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非分之想
月色如水,稀疏的星子被一层薄云浅浅遮掩,只依稀可见微弱的光亮。
夜晚的公主府总是静谧的,可今夜,却似乎有些不同。
砰!砰!
这个时辰,大抵是十五来送换洗的被褥了。
柳尽欢起身打开门,见到门前的人,神色有些不自然。
“阿椋,找我有事吗?”
凤椋反问,“没事便不能来找姐姐吗?”
她若不来,柳尽欢怕不是要躲她一辈子。
“自是可以,只是我正打算……”
凤椋今日不想听这些借口,直接问,“尽欢姐姐打算躲我到何时?”
柳尽欢垂下了眼睑。
她也不想如此,可她实在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凤椋。
那日的事只是一场意外,她本该当作从未发生过才对。可那日凤椋的喘息声,叫她名字的声音,叫她姐姐的声音,种种磨人的声音总是会不停浮现在她耳边。本以为会随着时间淡去,可已经十日过去,那些记忆还是分外清晰。
阿椋是她妹妹,不能这样,也不该这样的。这声音出现一次,柳尽欢心底的负罪感便又重上一分。
“莫非,真的对妹妹有了什么非分之想,才不敢见我。”
柳尽欢急忙否认,“阿椋,我不是。”
凤椋心底自嘲一笑。还真是否认的没有一丝犹豫。
她这次藏起情绪,面上依旧温和地道,“那便别躲着我了。那日的事,姐姐就当作没发生过罢。”
柳尽欢看着凤椋这般磊落大方的模样,心下更是为自己的别扭感到愧疚。
“我给姐姐见个人。”
凤椋侧开身,一个穿着碧绿色衣衫的年轻女子从她侧后方走出来。
灵动的圆眼,比常人略长的眉梢,三年过去,没什么大的变化。
柳尽欢征住,愣了数秒,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地唤。
“灵儿?”
灵儿用力点头,因着太过激动,声音染上了些哭腔。
“小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灵儿与碧儿是柳尽欢的两个贴身丫鬟,当年柳竹得知要被抄家后,便将府上丫鬟、家仆的身契都归还了她们,分了笔银子遣散去了。柳竹自身难保,只希望被他牵连,遭受无妄之灾的人少一些。
这些年,柳尽欢一心只想为父洗清冤屈,让陷害柳家之人付出应有的代价。前路未卜,连自己都顾不上,便也从未去寻过灵儿与碧儿的下落。如今还能再次见到灵儿,是她从未想过的。
“灵儿,这几年,你过的可还好?”
“灵儿很好,只是很想念小姐。”
柳尽欢眼眶也有些湿润。
又关切地问,“碧儿呢?”
灵儿轻笑了笑,道,“小姐,碧儿她,已经嫁人了。”
柳尽欢有一瞬意外,接着了然道,“碧儿确是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
“碧儿跟了我这么多年,眼看她成亲,我却未能替她备上一份嫁妆。”
见柳尽欢面上的苦涩,灵儿立刻摇头,道。
“三年前,我和碧儿离府时,小姐将自己的首饰都给了我们,这已是很厚的一份嫁妆了。若不是小姐和柳家宽厚,我们这些人哪会有好日子过,大家心底里都是感激小姐和柳大人的。”
提及三年前,灵儿心里还是不甘,“小姐,柳大人一向正直清廉,爱辽东百姓如子,我们都不相信这样的人会犯大逆之罪,柳大人他,定是被冤枉的。”
柳尽欢眼眸也黯了些。
“我信父亲,可当初也是父亲亲手画的押,认的罪。如今要翻案,怕是不容易。”
“柳大人是文人,身子骨弱,进了刑部那种地方,哪能熬的下去他们的严刑拷打,不过是屈打成招罢了。”灵儿愤愤道。
柳尽欢原本也是如此认为。可前些日子查到的结果却是,父亲到刑部后,并未遭受酷刑,而是自己主动认了罪。
父亲虽是文人,却有铮铮傲骨,不是会怕那严刑逼供之人。这也是柳尽欢最想不通的地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让父亲主动揽下这番大逆不道的罪责?
提及柳竹,气氛有些沉了下去。灵儿有些懊恼,不该提这些让小姐烦忧之事的。
连忙转移话题,“碧儿得知小姐无事,也开心坏了。若不是怀了身孕,定然会和我一起来京城的。”
“竟都有孕了?”
柳尽欢眸子微睁,想起来问。
“对了,碧儿嫁与的是哪家的公子?家世可干净?”
“是西街王家的二公子,开打铁铺的,虽不算大户人家,却也衣食无忧。小姐放心,碧儿如今过的很好......"
