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难寿
学校秋招进行得如火如荼，了解公司，投递简历，初次面试，繁琐得十分累人，我要么就是对着电脑大半天，要么就是跑得脚不沾地，为了面试跑遍了大半个W市。
第一医院在我每天都会坐的那条地铁线上，面试结束得早时，我总会过去看看叔叔，也陪陪琪琪。
只是，我只在医院见到过刘远一回。
这天我在医院坐了一会儿，时间不早了打算要回去了，琪琪说送我，她每天学校医院两头跑也累，我本是要拒绝的，但察觉到她心情不是很好，便让她同我一起下楼了。
站在电梯里，琪琪熟练按下了一楼，我看了她两眼，靠在她身边，“琪琪，怎么了？”
她没回答，只是说，“喝点去吧？”
“好。”
找了个路边摊，秋深了，W市的气温才十几度，晚上更是寒气深重，我们寻了个靠墙的座位，风不那么大。
她点了两扎啤酒，我没拦着。
拉开易拉罐就往嘴里灌，我也陪着她喝了两瓶，不过我不太能喝。她倒是喝了不少，却始终一言不发。
自从叔叔生病以来，琪琪笑得太少了，我按了按她的手，“要么今天回来住一晚吧，喝得一身酒气，现在回医院叔叔阿姨肯定会担心。”
琪琪点头答应，喝完两扎后我说什么也不让她再喝了，“有烦心事和我和小猪说说吧，走，我们先回去。”
跟叔叔阿姨打了招呼后，我把琪琪带回了家，小猪早已经洗漱好了，考试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学得很紧张，但知道我带了琪琪回来，她还是抽出了她宝贵的时间。
我们三人盘腿圈坐在床上，我和小猪轮番说了些不痛不痒的事，琪琪才开口说这段时间刘远很冷淡，几乎以考研忙为借口冷暴力她。
“你们，不愉快了？”
琪琪摇摇头，“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对我和以前不同了。”
我和小猪对视一眼，琪琪继续道，“以前他骑一个多小时小黄，就为了接我下课，呆在一起不到一个小时他又得回去他也要来。我无理取闹，他就一个人走操场等火气降下去，就因为害怕控制不住对我发火。他最近总说他忙，要考研，可是之前不也是考研么，怎么就这段时间变了？”
沉默。
几分钟过后，我问了一句，“你们暑假一直在一起，有吵过吗？”
琪琪点点头，“确实吵过架，但很正常吧，没有多大的事。”
“那，他有没有别的走的近的女孩子？”小猪问。
“没有，吧，你们也知道我和他又不是一个学校的，他身边的情况说实话我不清楚。”
……
我们聊了好一会儿，最后小猪义愤填膺，“本来以为刘远老实，没想到都是一路货色，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她鼻孔出着气，又道，“就他那个样，琪琪配他真是吃亏，居然还欺负琪琪！”
我小声道，“哎，也不是这么说的，之前他也不这样。”
琪琪第一次正式将刘远以男朋友的身份介绍给我们时，我们都吃了一惊。刘远实在不高，琪琪随便穿个鞋就比他冒头了，干瘦干瘦的，也算不上好看。
长相这块，就对比陈诚来说，他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当然了，他那时对琪琪的好，陈诚是永远也比不上的。
但外在不是琪琪最重要的择偶标准，追她的男孩多，也有长相好的，琪琪照样没动心。
对刘远，琪琪说喜欢，那就是真喜欢。
刘远追琪琪是下了一番功夫的，琪琪那栋宿舍楼的人都了解，有个憨厚的男孩子，每天晚上在门口等琪琪，风雨无阻，就为给她送个餐，或是带个礼物，又或是，看她几眼，说上几句话。
有一回刘远骑小黄过来，那天天气不好，刘远整个人都湿透了，但来到宿舍时，她刚开一把排位，于是说打完下楼，打完那把后又忘记了刘远在楼下，就这样又连着开了好几把，她终于想起楼下还有个刘远在等，他愣是不打扰地在楼下站了一个多小时，嘴都冻紫了。
还有一回是快要寒假时，那些天琪琪一直在准备元旦晚会节目，一起同台的有个学弟，经常撩琪琪，琪琪只当他是个弟弟，每回也就笑笑应付，但那学弟学霸总强吻琪琪，刘远上去就是一拳，琪琪吓得手机摔在地上，刘远做了两个月兼职给她买了个当季新款。
