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一日三餐
圣旨在年初就已经宣传各地，兴武二年，秋，东都举办新朝首次科举，为乾国选贤任能。
去时冰天雪地，风声鹤唳；回来时蔥蔚洇潤（cōng wèi yīn rùn，草木繁盛充满生机），朝气蓬勃。
他们早早来到东都，一边苦读诗书，一边寻旧交友，期待着他日鱼跃龙门。
远远看到青衫的马车，张行一路小跑过去，他只带了几个人在这迎接，也不知人是否会介意受到怠慢。
青衫撩开车帘向城门看去，人来人往仍旧热闹，卖货吆喝此起彼伏，行走的人群中增了不少书生装扮的考生。
“真热闹啊。”
“主子早几日就备好了皇麾仗，若不是青衫姑娘写信回绝，这会长街大道该封了。”
“回去和将军说，这般模样比华盖法驾更令我开心。他身体可好？”
“主子好着呢，还让我问姑娘身子如何？路途迢迢可还能受得？”
“一切都好。”
青布马车沿着长街一路往北去，感受着长街两侧鼎沸喧腾，不由得人由衷喜悦。真好，有了些盛世模样。
桌上饭菜是她爱吃的，热水随时备着，由不得人感叹：“回家真好。”
“姑娘还知道这是家。”潇潇一边替她脱衣，一边埋怨。
浸在热水中，四肢百骸都酥了：“辛苦了，这么大的宅子让你一个人打理。”
“姑娘，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
“好好，以后不管去哪都带着你。”
“真的？”“真的。”潇潇破涕而笑。
“府里可还太平？”
“太平着呢，府内的丫鬟仆人都是皇上拨来的。”涂好百花膏，换上轻柔细腻的素锦衣。
两人挽着手往床榻去，前方灯烛下站着一人，落地的衣角绣着精湛逼真的龙爪。
“圣上万福金安。”潇潇松开青衫的胳膊，立刻下跪请安。
“出去吧。”李东风走过来。
待人走近了，才看到李东风手里端着一杯温水，他把水递给青衫，刚沐浴过正是口渴的时候。
她这刚喝完水，李东风的的的手就摸上了肩膀。青衫话音染上疲惫：“今天不行，太累了。”
“好，我什么都不做。”
连着坐了几日的马车，青衫已是累极，李东风攒了许多话还没说出口，怀中的人就睡着了。
一夜无话，青衫这夜睡得颇好，醒来神清气爽。
刚坐起身来，一双大手从后搂上她的腰，紧偎的脑袋自然的俯在她肩头，身体也被带的往后仰去。
“不上朝吗？”
“不上。”
疑惑是自己记错了日子，拍拍腰间的胳膊：“起床了。”
李东风埋头在她脖颈间胡乱的亲吻，男人的胡茬扎着白嫩细肉，惹得青衫一阵咯笑。
“痒，快起来。”
“想你想的紧。”李东风动了两下。
青衫感受到身后人的异样：“青天白日想做什么？”
“做你。”
“滚。”
青衫回忆下日子，又看向李东风。
“怎么了？”
“今天是朝日。”
“昨晚就派司礼监知会过六部，今日免朝。”
“朝会乃国家重器，不可胡乱变更。”
“我临朝这许久，仅此一次。”
“昨日鸿胪寺寺卿上书，我和玉枢，长庚几人商量对策，一时走不开没去迎你，可有生气。”
鸿胪寺卿（负责使臣外交等事务）？北五关通关互市应要鸿胪寺出人参与，但青衫为防意外，一个人全揽了。这么大一块肥肉东都这边一块没尝到，估计没少在背后构陷与她。
本想一问究竟，但李东风没有要细说的打算，转而道：“我是这般小心眼的人。“
“知道你不是，但我心里过意不去，今日百官免朝迎你回都。”
这人的一片心意丝毫不掩，青衫心里浮上一丝暖意，她握上腰间的手：“你没去正合我意，本来悄悄进京，无人知晓，你今日免朝，恐无人不知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又玩笑道：“日后若留下蛊惑君王的罪名，我可不担。”
