,邵家那边的乱子,就是你手潮办出来的,现在斋藤不管咱们了,这事儿就应该由你来负责!”
“放你妈个屁!”老窦骂道,“邵家那老登给鬼子开瓢儿,跟我有鸡毛关系?”
“那鬼子是跟你去的,你他妈就不知道护着他点?”
“我护着他?我还指望他护着我呢!”
老窦朝地上狠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说:“昨天,江家的李老三也在场,明摆着就是威胁邵家人了,你要赖赖他去,跟我在这龇什么牙?”
一听这话,哨子李不禁冷笑:“嗬!李老三也在场?那你们俩这出双簧唱得不错呀!”
老窦皱了皱眉,却道:“哨子李,你在这阴阳怪气什么呢?谁唱双簧了?”
“我说的是谁,谁心里清楚!”
“你妈的,有屁就放,别老在那娘们儿叽叽的,有意思么?”
“行!老窦,你是真能装啊!”哨子李抬手指向汤文彪,“你有本事别冲我哼,你问问他,问他昨天晚上干啥去了!”
众人的目光随即望向汤文彪。
汤文彪脸不红、气不喘,满不耐烦地反问道:“我还得说多少遍?我昨儿晚上去买夜宵了,你们是没吃还是咋的?”
他说对了,哨子李手下的弟兄还真没吃他带回来的夜宵,怕被毒死。
老吴也跟着插话道:“我说彪子,你嘴里还有一句实话么?一顿夜宵,犯得着你亲自去买?犯得着你们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外头去商量半天才能定下来?你小子就在这装吧!今天不给哥几个解释清楚了,你他妈的就别想走!”
汤文彪撸胳膊、挽袖子,当即回敬道:“操!你他妈算老几,也敢跟我吆五喝六,我用得着跟你解释吗?”
“你是不用跟我解释!”老吴突然拔出配枪,眼里迸出杀意,“背盟投降,祸害兄弟!按道上的规矩,你也用不着跟谁解释,一枪下去,你要是还能站起来,就算我冤枉了你!”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双方顶牛,连带着两家弟兄也纷纷掏出配枪。
场面急转直下,火并一触即发。
正在这时,钻天鹰突然在双方之间喊了一声:“哎,你几个有病啊?”
“你他妈说谁呢?”众人齐刷刷地向他望去。
钻天鹰摆摆手道:“不是我说你们,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在这内斗?小东洋卸磨杀驴,把咱们当成了婊子,用完就撇,江家眼瞅着就要反扑,你们现在不跑,还等什么呐?”
“跑?”哨子李骂道,“你他妈说得轻巧,敢情你还能回山上去当胡匪,你让咱们往哪跑?”
“嗐!这都什么世道了,上哪不能混口饭吃?”钻天鹰顺势提议道,“实在不行,你们跟我走,我看这城里也不好混,不如上山,有枪便是草头王,比在省城痛快多了,我在辽西那边,熟脉多的是,还能饿死你们不成?”
话虽如此,真要背井离乡,哪有那么容易?
人非浮萍,岂能无根?
众弟兄当中,不少人都有家室,即便没有老婆孩子,家中也有高堂父母,真正孤苦伶仃的人,毕竟少之又少。
他们走了,家里的顶梁柱也就断了,就算江家不找他们家里的麻烦,日后也免不了受人欺负。
想到此处,大家都有些踟蹰,忍不住互相看了看,心说该不会真要上山当胡匪吧?
钻天鹰本就是外来户。
他说要走,手下的弟兄们自然没有二话,说走就走,来去自如,端的是了无牵挂。
哨子李却不同意,他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自己根本就带不走那么多人,到时候形单影只,保不齐就横死在了阴沟里,于是大手一挥,断然回绝道:“不行!说什么也不能拆伙儿!”
钻天鹰皱起眉头,却道:“我说兄弟,你还讲不讲理?你自己不走,还要拉着咱们给你垫背?”
“我现在就给你讲道理!”哨子李说,“咱们三家连旗,好歹还能顶一顶江家,要是拆伙儿分家,弟兄们能走几个?到时候一哄而散,各奔东西,死得更快!”
钻天鹰却说:“鬼子不肯帮忙,留下来也是钝刀子割肉,我还不如冲出去试试呢!”
“都他妈怪你!”哨子李又将矛头对准老窦,“要不是因为你在邵家搞出了乱子,大家也不用这么狼狈了!”
“怪谁呀?”老窦突然醒悟过来,“要怪就怪秦怀猛!要不是他挑唆倒江,老子现在还搁南城躺着数钱呢!”
一提这茬儿,众人颇有些不满,当即纷纷抱怨起来。
“对呀,秦怀猛现在跑哪儿去了?”
“妈的,哥几个在外头把脑袋拴在裤腰上拼命,他倒是躲起来不露面,净他妈等现成的,算什么龙头啊?”
“我要知道他在哪儿,现在就去崩了他!”
大家说来说去,都是在过嘴瘾,谁也不知道秦怀猛的下落,甚至就连侯传言的人影也找不见了。
好巧不巧,正在议论时,老吴突然眯起眼睛,抬手指向远处,喃喃自语道:“哎,我怎么感觉那边好像有俩人啊?”
