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 误会的吴娜
包间的门被服务员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庆和楼不愧是四九城里排得上号的国营饭馆，这包间的陈设虽不奢华，却处处透着一股子雅致。
墙上挂着一幅山水墨画，笔触老道，意境悠远。
窗边摆着一盆文竹，绿意盎然，给这古色古香的房间添了几分生气。
桌椅是厚重的红木，打磨得油光锃亮，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不得不说，这跟李峰以前来的包间有着明显的区别，这让李峰不由在想。
难道在以前来这里的时候，就明显被区别对待了？
李峰想到这里的时候，他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不过他这个时候也没有在意这些事情。
自己来这里是吃饭的，至于其他的是真的不太重要。
只要眼前的吴娜满意这里就行了。
此时的吴娜的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随后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不是没来过好地方，但庆和楼这种沉淀下来的底蕴，还是让她颇为欣赏。
像是吴娜在以前的时候，她是很少来这种地方的，像是她这个年纪更喜欢去老莫这种地方，像是庆贺楼这种餐馆，她来的极少。
不过她觉得这里的环境还算是不错。
就在吴娜想着这些的时候，李峰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环境还不错吧？”李峰端起服务员刚刚沏好的茶，给吴娜面前的青瓷茶杯续上，袅袅升起的热气带着一股茉莉花的清香。
“嗯，挺好的，清净。”吴娜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送到唇边抿了一口，眼神却不离李峰那张平静的脸。
服务员拿着菜单神色坦然地站在一旁，李峰接过来，没有自己看，而是先递给了吴娜。
毕竟自己是请吴娜吃饭，所以他认为还是先让吴娜看看菜单。
这时候吴娜摆了摆手，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你是东道主，你来点吧。我倒是想看看，李大厂长都喜欢吃些什么。”
李峰也不客气，闻言便收回了菜单，熟练地翻了几页，对服务员说道：“来一个糟溜鱼片，一个干烧大黄鱼，再要一个葱烧海参，素菜上一个清炒豆苗，汤就来个三鲜汤，主食先上两碗米饭。”
他点菜的语速不快不慢，显然对这里的招牌菜了如指掌。
服务员一一记下，恭敬地问道：“请问两位还有什么需要吗？”
“暂时就这些，先上菜吧。”李峰合上菜单递了回去。
服务员应声退下，包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吴娜看着李峰，一双明亮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她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壁，状似随意地开口问道：“听你点菜这熟练劲儿，看来是这里的常客啊？”
“谈不上常客”。
李峰摇了摇头，给自己也倒了杯茶，神色坦然地迎上她的目光，“以前跟着朋友来过几次，就是你上次见过的傻柱还有他老婆一家人，而且我也跟在水木大学的老师也在这里吃过，这里的鲁菜做得地道，老师傅的手艺没得说。”
他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既回答了吴娜的问题，又不动声色地透露出自己过去的人脉圈子。
吴娜冰雪聪明，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她心中对李峰的评价又高了几分，但面上却是不显，只是笑了笑，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她知道，跟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就足够了。
她换了个话题，身体微微前倾，一双美目灼灼地盯着李峰：“好了，现在你是五星陶瓷厂名正言顺的一把手了，李大厂长，跟我交个底，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这才是她今天这顿饭最想问的问题。
李峰闻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像是在组织语言。
他沉吟了片刻，抬起头，目光深邃而坚定。
“打算嘛，当然有。”
“首要任务，是先把二期项目彻底完工，并且要保质保量，不能出任何纰漏。这是对部里和市里领导的交待，也是对全厂职工的交代。”
吴娜点了点头，这在她的意料之中。
二期项目是李峰一手抓起来的，善始善终是必然的。
只听李峰继续说道：“二期项目稳定下来之后，我会继续推进一些相关的研究工作。”
“研究？”吴娜的兴趣一下子被提了起来，“什么研究？跟你之前搞的那个计算机控制系统有关？”
李峰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他看着吴娜，缓缓地摇了摇头：“有关，但又不完全是。至于具体是什么内容嘛……”
他故意顿了顿，迎着吴娜那充满好奇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暂时对你保密。”
“保密？”吴娜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风情万种地白了他一眼，“跟我还保密？李厂长，你这官威见长啊。”
话是这么说，但她的心里却像被猫爪子挠了一下，痒痒的。
这家伙，总能出其不意地勾起她的好奇心。
李峰看着她那娇嗔的模样，只是淡然一笑，解释道：“不是对你个人保密，是这件事本身，在没有取得阶段性成果之前，需要严格保密”。
“你知道的，有些东西，意义比较重大”。
他没有说得太透，但“意义重大”这四个字，已经足够让吴娜浮想联翩。
吴娜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些。
她出身不凡，眼界自然也比常人要高。
她很清楚，在如今这个年代，能被李峰用“意义重大”和“严格保密”来形容的技术研究，绝不可能是小打小闹。
联想到之前姜部长和郑副司长对李峰那种超乎寻常的重视，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难道……是跟国防有关？
这个念头一出来，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但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也只有涉及到那个层面，才需要如此谨慎。
想到这里，吴娜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她深深地看了李峰一眼，眼神里多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
不过她又转念一想，陶瓷和国防有关系吗？
但现在陶瓷厂又和机器什么的有关系。
