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冬前事（上）
至冬·至冬堡（冬都）
回荡着华美流光的廊厅间，酒会与歌舞的轮转永不停歇。
唯独宴会上觥筹交错的权贵们，在时间的更迭下换了一批又一批。
昔日，前任冰神【白沙皇】的统治时期，这里曾是独属于雪国妖精们的主场，鲜少能有人类的踪迹出现。
但如今，新一任的冰之女皇是位【爱人】的神明，在祂的治理下，人类，才是至冬一切事物的主角。
即便是选择归顺的妖精残部，在祂的恩许之下仍保留了过往些许特权，但其种族被从至冬权力场中心赶下的命运，也已是无可辩驳的尴尬现实。
......
宴会厅中，身披旧时华服的数名妖精懂事的聚在角落，唯有偶尔将目光看向本场宴会的召开者——至冬市市长普契涅拉时，他们眼底才能稍稍闪过一丝慰藉。
似乎，从这位至冬市长、愚人众第五席执行官、深受女皇陛下信任年长同族身上，他们还能再一窥，那属于过往的荣光。
许是注意到了从宴会角落处投射来的目光，【公鸡】普契涅拉微微颔首，以示对同族们的回应。
但在下刻，随着一位鼓起勇气来找市长敬酒的中年人类上前，普契涅拉也顾不得再想其他，抬起手中酒杯，与其轻轻相碰。
轻抿一口杯中酒水后，普契涅拉那隐藏在圆框眼镜下的眸子上下打量，审视起了这位搭话之人。
从其衣着及神态不难看出，他的身份应是位城中富商，来找自己搭话的目的，大概率是想获得什么支持。
果然，一番有来有往的寒暄后，普契涅拉听懂了富商那夹杂在话语中的诉求。
“想统筹一批城内工厂.....重新设计生产线...利用至冬境内成本极其低廉的工业废料...制成带有至冬特色的产品出口至其余各国....”
“但受制于启动资金不足，项目迟迟无法推进；且在产品推出后，还想寻求至冬在境外的势力暗中支持，帮助他的产品在当地打开市场。”
心里默默总结了富商的想法与诉求后，普契涅拉手指轻敲几下手杖，当即做出判断。
该既能消化国内不好处理的废料，又能从境外获得新的盈利点，值得了解一番。
于是，【公鸡】普契涅拉开口向富商问道：“有更具体些的方案么？”
“有的，有的，市长大人。”一听自己的商业计划有戏，富商连忙将酒杯放下。
快速从怀内摸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图纸，一边展开，一边将身体俯下到比【公鸡】还低一头的程度，语气激动中带有一丝谄媚地讲解起来。
“由于我们至冬的工业废料是以金属制品为主，考虑到加工成本以及销售地居民的接受程度，我打算先以【枫丹国】的市场作为销售目标。”
“市长大人，您请看。”富商用手指着图纸上的设计，详细讲道。
“这是我专门托人请了一位枫丹知名的儿童玩具设计师，由她所绘制的玩具图纸。”
“该玩具在造型上，以至冬的元素为主，但同时也借鉴了多款，来自枫丹当地的自律机关。”
“考虑到我们是以废料生产的，哪怕远渡重洋也有成本优势，再加上当地细分市场的空白，我想，它的销售成绩应该不会太差。”
“这样啊...”普契涅拉沉吟几声，对于富商的言论倒也认同，考虑到此举还能起到宣传至冬文化的政治意义，再加上对国内商人的扶持，这位年老的市长犹豫一番后开口道。
“虽说，在宴会这一非工作时间将业务推给同事，多少有些不道德。”
“但我觉得，你可以上宴会厅的二楼去转转，你想要的一切支持，都能在那里谈到。”
“北国银行的实际掌管者——【富人】潘塔罗涅；还有即将上任枫丹，统筹至冬在枫丹境内武装势力的——【仆人】阿蕾奇诺；他们此刻都正在楼上。”
“我想，看在女皇大人伟业上，我的这两位同事还是有耐心听你讲上两句的。”
【公鸡】普契涅拉话毕，富商的脸庞上满是惊喜。
能够和执行官大人面谈的机会！别说是想象，哪怕是做梦他都不敢梦到这个层次！
接连向市长大人多次道谢，感谢他给予自己这个机会后，富商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便向着不远处的楼梯走去。
那颗起伏不定的胸膛内，装着的满是对今晚勇敢的庆幸。
另一边。
在将富商送走后，闲下来的普契涅拉摇晃几下杯中酒液，专心聆听起了宴会厅内正在回荡着的歌声，一时竟有些失神。
这是昔日妖精一族的曲目，但如今的歌者，却是个彻头彻尾的人类。
