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4章 开价

深蓝集团总部的顶层会议室，此刻仿佛成了两个世界的交锋前线。一侧是极简的未来主义风格，纯白的墙面，隐藏式的灯光，中央悬浮着可交互的全息投影装置，透着一种冷静的科技感。

另一侧，虽未改变物理装潢，却因来客的存在而弥漫着一种老牌资本的、不动声色的威压。

玉石资本副总裁亚历山大·斯特恩带着他的小型团队准时抵达。他身着萨维尔街定制的深灰色西装，腕表是低调的百达翡丽，每一步都带着经过精密计算的自信。与他同行的，除了两位助理，还有一位神情倨傲、眼神锐利的技术专家，据说是斯坦福AI实验室的前成员。

霍桑博士作为首席技术官，亲自在会议室门口迎接，态度客气而专业。“斯特恩先生，欢迎来到深蓝。”

斯特恩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微笑，与霍桑握了握手，力度适中，时间精准，仿佛也经过优化。“霍桑博士，久仰。小蓝的表演，令人印象深刻。”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自上而下的赞赏，仿佛在评价一场精彩的马戏。

众人落座。斯特恩的目光掠过简洁的会议室，最后落在主位上尚且空着的椅子，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他习惯于成为任何场合的焦点，也习惯于别人等待他，而非相反。

“宋宁先生稍后就到。”霍桑解释道，试图缓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气氛。

“无妨。”斯特恩笑了笑，身体微微后靠，摆出一个松弛却掌控局面的姿态，“我们可以先聊聊。霍桑博士，我必须说，你们选择围棋作为演示场景，非常聪明。它极具象征意义，而且……相对‘安全’。”他刻意在“安全”二字上略微停顿，留下些许意味深长。

那位前斯坦福专家立刻接话，语气带着学术圈的直白和某种优越感：“确实。封闭规则，完全信息博弈。这很好地规避了现实世界的不确定性和伦理复杂性。不知道贵司在非完M信息环境下的强化学习方面，有什么样的技术储备？比如，在存在信息不对称和欺诈可能的金融交易中？”

问题尖锐且直接，带着考校的意味。霍桑脸色不变，从容应对：“我们的核心优势在于通用战略决策框架，围棋只是其能力的子集展现。关于非完M信息环境，我们已有相应的……”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宋宁走了进来。

他依旧是一身简单的深色便装，与斯特恩团队的西装革履形成鲜明对比。他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没有急切，没有讨好，甚至没有明显的客套，只有一种沉静的专注，仿佛刚从某个技术难题中抽身出来。

“抱歉，久等了。”宋宁的声音平静，在主位坐下，目光扫过斯特恩一行人，最终落在斯特恩脸上，“斯特恩先生，欢迎。”

斯特恩打量着这个过于年轻的创始人，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被更深的、基于经验判断的轻视所取代。他见过太多天才少年，最终都在资本的巨浪下要么屈服，要么沉没。

“宋宁先生，真是年轻有为。”斯特恩笑了笑，语气中的“年轻”二字似乎被微妙地加重了，“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玉石资本对深蓝集团，以及小蓝所代表的技术前景，非常感兴趣。”

他使了个眼色，身旁的助理立刻将一份精M的投资意向书概要推到宋宁面前。纸张厚重，烫金的玉石资本Logo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我们研究过你们的背景，技术很惊艳，但显然，缺乏将其转化为巨大商业价值和全球影响力的渠道与资源。”

斯特恩的声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笃定，“而玉石资本，可以提供这一切。我们可以帮助你们搭建世界级的商业团队，打通进入全球五百强企业的合作通道，并且在政策、法律……嗯，尤其是在北M和O洲市场可能遇到的‘非技术性’障碍方面，提供全方位的庇护。”

他身体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做出一个“推心置腹”的姿态，但眼神里依旧是居高临下的审视：

“基于对你们未来潜力的看好，以及……嗯，考虑到你们目前实际上并无成熟营收模式的现状，玉石资本愿意给出一个非常慷慨的报价——”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欣赏这一刻的suspense，然后清晰而缓慢地吐出：

“一亿M金。收购深蓝集团百分之百的股权。”

