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9章:杀熟人!


朱洪在带着学子们奔赴农村时,河南府城西大街被围得水泄不通。

卖麦芽糖的少年踮着脚往前挤,糖葫芦似的插在人群缝里。

“咋回事啊?”

他扯着身旁中年商人的衣角。

“咋这么多红袍军围着孙大人家?”

商人叹着气摇头。

“青石子总长又来查案了,孙大人......怕是犯了事。”

话音未落,只见监察官大步踏上石阶,哗啦展开卷宗。

“河南府知州孙礼!”

监察官的声音震得屋檐积雪簌簌落下。

“原崇祯年保定流民,崇祯六年投红袍军,任巡山轻骑百人卫!”

人群嗡地议论开。

“孙大人是老兵啊!”

“怪不得常看他腿瘸......”

“三年前升知州!”

监察官继续念。

“任期内勾结商贾,收收贿银三千两!隐匿田产八百亩!伪造漕运政绩,贿赂考功司得优评!”

百姓们目瞪口呆。

卖豆腐的老汉喃喃道。

“不能吧......孙大人上月还免了咱街市捐......”

卖菜婆子接话。

“是啊,去年水灾,是他带头捐的俸禄......”

这时宅门轰然打开。

孙礼被两名军士押出,官袍凌乱却挺直腰板。

“凭什么抓我?我孙礼对得起河南百姓!”

青石子玄色道袍在雪地格外醒目。

他缓步上前,展开《红袍新律》。

“第三十一条,官吏收贿超百两者,流放,第五十九条,隐匿财产者,革职查办,第一百零二条,伪造政绩者......”

孙礼突然大笑。

“我收的是商贾的钱,又没盘剥百姓!我藏的是自己的田,又没占民产,政绩......政绩哪处不实?河南赋税哪年少交?漕粮哪次延误?”

百姓窃窃私语。

“是啊......孙大人确实能干......”

“但收钱总归不对......”

青石子漠然开口。

“红袍律法,不是不害民就行,要清廉,要公正,要......”

“去你的清廉!”

孙礼猛然挣开军士。

人群寂静无声。雪落在伤疤上,很快化成水珠滚落。

“现在跟我讲清廉?”

孙礼声音嘶哑。

“当年裹着破棉袄打仗时,怎么不说清廉?饿着肚子守城时,怎么不说清廉?现在天下太平了,倒要清算了?”

青石子握卷宗,眉头皱起。

“带走。”

青石子转身。

“流放乌思藏,永不叙用。”

孙礼被拖行时仍在嘶吼。

“告诉魏昶君!老子对得起红袍!对得起百姓!就是对不起你们这破律法!”

雪越下越大,渐渐淹没老兵的怒吼。

青石子独立雪中,望着百姓复杂的神情,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些从血火中走出的红袍老兵,只记得不欺民是底线,却不懂新时代要清廉自守。

卖糖少年悄悄问。

“孙大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啊?”

商人久久不语,最后叹道。

“是好人......也是罪人。”

青石子攥紧《红袍新律》,雪水浸透纸页。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无数个孙礼这样的功臣,正用旧时代的思维,犯着新时代的罪。

果然,下午便又遇到一起。

河南府城外的水泥厂笼罩在灰蒙蒙的尘雾中,青石子带着监察队踏入厂区时,碾磨机的轰鸣声震得地面发颤。

谷大有正翘腿坐在藤椅上监工,见到来人,慢悠悠啜了口茶。

“青石子总长大驾光临。”

他皮笑肉不笑地摆手。

“怎不提前知会一声?我好备席接风。”

青石子玄色道袍在粉尘中格外醒目。

他展开卷宗。

“谷大有,民部副总长外甥,三年强占民田四百亩,殴伤百姓七人,逃税银两万。”

谷大有嗤笑一声。

“青总长,我正经开厂,何来强占?”

他指向窗外。

“那些地,都是农户自愿转让的。”

“每亩作价三百文?”

青石子冷声道。

“市价每亩三百银,你带打手逼签契约,也叫自愿?”

突然,厂棚后传来啜泣声。

监察官领来个瘸腿老汉。

“总长,这是王老柱,他家五亩水田被占,来理论时被打断腿。”

谷大有猛地起身。

“胡说!他自己摔的!”

“你放屁!”

老汉突然扯开衣襟,露出青紫伤痕。

“你家伙计用铁锹劈我!还把我儿子绑在磨盘上打!”

青石子目光扫过厂区。

平静开口。

“搜!”

监察队立即分散,谷大有脸色骤变。

“青石子!我舅父是民部二品大员!你......”

“报!”

年轻监察官奔来。

“发现地下账房!藏银箱十二口!”

“报!西棚扣押打手二十人!”

“报!搜出伪造地契三十七张!”

谷大有突然抄起铁棍。

“谁敢动!”

他眼珠赤红。

“这厂子养着三百工人!没我,他们都得饿死!”

“工人?”

青石子冷笑。

“每日工钱十文,不及红袍律定三成,童工昼夜轮值,已有三人伤残。”

他忽然提高声量。

“带人证!”

衣衫褴褛的工人们怯生生聚拢,有个少年伸出断指。

“谷掌柜说......机器绞的赔五文钱......”

女工啜泣道。

“我男人被水泥烫伤,赶出去时......只给包药渣......”

谷大有暴跳如雷。

“放屁!都是刁民诬告!”

他猛地踹翻浆桶。

“青石子!你不过是个道士出身,敢动我?别以为在里长面前得宠便无法无天,我就不信没人能摘你乌纱!”

“摘乌纱?”

青石子突然斩断身旁旗杆。

“红袍天下,没有乌纱,只有民心!”

他振袖展开《红袍新律》。

“谷大有听判:强占民田,流放,殴伤百姓,苦役,逃税贪墨......”

谷大有狂笑。

“你敢!我为红袍流过血!当年守青州,我运粮队死了一半弟兄!”

他扯开衣领露出刀疤。

“这伤,是为给魏里长送信挨的!”

百姓们突然骚动,有人低语。

“谷掌柜......确实打过鞑子......”

“但也不能欺压百姓啊......”

青石子沉默片刻,突然问。

“既知当年不易,为何今日欺民?”

谷大有怔住,随即梗着脖子。

“我......我没欺民!我开厂招工,让他们有饭吃!”

“用十文工钱买人命?用铁棍逼签契约?”

青石子声音陡然凌厉。

“你当年运粮为救民,今日榨民为自肥!”

监察官突然呈上证据。

“总长!厂后枯井发现尸首!经查是讨薪工人家属!”

谷大有终于瘫软在地,仍嘶吼。

“你们......你们过河拆桥!没有我们这些老弟兄拼命,哪来你们今日审案的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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