诸如此类的事不胜枚举。
琪琪从起初连正眼都不瞧他一眼，到日子长了，竟也渐渐动了心。
那时刘远的痴让我们都以为，刘远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我们把她们一毕业就会结婚当作是板上钉钉的事，小猪还不止一次说要在她们的婚礼上穿伴娘服勾搭伴郎。
没想到不过一年多，刘远竟冷淡得这么厉害。
“那现在，你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
“想不想分？”小猪更直白地问。
过了半分钟，琪琪摇了摇头，“不想。”
“也别太烦心了，毕业季事多，叔叔身体又不好，你可不能再出事。”我拍了拍她肩膀，“叔叔阿姨没看出什么吧？”
“当然看出来了，我爸住院到现在，刘远没来过几趟。”
“这刘远！”小猪有些气。
这天晚上我们三个挤在一个床上，回忆起了高中那会儿。
琪琪杀男，高中那三年追过她的男孩各式各样，数起来得几双手，可她偏选了陈诚。
陈诚和琪琪的老家在一个地方，三首歌的时间就能步行到对方家里，但高中之前两人没同过校，高中时同校不同班，好歹是成了校友，于是就这样两人联系上了。
一开始琪琪也不喜欢他，说他吊儿郎当的样儿看着就烦心，可他愣是在学校广播站连续点了一个月王力宏的《唯一》，每次播放前还要特地说明点给一班的宋琪琪。
每天晚饭时教室门外的铁栏杆上趴满了人，广播是所有学生的狂欢，所以在那个时候，《唯一》是极致浪漫。
但这不是琪琪爱上他的原因，他做的那些并不足以叫琪琪动心，对他的态度发生改变是暑假时，琪琪不接他电话，他直接找到家里把琪琪强吻了，从那件事后琪琪就有些变了。
再来学校后，每天下了晚自习，她和陈诚在操场上疯到宿舍关门前一分钟才跑回来，每次头发都是乱七八糟的，回来后满脸羞意地笑。
其实我们作为琪琪的死党，和陈诚接触却并不多。陈诚这个人傲慢，很少和我们说话，就连和我们吃饭的时候，都冷着一张脸像我们欠他钱一样。不过那时候我们都觉得没什么，朋友的男朋友，本就不该走得太近。
再后来，去操场的次数变少，时间变短，回来后也不再脸红地笑，有一回抱着我哭到半夜。
那是伤害的开始。
两人开始纠缠不止，分了合，合了分，陈诚讲话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不耐烦，琪琪哭的次数越来越多。
我们看到琪琪哭就难受，小猪更是气不过，就算什么也不知道，但骂陈诚骂得唾沫直溅，却依然拦不住琪琪再次跟他和好。
这段感情最终以琪琪怀孕结束。
高三时车轮复习十分紧张，每天十点多才下晚自习，有一回晚自习还没下，琪琪坐立难安，满脸愁容跟我们说两个多月没来姨妈了，第二个月没来时她以为是经期不正常，但这都快三个月了。
最让人担心的是，她和陈诚有几次没用tt。
挨到下课我们飞奔出校门，打了的到稍远的药房买了几支测试棒，四个不经事的少女对着说明书研究半天才学会看测试棒。
三支不同牌子的测试棒都展示了同一个结果，我们三脸为难看着琪琪，说还是再去医院确认一下吧。
而后琪琪跟陈诚提出结婚算了，陈诚却不肯，说他还要念大学。
至此，这段孽缘才结束。
因为这事，琪琪一度很厌男，追她的那些个男孩里面不乏优秀的，可她再没动过心。
直到刘远，这个傻小子不顾一切对琪琪好，这才又让琪琪愿意试试感情。
“我都不懂，怎么说变就变。”琪琪有些哽咽。
我想到她两个刚要同居时，琪琪脸上的春光。那是一个少女最好的模样。
“你们……那个的时候……”小猪犹犹豫豫问。
“嗯？”
“就是，他知道你以前有过吧？”
“嗯，第一次的时候我就跟他说了，他说不介意。”
小猪叹了口气，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久违地挤在一张床上，我们从感情聊到生活，又从生活聊到生命，三个二十出头的花季少女，像一群三十的少妇看破红尘一样感慨着，聊到半夜，肆无忌惮到疯狂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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