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去b城那天，郑柔感冒还没好，坐在火车里，她一直擤鼻涕。
李雨晴带着眼罩闭目养神，张松借着讨论课件的名义频繁地和郑柔搭话。
郑柔怎么会看不出来直男的小心思呢，她虽然没有恋爱过，算是母胎单身，但是电视剧和小说作品总是看过的吧，这种明目张胆的爱慕，她还是一眼就能看透的，况且，张松也根本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
这就让郑老师很为难了，她想说“我们当情侣就算了，好姐妹还是可以的，”但又怕张松觉得她是换一种温柔的方式拒绝，搞不好人家还以为她是要养备胎。
但是直接说自己喜欢女孩子，好像又有点儿不太好。
学校这种地方，她不敢保证每个人的思想都是包容的。
郑柔站起身，她有些烦躁，一个人往厕所那边走去。
厕所门口有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抽烟，他们看见郑柔走过来，但是对方没有走进洗手间，他们以为郑柔也是过来抽烟的，两个男人明显是朋友，女人和他们似乎不认识，郑柔挨着女人站在靠近车窗的地方。
女人看了郑柔一眼，见对方久久不掏火点烟，以为没有烟，于是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拿出一根递给她：
“要来一根吗？”
郑柔想摆摆手说“自己不抽烟。”
但是看见女人掏出来的烟盒外壳古朴精致，上面还画了一幅水墨丹青，鬼使神差地，郑柔接过了那根烟。
但是从小受到的禁毒教育让她很谨慎，不会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她把香烟放在耳朵上夹着，想跟面前吞云吐雾的女人聊两句，打发打发时间。
谁知，她还没有说话，女人就笑了。
“呵呵，你这样做，让我想起了我爷爷。”
她示意郑柔夹在耳朵上的烟，郑柔也笑了。
“你抽的烟包装很好看，能告诉我是什么烟吗？”
女人大大方方地把烟盒递给郑柔，郑柔低头认真地看着。
烟叫硬天都，全开式的包装设计，盒子上印有国画，看起来古朴典雅，从烟盒中散发出若有若无的药草和烟草混合在一起的香味。
“这个烟……不太常见吧？”
“是地方比较知名的烟，大城市卖得不多，你不是烟民吧？”
郑柔想了想，说：
“我很少抽烟，但是我爱人，啊不，我喜欢的人爱抽烟，嗯……”
说这话的时候，她有些心虚，眼睛盯着盒子没有移开，生怕对方看见她瞬间的窘迫。
女人轻笑了一声，说：
“这是皖城的香烟，喜欢的话就送你了，刚拆开，才拿了两根，你一根我一根，虽然抽烟能缓解压力，但是也要提醒你喜欢的人，抽烟有害健康哦。”
女人说完，摘下郑柔耳朵上的香烟重新插进了盒子里。
车厢那头有人叫她的名字，女人抱歉一笑，说：
“朋友找我，那，有缘再见了。”
郑柔点点头，和对方挥手告别。
她捏着香烟盒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李雨晴靠着窗户睡着了，张松用平板看剧，他们三个人座位挨着，狭小的空间里，郑柔能听见自己被放大的心跳声。
她刚才接过那盒烟，嗅到清洌的香味，脑子里瞬间浮现她和肖琳珊唇齿纠缠的画面。
她不小心发现了肖琳珊的爱好，她是一个爱收集香水的人，那么，对于有着清香的烟，她会不会也很喜欢呢。
她紧紧地握住小小的烟盒，塑料纸壳把掌心压出了红痕也没有撤下力道，可能喜欢肖琳珊就是甜蜜中带着疼痛吧，她是玫瑰，而拥抱玫瑰恰好事先是要和花刺接触的，这种痛，郑柔甘之如饴。
她怎么会放弃呢？路漫漫其修远兮，她会慢慢地融化肖琳珊这一座冰山的。
……
到了b城，三个人先去落脚的酒店把行李放好，下午去了比赛的场地，其实就是全国比较知名的一所特殊教育学校，因为学校是在b城创建的，名气高，包容性也更强，渐渐地就变成了特殊教育学校的标杆，郑柔他们能来比赛学习也是非常荣幸的。
他们三个人只有李雨晴一个人是要上讲台讲课的，郑柔和张松只需要坐在底下听课，不过李雨晴讲的是数学课，这次要给视障学生讲几何图形，其实很难讲得清楚，尤其是对于那种先天性失明的孩子来说，他们对所有视觉相关的东西都没有概念，只有想一些别的方法，把视觉转换成触觉。
好在她是给低年级的孩子讲几何图形，难度不高，理解为主，没有到计算的那一步。
时间不算宽松，他们从酒店出来，马上就要去学校进行听课，今天是听别的地区的老师讲课，明天上午是李雨晴讲课。
今天听了一节物理课和英语课，学生们互动感都很强，老师的课堂也很有趣，他们三个人认真地记着笔记，学习优秀教师的讲课技巧。
晚上回酒店，李雨晴压力不小，拉着张松和郑柔把明天的数学课过了一遍又一遍。