或许
她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端起茶杯，郑重地说道：“好，我明白了，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开口”。
“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会帮你”。
“再不济的话，我爸妈也可以帮忙”
她知道，这或许是她唯一能帮上忙的地方了。
李峰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中微暖，点了点头：“谢谢。”
他知道，吴娜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懂得分寸。
恰在此时，包间的门被敲响，服务员开始陆续上菜。
庆和楼的招牌菜果然名不虚传。
那道糟溜鱼片，鱼肉洁白滑嫩，入口即化，带着一股淡淡的酒糟香气，鲜美无比。
干烧大黄鱼色泽红亮，酱汁浓郁，鱼肉紧实，咸中带甜，回味无穷。
葱烧海参更是火候十足，海参软糯弹牙，葱香四溢，是地道的鲁菜风味。
“尝尝这个鱼片，他们家的绝活。”李峰主动给吴娜夹了一筷子鱼片，放进她面前的骨碟里。
“嗯，确实不错。”吴娜尝了一口，眼睛一亮，由衷地赞叹道。
有了美食作为缓冲，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他们聊着厂里的一些趣闻，聊着四九城最近的变化，偶尔也会谈及一些对未来工业发展的看法。
李峰发现，吴娜的见识相当广博，很多观点都颇有见地，并不像这个时代大多数女性那样只局限于家长里短。
跟她聊天，是一种享受。
而吴娜则是越聊越心惊。
她发现李峰的知识储备简直像个无底洞，无论是机械、化工，还是经济、管理，他都能侃侃而谈，而且很多理念都远远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范畴。
她感觉自己不像是在和一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吃饭，倒像是在聆听一位学识渊博的长者指点江山。
这家伙的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
一顿饭在这样轻松而又暗流涌动的氛围中慢慢接近尾声。
眼看桌上的菜肴已经去了一大半，吴娜放下筷子，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对了，你现在当了厂长，工作肯定更忙了，还天天回南锣鼓巷的那个四合院住吗？”
这个问题问得很自然，就像是朋友间的随口关心。
李峰正在喝着碗里的三鲜汤，闻言动作顿了一下。
他想起了远在首都医科大学的丁秋楠。
医学院的课程很紧张，尤其是到了高年级，实习和理论学习交叉进行，丁秋楠最近确实很忙，两人见面的时间也少了很多。
而他自己，接任厂长之后，可以预见未来的一段时间，将会是他最忙碌、最关键的时期。
二期项目的收尾工作千头万绪，新的研究项目也需要他投入大量的精力去筹备和规划。
分厂和主厂区之间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每天来回奔波，确实会浪费不少宝贵的时间。
他心里早就有了盘算。
李峰抬起头，看着吴娜，平静地回答道：“暂时不回去了，秋楠她们学校最近功课紧，也不常回家，我准备让后勤在分厂的单身宿舍里给我安排一个单间，以后就直接住厂里了，方便处理工作。”
“住厂里？”
吴娜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诧异之色。
她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个。
住厂里的宿舍？
那是什么条件？
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一个柜子，仅此而已。
随后吴娜转念一想，以李峰一把手的级别，住宿舍肯定不会差到哪去。
不过李峰他为了工作，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连家都不回了？
要知道，他才二十一岁，正是贪图享受、喜欢热闹的年纪。
换做是京城里任何一个跟李峰差不多背景的年轻人，当了这么大一个厂的厂长，不想着怎么享受生活、威风八面，反而要主动去住简陋的单身宿舍？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一瞬间，吴娜的心里五味杂陈。
有惊讶，有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震撼和钦佩。
她看着李峰那张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沉静的脸，忽然觉得，自己以前还是小看他了。
她以为李峰是有野心，有抱负。
但现在她才明白，这个男人的内心，藏着一股近乎偏执的执着和为了目标不惜一切的狠劲。
这种狠，不仅是对别人，更是对自己。
一个对自己都能这么狠的人，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到的？
吴娜在心里默默地想道。
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个“小小的五星陶瓷厂不过是他漫长征途中的一个驿站”的想法，可能都有些保守了。
这个男人所图谋的，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大得多，远得多。
他不是在走一条按部就班的晋升之路，他是在开创一条属于自己的，前无古人的道路。
而五星陶瓷厂厂长这个位置，于他而言，不是一个可以安逸享受的官位，而是一个可以让他心无旁骛、全力冲刺的战壕。
他这是要把自己彻底钉在工厂这个阵地上！
想通了这一点，吴娜看着李峰的眼神彻底变了。
如果说之前，她对李峰是好奇、是欣赏、是带着一丝征服欲的挑战。
那么现在，她的心中，已经悄然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敬意。
她端起面前已经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仿佛在给自己壮胆，又像是在下一个重要的决定。
她看着李峰，嘴角重新勾起那抹自信而明媚的笑容，缓缓说道：“好，住在厂里也好，我就在二期项目部，以后有事找你也方便。”
她的语气里，再没有了之前的试探和挑逗，多了一份伙伴般的坦诚和坚定。
李峰敏锐地感觉到了她语气的变化，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以后，就要多麻烦吴科长了。”
“分内之事，李大厂长。”
吴娜笑得愈发灿烂，眼底深处，却有一簇火焰，正在熊熊燃烧。
她想，看着这样一个男人，一步步从一个不起眼的陶瓷厂起步，最终搅动时代风云，那该是多么波澜壮阔、又多么令人心潮澎湃的一件事啊。
她很庆幸，自己能成为这壮阔画卷中，最早的见证者之一。(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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