“倒想让你蛊惑。”他声音极低，青衫没听清楚：“什么？”
“无人敢多言。”
人在青府住了两日，青衫被他索求无度折腾的腰酸腿软，竟是比她日日赶路还要疲惫。这人坐上至尊的位置，无人能钳制更加强横不讲理。
再次睡醒已经是午间，李东风和李枫在院子里比试，新月第一天就敢罢朝，这人做得有些过了。
等两人比试结束，青衫各递上一块汗巾：“将军，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一国之君，这般荒废蹉跎，堂上百官还不跟着上行下效。”
“我舍不得你，跟我进宫吧，若觉宫中乏味，我陪你出宫，或出城散心都可以。如此也不耽误朝政，一举两得。”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青衫打量他一会，宽肩细腰，长得人模狗样，但人却过于猖狂：“这天下如今已姓了李，将军这般荒唐任意，若不想要怎么不早说。”
她一句话就能把人气的胸口疼，李东风指着她：“你……”
“快些回宫吧。”
无情赶人的模样让人心痛，他罢朝为了谁，明日朝会时言官定会上奏指责非议，他已做好三缄其口的准备。
“你这个无情的人。”李东风弯腰抱起人进了屋子。
青衫捶向他胸口：“青天白日的做什么？”
“做你。” “李东风！”
转眼已经到了午后，夏日蝉鸣，人躺在凉席上昏昏欲睡。
潇潇端来一盘洗好的葡萄，李东风看着泛着紫色的葡萄心里不是滋味，随意往远处的石桌一指：“放那儿吧。”
潇潇愣一下，随即意识到他误会是西边之人送来的：“这葡萄是别苑送来的，前年春天种下的葡萄藤，今年就结了许多，尚管事让人选了几串熟的给圣上尝尝。”李这才摆摆手，示意潇潇把盘子放到凉席边的藤桌上。
李东风伸手摘下一颗送到青衫嘴中，又摘下一颗自己放到自己口里：“ 这葡萄怎熟的这般早？”
怀中人替他解惑：“应该是汤泉的缘故，别苑比他处温度高，那儿的葡萄也比一般葡萄长得快。”葡萄个大饱满，入口酸甜，青衫让潇潇，给宫里的宝灵，老夫人也送些。李东风把手掌放到青衫下巴，接过她吐出来的葡萄皮。
青衫忽然问他：“农户编册可做好了？”李东风另一手又摘了一颗送到她口中。
“登记在册的农户约莫七千两百一十五万，”
一口把葡萄咬破，酸甜的汁水果肉在口中绽放，再次把葡萄皮吐在李东风手心：“关外草原有三十五万，整个乾国约七千两百五十万人口。”
“朝堂上有官员上书，指责统计农户弊大于利，与国用处不大。”
“历经数年，费钱无数，统计出的数字怎会无用？将军，跟我来。”青衫拉着他进了书房。从书架上抽出乾国舆图，又翻出一本册子，对着算盘一阵拨弄。
“乾国平原众多，可耕土地人均四亩往上，但百姓仍旧无法维持温饱，若遇上天灾人祸，卖儿送女求得生存，这是为什么？”
青衫张开五指，缓慢下压：“七千万百姓支撑着名为乾国的大树，他们如此重要，可在国家中百姓生活最苦，承受最多，话语最少。”
“我们用的一丝一缕都来自他们，没有百姓支撑，名为国家的这棵树将轰然而倒。”
“你要让百姓做官？这不合时宜。”
“我要让百姓过的更好，有房子土地，一日三餐。”
这张图纸是她离开东都前亲笔描画，上面用红蓝两色勾勒出双方局势。北上途中李东风每打过一地，青衫就会给百姓分得土地，这才短短半年，代表世家官僚的地主再次复燃，把百姓挤压至边际。
且等九月科考，希望不要让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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