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你怎么还没离开？

那武者双腿发颤，仿佛脚下踩着松软下陷的泥沼，死亡的恐惧如潮水渐渐漫上。

他惊恐尖叫一声，撒了腿一掌轰开挡在身后看热闹的人，竟使出脚法逃之夭夭。

那被推的行人身形陡然不稳一屁股挨下，懵然的坐塌了商贩那一筐菜篮里的菜。

商贩老神在在的，和那行人无辜的眼神对视，然后朝他伸出手，“连菜带筐，给您抹了零头，二两银子，谢谢惠顾。”

顾嫦缨望着那武者逃离的方向，身形轻巧地纵身一跃，踏着瓦檐如蜻蜓点水，沿路紧追而去。

她向来在速度上引以为傲，可奇怪的是，丝毫不见那武者踪影。

顾嫦缨站立在屋顶最高点，目光将底下巡视了一圈，瞳仁底染着一抹幽色，里头跃簇着一小团火。

她居然跟丢了？

很快，顾嫦缨锁定了一处。

那里有不少人围聚在一起，顾嫦缨悄然靠近，便听到那些人带着些许高昂的情绪激烈交谈着。

“这少年究竟什么来头？居然一只手就拧了一个先天武者的头？”

有人回想起那个惨烈的画面，浑身打了个哆嗦。

“也不是这少年师从何人，招式出自何派，这杀性简直骇人。”

“估计又是什么门派弟子来燕郡历练的，只是这少年模样不像是大梁人，倒似西域之外的？”

“呵，管他是哪里来的，敢当众杀了长霄门的人，若那大派之人铁了心要追究，他能讨得了什么好?”

旁边的武者没有接话，一会儿，他问得情绪复杂，“哥们儿，你别是嫉妒吧？”

千寻只是出门一趟，就看见一个仓惶逃窜的老鼠不知死活的冲着自己奔过来。

他本不愿惹人注意，原本打算避开，那武者却像是盯准了他，偏偏顶着那张面容狰狞的丑脸冲他一吼。

“滚开！臭小子，挡爷爷的路我杀了你！”

千寻这辈子最讨厌两种，一种是丑人，一种是不知死活的人。

他突然定在原地不动，忽而伸出手臂，修长的五指虚空对准朝他冲来的武者头颅，眸底漆黑的瞳仁无波无动。

那武者只觉得凭空一股巨大的吸力拉扯着他脖颈，他想变道逃跑，身躯却不由自主的朝那少年‘吸’去。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那少年妖冶的五官骤然逼近。

千寻面无表情的屈指一提，黏连的血肉筋皮撕扯给周遭武者吓胆子往天灵盖冲。

他却仿若无物，反而嫌弃地丢到那倒地的躯体旁。

千寻察觉围聚在他周遭的人过多，那些人显然被自己吓得不敢靠近，可一双双打量好奇的眼神仍止不住的在自己身上打量。

无礼的大梁人。

千寻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双与旁人不同的视线。

不是审视与打量，反而带着一股熟稔的……好奇？

他顺着人群精准的捕捉那道视线，只是一看到对方的脸，方才那杀伐冷冽的气质陡然一消，他揉了揉眼睛，突然漫上一层呆滞。

“见了鬼了，光天化日的怎么有个女的长得跟顾常那小子一个模样？”

顾嫦缨神情难言，没想到在燕郡居然能碰到老熟人。

她还以为在安边府一别，她与这些人不会有什么再相见的机会了。

这帮人当初不过是缺少一个行走在大梁的文牒才被困在安边府，因为是黑户，连赚钱都没有门路。又因身份东躲西藏，不愿惹人注目，才在凌锋山隐姓埋名当一群‘土匪’。

如今顾嫦缨完美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以这帮反派的能力和视野，必然是放眼整个大梁之内，甚至虎视眈眈盯着盛京这块大肉。

只是她没想到这些人还停留在云州内。

虽然不合时宜。

但顾嫦缨仍然诡异地升起一种她出了村子打拼，却在市里碰上同样外出打工的村里人的既视感。

千寻眼底的复杂情绪几欲浓烈的能泼出来，他走向顾嫦缨，“你……”

顾嫦缨刚好在思考事情，见到他便脱口而出，“你们还没离开云州？”

说完的下一秒，她恨不得当头给自己一掌清醒过来——

她竟然忘了，这里不是安边府，她也不是那个顾家的小少爷。

利弊只在脑子里过了一瞬，顾嫦缨坦然了，都是见不得人的身份，区区女扮男装而已，跟云疆这帮人相比，她的不值一提。

千寻嘴巴张了又张，在听到顾嫦缨那句话时少年倏然瞪大了眼眸，倒吸一口冷气，“你……你……你……”

顾嫦缨迎着他，眉梢微挑。

只听到千寻气急败坏，“你就为了逃那个小破府和劳什子黑榜，把……把自己变成一个女人！？”

他说着，颤动的瞳孔还诡异朝下一移，像是脑补了什么场景，脸色煞青煞白。

“我原以为那个玩蛊的臭丫头行事疯癫，满脑子不正常，没想到你……”

顾嫦缨：“……”

如何以初始境越阶斩杀地境五重，顾嫦缨开始思考着其中的可能性。

她阴恻恻地松握着拳头，要不她今日便江湖开创一个史无前例的先例？

“算了。”千寻摇头，几句话的时间就接受了这个现实，“你怎么在这里？追这个人过来的？”

他指了指地上残缺的躯体。

顾嫦缨只扫了一眼，言简意赅，“本来是要杀他的，没想到被你顺带解决了。”

“你又为何在燕郡？”

“言如哥有事，我哥也有事。”他言简意赅，顾嫦缨却精准的捕捉到他遮掩的另外一重意思。

“所以只有你一个人无所事事了？”

千寻握拳抵在唇边清咳了咳，带着被戳穿的羞恼，咬牙切齿，“顾常，我们现在可不是什么雇佣关系，我随时都可以灭了你。”

顾嫦缨笑笑，只当信了。

她记得原著这帮云疆反派中，唯有千寻算是一个‘异类’。

他有杀性，却也固执。有自己一套情感评判，对不喜或无感的人从不留手。

可对于认定的人，哪怕只是刚打几个照面却在他心里留下不错印象的人，他都不吝施与好处和一丝信任。

云疆中最能对外打交道，除了佛口蛇心披着善面实则一肚子黑水的言如，便是他了。

只是缺点也很明显，太过随心所欲，因他这个性子，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世界吃了不少亏。

千寻莫名觉得，眼前人看向他的眼神诡异的多出一分——

怜悯？

他忽然打了个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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