曲风依旧宛转悠扬，只是歌中多处细节，均与普契涅拉儿时的回忆不再吻合。
普契涅拉承认，比起【白沙皇】大人统治时间，女皇治下的至冬的确要比以往任何时间都更具活力。
只是这份活力，却并未带上【妖精一族】，比起沙皇大人的偏爱.....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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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厅·楼道。
目睹富商获得了【公鸡】大人的许可，看守此处的愚人众自是不会阻拦，身形默契地朝两边一让，便为富商打开了条向上的通路。
可面对源自两旁那审视的目光，富商也不敢心安理得就此通过，连连向侍卫们低头致谢，身形有些佝偻地抓住扶手，一步步挪了上去。
这副胆怯地样子，引得侍卫们在心底一阵嗤笑。
直至登上二楼，确切那些审视的目光已被尽数隔开后，富商才喘了口气，顿觉心胸宽广。
但就在下刻，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恶寒却猛地扑了上来，令富商那才刚刚挺直地腰板，瞬时又弯了下去。
循着恐惧蔓延来的方向，富商极为小心地瞥了一眼，恍惚地视野中，只见一位面部被鸟嘴面具给遮起大半的执行官大人，正饶有兴趣地看向自己。
结合至冬坊间所流传的一些情报，富商隐约猜到，这位，可能就是当今愚人众执行官的第二席——【博士】多托雷大人。
联想到那些有关他的恐怖传闻，富商后背生寒，若非此行目的还并未达到，他一刻都不想在此处停留。
怀揣着逃避的想法，富商将本就低垂的脑袋又放低了几分，以求避免与【博士】大人有视线交汇，同时用眼角的余光迅速打量周围，想要尽快找到自己的商谈目标。
由于在城内多年经商的缘故，富商还是曾遥遥见过【北国银行】的实际掌控者几面，认得那位的模样。
好消息！富商第一眼便找到了潘塔罗涅大人。
而坏消息，便是这位【富人】此时正坐在【博士】的身侧，似在交谈着什么。
明白自己避无可避的处境后，富商使劲咬了下嘴唇，终究是贪婪战胜了恐惧，深吸一口气，向着【富人】与【博士】所在的圆桌，快步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用忐忑地声线做起了自我介绍。
“博..博士大人，富人大人，二位晚..晚上好。”
“我是城内的一位商人，名叫阿..阿列克..”
或许是因正面被【博士】用目光审视，富商上下嘴唇都有些不受控制，说出口的话因颤音而断断续续。
“【阿列克谢·彼得罗维奇】，对吧？”
不待富商艰难地报出自己的名讳，【富人】潘塔罗涅已先一步的说出了富商全名。
“坐吧，阿列克谢先生，请无需紧张。”
“真要说起来，您身为【北国银行】的大客户，到访至此，最该感到紧张的是我这位行长才对。”
“不敢！不敢！”富商连连摆手，以表自身不敢僭越。
但得益于潘塔罗涅大人的平易近人，富商阿列克谢也缓解了几分心中忐忑，屁股擦着座椅，半蹲半坐的上了圆桌。
趁着这一大好时机，富商阿列克谢不敢废话，当即将图纸拿了出来，同【富人】大人介绍起了自己的商业计划，并在结束时还着重强调了下【公鸡】大人的认可。
对此，【博士】多托雷丝毫不感兴趣。
旁听两句后暗道一声“无聊”，便自顾自地翻看起了桌上那份下季度的《研究预算报表》。
而潘塔罗涅则不然，不仅对富商阿列克谢的计划展现出了十足的兴趣，甚至主动商议起了投资规模、货品倾销上的细则，聊至深处还不忘写写画画，将其重点记录下来。
几刻后，一份北国银行的初步投资草案，便在这圆桌之上初步敲定下来。
而就当富商阿列克谢进一步的询问北国银行的打款时间，并且请求【富人】大人将自己引荐至【仆人】阿蕾奇诺大人身边时，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阿列克谢总觉得周遭的空气都隐隐停顿了下。
“具体打款时间么....我可以给你个肯定的答复，会在下周准时到账....”
“至于将你引荐至【阿蕾奇诺】那里，自是没有问题...”
