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阿椋一个便够了
“阿椋？”
柳尽欢这是在征求她的同意。凤椋侧过脸，避开了柳尽欢的眼神，冷冷道，“姐姐菩萨心肠，可天下之间，还活在苦难里的人无数，姐姐可救得完？”
“阿椋，她不一样。”
十五用视线打量着那个小孩，恍然道，“小姐，她的眼睛，好像小时候的你啊。”
闻言，凤椋脸更黑了，冷哼一声，看向她问。
“所以尽欢姐姐是也想把她带在身边照顾，教她读书写字，教她弹琴写诗吗？”
柳尽欢对上凤椋的眸子，忽生出了些她是个负心人般的错觉。
场面有些尴尬，那店家不满地吵嚷道。
“客官，就十两银子，又不多，您到底买不买啊？”
柳尽欢牵过凤椋的手，指腹在她掌心轻划着，带着安抚意味。
然后贴近凤椋的耳朵，轻声道，“阿椋，她是女子，而且武功不低。”
凤椋抬眼，看那女子的目光更复杂了些。
这店家显然不知道这件事，若是知道，价格会比现在再翻几番不止。说明这孩子被抓到后，便没尝试过逃跑。这般会卖惨的人，又怎会在这里逗留这般久，这孩子，大抵就是冲着她们来的。
“随姐姐的意便是。”说完这句，眼不见心不烦，凤椋转身直接回了客栈。
柳尽欢望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阿椋的醋意实在是大了些。
收了银子，店家也便将小孩从笼子里放出来。
小孩站直身子，比柳尽欢要矮上一个头，抬头看她的目光只是温良，却没有该有的怯。
柳尽欢不嫌弃她的脏乱，拉住她藏在衣间的手，带她回客栈。
许是蹲的时间久了，小孩的步子很慢，又或许是太瘦了没力气，柳尽欢想。
柳尽欢摸到了她指腹上的茧，小孩动作一僵。
她装作未察觉，终于打破了沉默，停下来问她，“饿不饿？”
这是柳尽欢与小孩说的第一句话。
“还好。”
还好便是饿了。
柳尽欢领着她去了街边一家馄饨铺。
不知是不是真的不饿，小孩只吃了半碗。
“是这馄饨不好吃吗？”
小孩睁着双大眼睛，似犯了错般，问她，“姐姐希望我吃完吗？姐姐希望的话，我现在就吃。”
柳尽欢摁住了她就要拿筷子的手，看了眼那碗里，剩下的都是馅儿。
“不爱吃猪肉？”
小孩神色有些闪躲，半晌才与她道，“族长大人说了，吃猪肉的话，会受神灵责罚的。”
“所以，你刚刚吃了半碗，是为了让我觉得内疚？”
小孩的脸色一僵。
这女人，也看出来了？
柳尽欢笑了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贝铛。”
“今年几岁了？”
“十五岁。”
比柳尽欢想象中要大上不少，这个年纪该长成个儿才是，大概是营养不良。
“贝铛是女孩子吧，为什么要扮作男孩？”
贝铛这次睁大了眸子看向柳尽欢，这都看出来了？
那女人依旧温柔的回望着她。
小孩率先认输，轻笑，看了看自己的胸前，“我太瘦了，现在越来越不好遮了。”
柳尽欢温声道，“确是要多吃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你既看出来了。”贝铛敛起那副无辜地模样，不解地问她，“那为何还要带我走？”
“若是没看出来，便不会带你走。”
贝铛忽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有意思。你们勋朝人果真是聪明，怪不得会让左贤王这般忌惮。”
“所以，你是左贤王的人？”柳尽欢问。
贝铛摇了摇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像是个精明的小兽，笑道，“不是哦，姐姐。这点你还是猜错了，我不是他们派来的奸细。我们，也不是敌人。”
*
凤椋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都这个时辰了，柳尽欢还未回房。
耐心告罄，凤椋就要出去时，屋门突然被打开。
柳尽欢看到站在门前的人，问，“阿椋是要出去么？”
“都什么时辰了，你还知道回来？”凤椋冷着脸问她。
这话耳熟，怎么有些像是,,,,隔壁妻管严的李大人，他家总是会传出的话。
“尽欢姐姐这是终于将那小孩照顾妥当了，所以想起来我了？”
她都解释过了，这醋吃的实在莫名。
柳尽欢道，“阿椋，你知道的，那个姑娘不简单。”
“所以呢？和姐姐又有什么关系？”凤椋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知道归知道，可柳尽欢和那小孩一起呆了一下午，她还是生气。