众弟兄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远远地看见两道模糊的人影儿。
那两人并不靠近,只在远处朝这边张望,看起来极其谨慎,一见哨子李等人有所察觉,就立马转身逃跑。
老窦见状,心中一惊,忙问:“是不是江家派来的招子?”
“看着不像!”钻天鹰虚望着说,“我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好像是秦怀猛的人吧?”
“不管是谁的人,抓来看看再说!”哨子李立马招呼弟兄们追上去拿人。
可是,刚跑出两步,猛觉得身后应者寥寥。
回头一看,却见不仅是老窦和钻天鹰按兵不动,就连自家弟兄竟也没有全部跟上。
“什么意思?”哨子李高声质问,“这就准备散伙儿了?”
钻天鹰满不耐烦地说:“我早就告诉你了,反正我是肯定要撤的,你们爱走不走,哥几个江湖再会吧!”
这时候,汤文彪也凑到老窦身边,低声说:“大哥,七号仓库本来就明了,江家知道咱们在这,现在鬼子不肯帮忙,我看此地不宜久留啊!”
老窦也觉得言之有理,便点点头道:“撤吧!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
说着,就抬手招呼弟兄们回更房里去收拾东西,钱财不论,最起码的枪支弹药总得备足了才行。
钻天鹰等人更不必说,弟兄们去意已决,头天晚上就把行李打点好了,一声令下,说走就走。
哨子李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心里干着急,忍不住厉声痛骂:“老窦!钻天鹰!你们俩还讲不讲点江湖道义了?说好了连旗倒江,事还没成,就这么走了?”
南铁仓库远离城区,到处都很空旷,他的声音传得很远,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哨子李抬起枪口,又道:“谁敢走,老子他妈的一枪崩了谁!”
老窦和钻天鹰置若罔闻,仍旧各自忙碌着没有搭话。
反倒是哨子李的自家弟兄凑过来劝道:“哥,都这种时候了,就算插了他们,那也无济于事,我看咱们还是别得罪人了,这要火并起来,除了便宜了江家,咱还能有啥好处啊?”
哨子李闻言,恨恨地举起枪口,朝天连开三枪,终于颓然垂下两只手。
静默片刻,方才摇摇头道:“走吧!看看哪里安全,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再说!”
另一边,老窦率先钻进更房,背对着门口,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头也不回地叮嘱道:“穷家富路,你们别贪东西,只要把枪和钱备足了就行。”
“知道了!”
汤文彪和四毛等人紧随其后,缓步走进屋内,却问:“大哥,你觉得咱们跟江家……还有缓和的余地吗?”
老窦自顾自地忙活,嘴里念叨着说:“别抱侥幸了!江连横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门清,他骨子里就是个嗜杀成性的人,挣了点糟钱,换身体面衣裳,就在那装得人模狗样,我还不知道他?”
“这么说……咱们必须得走了?”
“必须得走!”老窦忽然转过身,见汤文彪等人有点犹豫,便大声催促道,“别他妈卖呆儿了,赶紧收拾东西!”
紧接着,又转过去在炕上的被褥里寻找备用弹夹。
“我跟李老三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他那点心思,我太明白了!”老窦检查好弹夹,将明治二六式手枪揣进怀里,“昨天上午,曾守义突然出现,你们以为是巧合?那就是做给我看的,让我觉得这事儿还有缓,咱们两家还可以谈谈!”
“不能谈吗?”
“不能!那就是个圈套!你们信不信,只要我一去谈判,他们立马就会把我——”
话到嘴边,老窦突然闷哼了一声,身形猛地紧绷起来,只觉得一把冰凉的锋刃,顺着后腰眼径直灌入腹腔。
正要转身时,汤文彪拔出匕首,紧接着又一攮,狠狠地刺进了老窦的肋下肺叶。
老窦瞪大了眼睛,正要伸手掏枪,猛一下咳出血来,只觉得浑身绵软无力,右手手腕又被汤文彪死死叨住。
这时节,四毛等人突然跪在地上,低声哀求道:“大哥,您别怪罪!不是弟兄们不想跟你走,实在是拖家带口的,不得方便,您是老哥一个,咱们还得过日子啊!”
“你们……你们……”
正说着,汤文彪又将匕首刺进老窦的腹部,顺势划开,连肠带肚,好一似狼心狗肺。
四毛等人又哭起来,哀哀叹道:“大哥,要怪您就怪秦怀猛吧!弟兄们也不容易,江湖告帮,您只要把自己豁出去,大家就都有活路了,您一命,换咱们十几条人命,外带家眷亲属,总是不亏的!您也别怪二哥,他也是为了给弟兄们谋一条生路!您就当帮咱们个忙吧,哥几个日后给您多多烧纸,来世还做兄弟!”
老窦一听“来世还做兄弟”,不由得两眼一黑,赶忙抬起手,作势推开汤文彪,嘴里有心想骂,喉咙里却“咕噜噜”地往外涌出鲜血。
汤文彪片刻不停,出手虽然缓慢,但却一刀接着一刀。
老窦很快便体力不支,一边推着汤文彪的脸,一边踉跄着向前扑去,又挣扎了片刻,终于气绝而亡。
直至此时,汤文彪方才紧贴在老窦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大哥,辛苦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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