会议室内瞬间安静了一瞬。霍桑博士的眉头皱了起来，看向宋宁。这个价格，与其说是收购，不如说是一种侮辱。尤其是在小蓝刚刚引爆全球舆论，集团估值预期飙升的当口。

斯特恩仿佛没有看到霍桑的表情，继续用一种“我为你们好”的语气说道：“宋先生，霍桑博士，请理解，技术本身不值钱，值钱的是将其成功商业化的能力。

一亿M金，对于一家尚未盈利的实验室而言，是一个无法拒绝的数字。而且，只有依托玉石资本的平台和资源，深蓝的技术才能真正发挥价值，避免明珠蒙尘。留在你们手里，它可能永远只是一台……比较会下棋的机器。”

最后那句话，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他身边的两位助理配合地保持着沉默，而那位技术专家，则嘴角微撇，似乎深以为然。

宋宁没有去看那份意向书，他的手指依旧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稳定。他抬起眼，看向斯特恩，目光平静得像深潭。

“斯特恩先生，”宋宁开口，声音依旧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感谢玉石资本的看重。不过，我想您可能误解了一些事情。”

斯特恩挑眉，做了个“愿闻其详”的手势，眼神中却透着“看你如何狡辩”的意味。

“第一，”宋宁缓缓道，“深蓝不是一家需要‘庇护’的实验室。小蓝的价值，不在于它是否‘仅仅’会下棋，而在于它证明了我们核心算法的通用性和优越性。这份价值，由市场和技术本身定义，而非由任何单一资本定义。”

“第二，关于商业化。我们有自己的节奏和路径。药物筛选、材料发现、复杂系统优化……这些赛道的潜力，我们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我们选择合作伙伴的标准，不仅仅是资本，更是理念的契合与相互尊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份意向书，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深蓝，不卖。”

斯特恩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他嗤笑一声，身体重新靠回椅背，双臂抱在胸前，露出了资本掠食者的本来面目。

“宋先生，年轻人有自信是好事。但过度的自信，就是狂妄了。”他语带嘲讽，“一亿M金，已经是看在你们这场营销做得不错的份上。技术？理念？尊重？呵呵，在真正的资本和实力面前，这些都很苍白。”

他盯着宋宁，眼神锐利，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到一丝动摇或贪婪。

“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宋先生。你坚持不卖，无非是觉得价格不够，想要待价而沽。我可以理解。但你要认清现实，除了我们玉石资本，谁还能给出这样的条件？谁又有能力在全球范围内为你们保驾护航？谷底吗？他们自身难保！”

他身体再次前倾，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蛊惑和威胁交织的意味：

“一亿M金，足够你和你团队几辈子财务自由。拿着这笔钱，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何必抱着一个前途未卜的技术，苦苦挣扎呢？把深蓝交给我们，才是对它最好的安排。我们可以让它成为改变世界的利器，而不是……一个昙花一现的网红玩具。”

会议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霍桑紧张地看着宋宁，生怕他被激怒或者动摇。

宋宁沉默了片刻，然后，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带着一丝了然，甚至是一丝……怜悯？

“斯特恩先生，”宋宁的声音依旧平稳，没有任何被激怒的迹象，“您似乎习惯于用金钱来衡量一切价值。认为所有的坚持，最终都可以用M元融化。”

他站起身，没有再看那份意向书一眼，也没有看斯特恩那变得难看的脸色。

“我想，我们今天的会面可以到此为止了。”宋宁的语气带着送客的意味，“深蓝的未来，不会由一亿M金来决定。它承载的东西，您可能无法理解，也无法估价。”

他转向霍桑，吩咐道：“霍桑博士，送送斯特恩先生和他的团队。”

说完，宋宁对斯特恩微微颔首，算是尽了最后的礼节，然后便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会议室，留下玉石资本一行人面面相觑，以及脸色铁青、几乎无法维持风度的斯特恩。

斯特恩万万没想到，这个年轻的东方人，竟然如此软硬不吃，甚至敢如此直接、如此“无礼”地拒绝他，拒绝玉石资本！他看着宋宁离开的背影，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不识抬举！”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这次高傲的收购，在宋宁冷静而坚定的反击下，彻底碰壁。而深蓝集团与资本世界的第一次正面碰撞，以宋宁的完胜暂告一段落。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被激怒的巨鳄，绝不会轻易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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