明明甩给十五、十六，随便哪个人都好，柳尽欢偏要自己来。
“姐姐就这般喜欢小孩子，谁都要认作当妹妹？”
原来阿椋是这般想的。柳尽欢恍然明白了，温声与她道，“我可没有什么在街上随便捡人当作妹妹的癖好，我的妹妹，阿椋一个便够了。”
这话很是受用，轻易便将凤椋的脾气抚了下去。凤椋还要佯装不信，问她，“那姐姐当时为何要捡我回去？”
“阿椋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她自然记得。“那时候我们就隔了两道院墙，一条窄巷。有一日，十五被那些家丁欺负的狠了，哭的厉害，是哭声将姐姐引来的。”
柳尽欢笑了笑，“那是阿椋第一次见我，却不是我第一次见你。”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街角那棵大榕树下。阿椋有段日子总是坐在那树下，一坐便是一日。”
凤椋笑着嗔她，“原来姐姐一直在偷偷看我。”不然怎知道她坐了一整日。
“是啊，偷看了许久。”柳尽欢没有否认。
柳尽欢捏了捏她的脸，怪道，“就想看看这个小姑娘，什么时候才能注意到我，可阿椋一次都没有。”
凤椋有些懵懵地。
“想问我为什么会注意到你？”柳尽欢笑问。
凤椋点点头。
“小孩子哪有什么理由，就是觉得你那时候可爱，想认识你。”
刚到襄平的时候，她整日哭丧个脸，哪儿可爱了。凤椋不信，嘴角却是受用的翘了起来。
柳尽欢见人终于笑了，“不生气了？”
“嗯，姐姐今日可问出什么了？”凤椋心情好了，也问起正事。
柳尽欢眸光沉了沉。
“她说，她是匈奴首领的私生女。”
*
月色很圆，在地面洒下一层银色。
大抵因为困倦，这个点，整顿行李的一行人马都格外安静。连一向嘴闲不下来的梁锦月也没说话。
已经在漆桓逗留了四五日，再不愿离开，也要出发了。柳尽欢起来的早，她们随行的人马多，白天出发定是会惊扰到她。所以，凤椋将时辰定在了深夜，趁着夜色偷偷离开，她已经和凤瑶说过，明日让凤瑶带着柳尽欢回都城。
再往北去，便是与匈奴边境交界处，便不太平了。
“公主，都收拾好了，可以出发了。”
凤椋看了眼楼上柳尽欢房间里闭着的灯，道，“走吧。”
调转了马头，车队迎着夜色向郊外驶去。
天色渐渐亮了。
梁锦月还是一言不发，凤椋这才发觉她不是困倦，而是有些闷闷不乐，问道。
“舍不得？”
“嗯。”有些稀奇，梁锦月今日竟然没有嘴硬。
梁锦月老神在在地叹了口气，“老大，问你个问题，你说，我要是向陛下求娶瑶瑶，她会答应吗？”
瑶瑶？
求亲？
凤椋有些愣住，几日前不是还在闹别扭，进度这么快的吗？
想到是梁锦月，似乎也不那么稀奇了，她道，“女子成婚在勋朝并无先例，但你若是立了功，陛下破了这个先例，将凤瑶许配给你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凤瑶是公主，你肯定是要上门的那个。”
梁锦月脸上的阴霾登时一扫而空，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真的吗？”
合着不开心就是这个原因，真是幸福的烦恼。
这小孩命可真好，凤椋有些酸，又为她开心，道，“嗯，如今勋朝民风开放，男男女女之情不少，我猜陛下也有此意，只是缺个合适的时机。”
“那就好，我还怕，对瑶瑶负不了责。”说这话时，梁锦月脸上浮上淡淡红晕。
凤椋哪见过梁锦月这般小女子的样子。
“你们…难不成已经…”
梁锦月点了点头，嘴角的弧度压都都压不住。
凤椋更酸了。
想到她与柳尽欢认识了这么长时间，还一点进度都没有，梁锦月这小屁孩，才与凤瑶认识多久。只觉得老天爷可真是不公平。
“老大，你都不知道，这几天我睡觉都...”
顿了下，梁锦月脸更红了些，“睡的其实还是挺好的。”
“但我近日一顿饭都没吃踏实过，第一次体会到了食不下咽的滋味。老大，真不是我怂，我也想过要带瑶瑶私奔的，但我家瑶瑶毕竟不是普通贵女，我要是这般做，最后肯定会被陛下给抓回去的，我被打断腿不要紧，就是连累了我家瑶瑶可如何是好...”
凤椋已经不想再听梁锦月说话了，夹紧了马肚，留梁锦月一个人含羞对月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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