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心不在焉
又是一阵静默，凤卓君依旧是看戏般好整以暇地看着几人。
“母皇，昨日皇兄是在何处被人杀害的？可有人证？”凤椋面色淡定的开口问。
凤卓君眯了眯眼，看向凤椋。
这视线里，带着一道让人不敢与之对视的威压。凤椋没有闪避，直直接下这道视线。无论凤卓君是否怀疑她，她手上都没有证据。
片刻后，凤卓君眼眸一转，将气势收敛起来，淡淡道。
“是去蜀地的路上。”
凤瑶疑惑问，“皇兄怎会突然去蜀地了？”
“是我让老三去请飞鸾先生入朝。”
飞鸾先生是半隐居在蜀地沧浪山的谋士。以运筹帷幄的谋略闻名于世，因及飞鸾翔凤之才，被世人尊称为飞鸾先生。此人高傲，凤卓君先后派遣了许多人去请她入朝，都未答应出山。
可若是能将人请到，无异于是在朝堂多了一个极大的助力。陛下将这个机会秘密交给了凤泽玦，也是明目张胆的偏心了。凤泽璋听到这个消息，面上的悲痛都少了许多。
凤卓君接着给此事定了性，“老三也是命不好，去蜀地的路上遇见了强盗，被劫了财害了命。”
果然，只是试探。
凤泽玦这次出去是陛下临时起意，瞒下了所有人。所以凤椋有把握，若是要谋杀，根本来不及准备，这件事只能定性为意外。
但她可以，她清楚记得这个时间点。凤泽玦三顾茅庐成功之后，不仅收获了声名，升任吏部侍郎，还因得到了飞鸾先生的助力，一跃成了几个皇子中势力最强的一个。若是这次没能除掉他，以后便会更难，所以她一早便做了打算，在去蜀地的必经之路上设下了埋伏。
*
“花姐，你说什么！”
“凤泽玦，死了？”
在柳尽欢诧异的目光下，花姐点了点头，低声道。
“就昨日的事儿。听宫里的仵作说，比起取人性命，这凶手更像是在泄愤。一行人都是重伤，只有凤泽玦，死状极惨。陛下尚未下旨讣闻天下，应该也是怀疑这件事不是单纯的意外。”花姐经营祥缘阁多年，人脉甚广，连宫闱里都有她的人，消息多是可靠的。
灵儿听十五说起过凤椋与凤泽玦日前的争执，神色多了几分慌乱。
“小姐，陛下这时候将五公主召进宫里，不会是怀疑她吧？”
花姐眉头微扬，探问道，“尽欢，难不成，这事和五公主有关系？”
柳尽欢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阿椋心地善良，不会杀人的。”
嘴上如是说，心中却是一点把握都没有。日前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那日阿椋闯进来时的眼神，真的是恨不得将凤泽玦生吞活剥一般。加上凤椋近日异常地未曾提起那日的事，实在是经不得深想。
阿椋，会为了她杀人吗？
若真的是阿椋做了傻事，被发现的话……
柳尽欢不自觉的将事情往肯定的方向去猜，眉间愈加沉重。
“花姐，谋杀皇子是何罪名？”
柳尽欢问，心里却已有了答案。
“死罪。”
“那若是受人指使呢？”
灵儿率先意识到，小姐这是想替五公主顶罪！
“小姐...”
后面的话，还是被灵儿吞到了肚子里。
灵儿太了解柳尽欢的性子了，她认准的事，谁劝都没用。若真是五公主做的，灵儿丝毫不怀疑，柳尽欢真的会这般选择。
花姐也恍然明白过来，蹙起眉训斥。
“尽欢，你糊涂！”
“你以为你这条命，有几条够抵的？你不惜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柳家的仇，你也忘了吗？”
柳尽欢为了复仇，将什么都置之身外，这些花姐都看在眼里。如今怎能，为了一个女子，什么都不顾了，花姐有些怒其不争。
柳尽欢答得冷静，“花姐，我没忘。可阿椋不能有事。”
她很清醒，复仇的确是她如今活着的唯一理由。自尊、声名、性命她都可以抛在脑后，她做的一切都是只为了给柳家洗清冤屈，将凶手绳之以法。
可是，若必须要在报仇雪恨与椋的性命之间做个选择，她，选择凤椋。何况这件事若真是阿椋所为，也是为了她，她无法袖手旁观。
此时房间的门被突然推开，传来凤椋带着些责怪的声音。
“尽欢姐姐在想什么傻事。”
柳尽欢闻声立刻回头，看到凤椋好端端的在门口站着，悬着的心猛然落下。
“阿椋，你没事？”
“没事就好。”
凤椋回到府上，听闻柳尽欢来了祥缘阁，第一时间便赶了来。到这间房门口，正听到她们的对话。
“我可不会像尽欢姐姐一样，去做些傻事。”嘴上硬，心中确是化不开的酸涩和甜意。原来，她也在被柳尽欢如此在乎着。
柳尽欢反倒是一笑。
“那便好。”