二人久别重逢,定然有许多话要讲。凤椋不做声的离开,将空间留给二人叙旧。
回了书房,凤椋坐在条案前的酸枝木太师椅上,脸色严肃。
“十六,这趟去襄平,可有查到了什么消息?”
十六脸色微沉,摇了摇头。
“与小姐料想的一样,之前与柳太守关系不错的同僚,如今都很是避讳提及当年的事。但我设法探问后发觉,他们对当年的事也是知之甚少。”大概只是怕受了牵连,也是人之常情。
“然后我照小姐的吩咐,拿着信札去了襄平府衙。可府衙那边却说,柳家案牵扯到四品大臣,襄平府衙无权审理,也没有留存相关文书。”
凤椋蹙起眉问,“当年的人证物证都是经由襄平府衙上报给刑部的。如今离柳家之事不过三年,就算转交给了刑部,又怎会一点书面材料都没有留存?”
像这种性质的案件,文书保存时间都是要在十年以上。
“我也是这般问的,襄平府衙那边便又改了口,说文书都上交给刑部保管了。”
荒唐。刑部的文书凤椋曾翻看过许多遍,里面根本没有襄平府衙的那份。
凤椋表情多了些凝重。她让十六带的信札里,指明只是由于吏部要进行功过复审,才需要复核当年的文书,府衙那边没理由瞒她。
那便只能是襄平府衙根本拿不出文书来。
文书被人为销毁,或者。
就从来没有过这纸文书。也就是说,襄平当年根本就没有去查这个案件。
事件转交给刑部,襄平的文书便没了太大意义,没有人为销毁的必要。后者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方向是对的,襄平府衙定然有问题。
凤椋眼眸一凝,问,“十六,如今的襄平城主是谁?”
“叫做王表,之前是前城主沈庄手下的一个主事。”
前城主沈庄是个一心为民的清官,与柳竹交好,在柳家事件后,也受牵连遭了贬责,不久后郁郁而终。
若是王表有问题,只怕那时候前城主便有名无权了。若真是如此,是否是郁郁而终还有待确认。
凤椋正色道,“查一下王表,尤其是两年前,看他与谁交往密切,一个都别落下。”
“还有前城主的家人,查一下他们如今的下落。”
“是。”
似是想起什么,凤椋神色一顿。
片刻后敛起眉,沉声道,“王表的事,便让红袖去查吧。”
接着温和了神色,“这次去襄平已奔波了十几日,你也辛苦了,这几日便好好休息。”
“是,谢小姐。”
十六出去后,就着烛火,凤椋继续在纸张上画写着,边理着这件案子的前后过程。
康凤十六年,暴雨,南方洪涝灾情严重,农田被淹,颗粒无收。
接着各地流言四起,称“女子为帝,不合伦常,引来天怨,招致水患。”一时百姓生怨,对朝廷愈发不满,多地接连爆发骚乱。
镇压骚乱容易,谣言却难杜绝。谣言一日不绝,人心一日难定,为了政局稳固,凤卓君下令,凡传谣者,一经发现杀无赦,并命各州府严格彻查这流言的源头。
最后是一个名叫唐大洪的男人出来认下了所有罪,道流言都是他散布的,是因为受了辽东太守柳竹的指示,还提供了柳竹与他往来的信件,指认柳竹早有大逆之心。
人证、物证俱全,结案结的十分顺利,这场动乱也就此平息。
但就是太过顺利才更蹊跷。当所有事情都太合理,便极有可能是人为安排的一出戏。
最大的漏洞便是,便是唐大洪。据刑部记载,此人行踪不定,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早年间作奸犯科,无恶不作,大牢蹲过不少回。
上一世在刑部,凤椋与这类人打过不少交道,也了解这些人。他们说自己是被钱财所惑尚且还可信,但这种趋利之人,却根本不会在凤卓君刚下令没多久时,便出来主动认罪。他们大可以四处流窜,等最后被抓获时,再死不认罪,等熬过了刑部的酷刑,最后顶多得个流放,又如何会选择主动求死?
唐大洪是这个案件的关键。可此人如今已被处死,又无亲朋,无好友,线索便在这里断掉。
若从物证下手的话。当年唐大洪提供的信件还在刑部封存,凤椋看过,的确很像是柳竹的笔迹。
可柳竹是赫赫有名的文人墨客,写的一手好字广为流传,只要耐心,想仿他的字仿到七八成像,并不难。范围太广,也没有方向可入手。
背后的人将这件事做的极为完美。
如今唯一可以下手的地方,便是襄平府衙。
为何会不经查理直接上报?
因为,这般完美的人证、物证,是凶手直接送到府衙手上的。
凶手与王表。
凤椋将这两者间画了条线,打了个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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