【富人】潘塔罗涅说着，十指交叉放在圆桌上的双手却忽的立了起来，在抵住下巴后，似是想到了个哲学问题，向富商问道。
“假如，你只剩下三天的光阴，你会拿它来干什么？”
“嗯？”
话题突然间地转折令富商阿列克谢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毕竟是执行官大人的询问，度过起初的错愕后，他还是认真地回答道。
“若是我的话，大概会选择报复性的花光所有积蓄吧。”
“我因病不会有子嗣后代，如果不再生前将我所有的积蓄都给花光，我或许死后都不会瞑目。”
“阿列克谢先生倒是坦诚，你既然有如此想法，那不妨在近期生活中‘大方’一点。”
“大方？”富商阿列克谢认真“咀嚼”执行官大人重读的这二字后，幡然醒悟，连忙给了自己一巴掌，语气卑微道。
“是我的问题，潘塔罗涅大人。”
“关于投资的利益分成，是我太过贪婪了，应该由您，由【北国银行】来占据大头才对。”
“阿列克谢先生是如此理解的么....”【富人】潘塔罗涅微微颔首，平滑的镜片上反射起一阵白光，遮掩住了其下那双眼眸中的神情。
“也罢。”
“阿列克谢先生请随我走吧，我会如你所愿，将你引至【仆人】阿蕾奇诺的身旁。”潘塔罗涅说着，轻推椅子，优雅从容地站了起来。
“至于你所言的利益让渡，还请不必。”
“在我看来，您已经足够慷慨了。”
“是...是吗？”富商阿列克谢不解地抓了下脑袋，直觉告诉他似乎是错过了什么，可现实的发展又无法让他思索太多，只得跟在【富人】潘塔罗涅的身后，亦步亦趋地向着二楼的一个房间走去。
“咚-咚-”
【富人】立在门前，礼貌地轻叩两下。
不多时，一个有些不耐烦地少女声音便传了出来。
“是谁？”
“这种波动....潘塔罗涅？你过来干嘛？”
女声由远及近，逐渐变得明显，似乎已经走到了门前。只是从纹丝不动的门把手来看，对方似乎并无将门打开的意图。
但【富人】对此并不意外，依旧保持和煦地浅笑，温和地说道。
“桑多涅小姐，有位先生经普契涅拉与我的引荐，想要见上阿蕾奇诺小姐一面，不知您可否代为传达一下。”
“哈？”
屋内，刚从茶盒内取出事先准备好的茶叶，为此次茶会做准备的【木偶】桑多涅一愣，将茶叶连同茶盒顺手放在【少女】哥伦比娅的身边后，看向一侧将书本给合上的【仆人】阿蕾奇诺，开口问道。
“怎样，要见一下吗？”
“既然经由【公鸡】与【富人】的引荐，我去看一眼吧。”阿蕾奇诺说着，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桑多涅见状，耸了耸肩后为阿蕾奇诺打开房门，临了说道。
“说话快些，我主持的茶会可不会等你太久。”
“明白，感谢桑多涅小姐的等候。”
“哼~”【木偶】轻哼一声，在阿蕾奇诺离开房间后顺手将屋门关上。
目光放回屋内，桑多涅正要重新取回放在桌上的茶叶，待烧好水后先行清洗一遍，再用来萃取茶汤。
但怎料一眼看去，绕以桑多涅并非血肉之躯，但在这抽象的一幕下，眼角也止不住地想要抽搐。
只见昔日的月神，如今愚人众第三席执行官——【少女】哥伦比娅，正手捻着几片茶叶，放入口中慢慢品尝。
“哥伦比娅，你在干什么？”
桑多涅气的“小猫抓手”，向一旁“穷胸极恶”的同事质问道。
“诶？”【少女】不解地歪了歪脑袋，轻声细语地回答起桑多涅的问话。
“这些茶叶，不是用来在茶会上分享的吗？”
“是~！这~没~错~！”【木偶】咬牙切齿，“但我要问你，为什么干吃茶叶？”
“因为.....好吃嘛。”
桑多涅：.......
仿若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看着哥伦比娅那双真诚的眼睛，【木偶】不是不气了，而是着实没招了。默默将自身所设定的【忍耐阈值】拔高，并决心将原本定在下周的【机体保养日】再提前几日。
深吸一口气后，桑多涅索性把这一盒茶叶视作了【少女】的餐前茶点，不再想着回收，而是在一旁的橱柜内又取了一盒新的茶叶，从头开始进行茶会准备。
这一幕，把来茶会上做客的【女士】与【队长】也看的有些忍俊不禁，一时间，屋内的空间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唯独【木偶】桑多涅在叹气之余有些感慨，“曾经的【霜月之子】，把他们的神明养的真的很差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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