柳尽欢笑的太温柔，凤椋看着竟有些鼻酸。
眼眸不自觉地跟着弯了起来，温声道，“天色晚了，姐姐与我回去吧。”
眼看没什么事了，误会一场，花姐也不想再继续看着两人你侬我侬的腻歪，催促道，“尽欢，回去吧，这祥缘阁也不是什么好住处，我便不留你了。”
“你前些日子在宫宴上那一舞，可是出了名。这些日子指明要来见你的贵人们，数都数不过来。回吧回吧，一会儿上客了，被那些人看到你在这，反倒是给我找麻烦。”
花姐说的也正是凤椋担心的，虽说不至于应付不了，但多一事总归不如少一事。
“花姐，那我下次再来看您。”
两人坐马车回府。
有节奏的轧轧声不停响着。
未免柳尽欢担心，凤椋将今日在大殿上发生的事，悉数讲给她。
听完，柳尽欢忍不住再次确认。“阿椋，凤泽玦真的不是你杀的？”
“不是。路上遇上了强盗，也算是恶人自有天收。”
明明是期望的结果，不知怎么，柳尽欢心里，还是有一股莫名的情绪堵着。说不出是什么，她点点头，“不是就好。”
凤椋没能明白柳尽欢一时的落寞来自何处，接着道。
“所以陛下让我接替凤泽玦去蜀地，明日出发。”
落在凤泽玦身上的好事，如今莫名落在了她身上。凤卓君行事让人难以琢磨，前一秒还在怀疑她，后一秒又突然这般重视她。虽看不透她的心思，凤椋却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阿椋，我可以与你一起吗？去蜀地的路上，强盗这般猖獗，我实在不能放心。”若放凤椋一人去，柳尽欢怕是每日都会像今日这般担惊受怕。
强盗一事虽是假，可去蜀地这趟，却至少要半个月，凤椋并不放心柳尽欢独自呆在京城。她还在思考如何说服柳尽欢，未想柳尽欢便主动提出与她同行，正和了她的心意。
见柳尽欢眼中不做假的关心，凤椋扬起嘴角，甜声道。
“那便依仗姐姐护着我了。”
凤椋笑起来很好看，尤其是那双眸子，在夜色里格外的亮。
柳尽欢悬着的一颗心本就不上不下，这般被凤椋直直瞧着，更是跳的有些快。她生出了些不自在来，侧头避开了视线，岔开话题道。
“阿椋，我听说，陛下曾派遣过许多人请飞鸾先生出山，可都未成功。你这次可有把握？”
凤椋诚实摇了摇头。
虽然上一世凤泽玦“三顾茅庐”的美名传遍了勋朝，可具体情况如何谁也不得而知。
上一世，凤椋曾与飞鸾先生打过几次照面。此人冷傲，看起来心机深沉，不像是会因为诚意而打动的人。
何况，凤泽玦又哪里是有诚意之人？
“尽欢姐姐，你觉得，像飞鸾先生这种隐匿世外的高人，她们所求，是为何？”
比起诚意，凤椋更相信利诱。
柳尽欢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随口答，“大概与我等这些世俗之人不同，应是不为名利吧。”
不为名利？
当真有这般人吗？
凤椋不置可否。
*
“小姐？小姐？”
柳尽欢抬眸，对上灵儿无奈的神情。
“小姐，这都是您第五次出神了。”
柳尽欢要帮着整理着明日出行的东西，衣物没收起来几件，出神是出了好几次。
灵儿将柳尽欢手中的衣物拿去，“小姐，还是我来吧。您今日是怎么了？”
"五公主不仅没事，还得了个好差事，这不是好事吗？小姐怎还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样。"
半晌未等到回答，灵儿停下手上的动作，回头一看。
果然，又出神了。
默了许久，柳尽欢突然问起，“灵儿，阿椋前些年给我寄了信，你可知道送去哪了？”
灵儿恍然一拍脑袋。
“对，小姐您不说我差些将这件事忘了。老宅被收走后，那些信件便都送来了我这，一直好生保存着。想小姐应该是要看，我都带来了，我这就去拿过来。”
灵儿去搬来了一个二十寸大小的木箱子。
柳尽欢打开箱子，动作一顿。
“不过三年，怎有这么多？”
灵儿叹道，“这些都是五公主寄的，从未间断过。有的时候，几乎是每日一封，自然便多了。”
柳尽欢从箱子里拿起来一封。
封皮上是凤椋的字迹，娟秀地写着[尽欢姐姐启]。
看着半晌，柳尽欢还是未拆开，将那封信重又放下，阖上了箱子，道。
“灵儿，将这些信，都放置在架槅的第二个夹层里吧。”
“小姐不看吗？”灵儿有些莫名，小姐今日着实有些奇怪。
柳尽欢看着窗外，心思又已然飘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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