第二天，他们起得都很早，郑柔过来帮李雨晴收拾着上课需要的教具，这些小东西是郑柔帮她设计的，足足有一个小行李箱那么多，是按照学生人头来准备的，昨天听课时，郑柔认真数了数，还好够数，甚至还多出来几个。
她帮李雨晴拉着小行李箱，然后和张松一起陪着她去了b城特教学校，一路上，李雨晴都在做深呼吸，能看得出来，她有点儿紧张。
正式上讲台上课时，郑柔和张松都向她投去鼓励的眼神，于是，李老师清了清嗓子，开始了她的数学课。
“同学们，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数学课老师，李老师，今天呢，我们一起来认识一下正方体。”
“正方体是一个立体图形，它有十二条棱，八个顶点，六个面，每个面的面积是一样的。求它的面积公式是：楞的三次方……”
李雨晴简单做了科普之后，看见有的孩子面露狐疑，她微微一笑，从讲台下拿出小行李箱，从里面拿出很多色子，然后发给同学们。
“同学们，我们一起来摸一摸，其实这个就是正方体。”
很多孩子高兴地摸着手里的小东西，脸上都露出了开心的神色，甚至有调皮的同学开始摇晃色子，让同桌猜点数。
对于色子这种能触摸到的小点数，他们爱不释手，这种触觉，让孩子们非常有安全感。
李雨晴让他们先玩了一会儿，然后敲了敲讲台说：
“好了，同学们，那我们现在开始来做一道题，我看看你们的思维灵不灵活。”
“一个色子有六个面，一的对面是六，二的对面是四，三的对面是五，两个色子重叠在一起时，你在色子的正前方从下到上摸到的三个点数分别是一三六，摸到的六为上方色子上面的点数，那么请问：色子接触面的点数可能会是多少？”
听完李雨晴出的题，孩子们和自己的同桌搭档，把色子重叠，摸着色子上的点数开始计算。
这是一道很简单的空间几何题，是郑柔和她一起想出来的，色子也是郑柔提出来的教具，答案有四组，孩子们都在细心思考着。
随后，孩子们纷纷举手说出自己的答案。
对于低年级的视障学生，这确实是一种新颖的学习方式。
后来为了让同学们有更强的几何思维，李雨晴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魔方送给孩子们。
魔方是要用眼睛看颜色才能玩转的，但是除了视觉，她们也可以用触觉的方法让孩子们玩魔方。
红橙黄绿蓝白郑柔用了不同的点位来代表，红色是一点，橙色是一二点，黄色是一二三点，以此类推。
有的孩子摸清规律之后，很快就进入了玩魔方的快乐当中去，这些小游戏，对于脑子活跃的学生来说，是很迷人的。
一节课很短，下课时，李雨晴关闭了展示给听课教师看的ppt，她笑着对孩子们说：
“是不是感觉数学和几何图形非常迷人？”
同学们异口同声，说：“是。”
“那你们手里的小魔方就是你们打开几何世界的钥匙，它会帮助你们更加了解空间，也希望你们一拿到魔方，就会想起李老师哦。”
李雨晴鞠躬下台，后排听课教师集体起立，随后，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
郑柔忍不住拿出手机，把这一幕拍了下来，她发了一条朋友圈。
图片中，孩子们的脸都被虚化，他们手里拿着魔方，每个人都非常认真地低着头触摸着魔方上的点位，然后一格一格地移动着那一方。
图片配文：
触觉是幸福的，它代替手指一眼万年，你相信它是什么，那么，它就是什么。如果你是春天，那么，它就会永远有花，它就永远也不会离开。希望你们永远相信指尖的触觉，因为，触觉不会欺骗你们，重要的东西，肉眼是看不见的。
……
肖琳珊坐在车里，她点开朋友圈，第一条就刷到了郑柔发的图文。
她嗤笑一声，觉得郑柔幼稚、理想主义，但是手指还是停留在那张照片上没有移开。
她凝视着图片里孩子们手里的魔方，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肖喜悦她们都喜欢郑老师。
因为郑柔善良、可爱，最主要的是，她能站在视觉障碍者的思维上去考虑问题，在明眼人看来，绿色就是绿色，他们最多能说出来“小草是绿色”，但是更加深层面的描述，可能大家都很迷茫，但是郑柔给的答案是：
“绿色，它充满了生命力。”
这句话，让孩子们的脑海里有无限想象空间，而绿色，也不只是一种单一的颜色，它可以赋予更多意义。
肖琳珊闭上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突然觉得，似乎，自己有些想念郑老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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