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梦长
“哎你说，为什么那个林大小姐偏偏就要缠着咱们梦大夫呢？这苏州城内那么多家医馆，那么多大夫，她一个姑娘家，不去缠着年轻俊美的男大夫，整天围着梦大夫转，该不会.....”
“该不会什么？”
“该不会把梦大夫当成她娘了吧？”
“你是白痴吧？”
宁世居内，两偷懒的伙计正蹲在角落处闲聊。
“我怎么就白痴了？咱们梦大夫比那个林小姐大那么多，说是朋友也不可能吧，再说了，那个小魔头...”
“嘘！你要死啊！隔墙有耳！”
“再说了...那个林小姐性格那么恶劣，整天四处惹事，整的城中鸡飞狗跳，人心惶惶的，而梦大夫冷漠寡言，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这两人怎么看都搭不上干系吧？”
“哎我说你，梦大夫被什么人缠着关你屁事，你分析这么多干什么？”
“那...那不是因为...因为梦大夫是咱们苏州府最好的大夫吗，那我肯定，肯定得多关心关心...”
“呵，我看你是对梦大夫有意思吧？”
“你可别瞎说！梦大夫医术高超人又长得漂亮，我....我可高攀不起....”
“瞧你那没骨气的样！你是新来的不知道，这林家小姐缠着梦大夫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那还得从六年前说起....”
———
柳府。
“小姐，梦大夫来了！”
心莲小心翼翼的推门进来，柳书音仍有些虚弱的躺在榻上，在听到梦大夫来了以后，面上才露出些许欣悦之色
“快扶我起来...”
“柳小姐就躺着吧。”
一道清冷的声音自屏风外传来，青衫女子提了药箱走到柳书音榻旁，柳书音虚弱的撑起身子向女子笑了笑，女子轻轻点头，将柳书音扶平躺回榻上。
“咳嗽是几天前开始的？”
“回梦大夫，三天前开始的....”
女子闻言皱了皱眉“为什么没有早点通知我？”
心莲看了看柳书音，有些委屈道“小姐想着梦大夫您平日在医馆里已经够忙的了，反正算着时间您也快来了，所以就不让我们去找您....怕给您添麻烦....”
“....”女子轻叹一声抚上柳书音的脉处“看病的事没有麻烦不麻烦，以后只要有不舒服，第一时间通知我。”
柳书音此刻强打着精神顽皮的笑了笑“书音记住了，下次一定听梦大夫的话。”
“书音姐姐怎么样了！”
刚为柳书音号完脉，林瑶花便闯进屋内直奔柳书音的榻旁“小梦梦！书音姐姐还好吗？”
“你要是现在能出去，也许会好一点。”
“什么嘛！”
“你们都出去吧，我要为柳小姐触诊了。”
“触，触什么？”
“林小姐，咱们在外面等吧。”
于是，林瑶花连柳书音的样子都还未来得及看清，便被心莲挽着退到了屋外，刚出门正好撞上换回女装的沈万千。
“二少奶奶，您来了。”
“书音姐姐她怎么样了？”
“梦大夫正....”
“小梦梦正在给书音姐姐检查呢！放心吧，没有小梦梦治不好的病！”
“这样吗....”沈万千敷衍过林瑶花后走到门前“怎么你们都站在外面？”
“梦大夫在为小姐触诊，不方便有他人在场。”
“触诊？”
———-
“柳小姐，我来吧。”
柳书音房内，看着榻上虚弱到连褪去衣衫都十分费力的柳书音，青衫女子抬手欲为柳书音解开腰际的衣带。
“麻烦梦大夫了。”
柳书音只笑了笑，并未拒绝，她放松的躺下，任女子褪去她上半身的衣衫，最后只留下一件藕色的肚兜。
“冒犯了。”
女子将柳书音的肚兜稍稍掀起至肚脐之上，然后双手扶上柳书音的小腹，开始自下而上的轻柔按触“觉得疼的时候告诉我。”
“嗯...”柳书音似乎早已习惯，她闭着眼睛仔细感受着女子双手在她身体上轻触所带来的感受。最终，女子的双手停在了她胸下边缘的位置“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嗯呢。”
“要我帮你把衣服穿好吗？”
“没事，我一会儿自己可以穿的。”
“嗯。”接着，女子将手抚上柳书音的脸，指尖轻轻的在柳书音的唇边摩挲，柔声道“嘴巴张开。”
“啊...”
“好了。”在做完最后一项检查后，女子提了药箱起身“这次我会为柳小姐您换一种药，这种药喝了以后可能会有些不良的反应，比如会头晕，乏力，嗜睡以及恶心反胃等等，这些都是正常的反应且不会很严重，柳小姐不需要太过担忧，一旦有新的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柳书音将被子拢于胸前，面上此刻已有了些许血色，她乖顺的点了点头向女子感激的笑道“嗯呢，书音都听梦大夫的。”
——-
“出来了！出来了！”
林瑶花正俯在门上偷听，被开门而出的女子一把抓住衣领“林小鬼，还不回家。”
“人家担心书音姐姐嘛！”林瑶花撇了撇嘴，撒娇道“小梦梦，书音姐姐怎么样了？”
“哪位是沈小姐？”
无视了林瑶花的撒娇，女子看了看一旁的心莲与沈万千。
“啊，是我。”
“柳小姐叫你进去。”
———
“姐姐...”
沈万千进屋的时候非常小心，甚至连脚步声都收了起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也许是怕吓到柳书音吧，毕竟此刻柳书音的屋内安静极了。
“妹妹...”柳书音的声音自榻上传来，听起来仍有些虚弱，沈万千忙跑了过去，握住柳书音伸出的手“姐姐，我来了。”
“可不可以帮下我...”柳书音有些不好意思的垂眸“帮我...”
“什么？有什么姐姐尽管说就是。”
“帮我穿下衣服...”
“.....”
原来触诊要脱衣服的吗？！
“啊....可以啊，只要姐姐不介意的话...”沈万千一边说着一边往柳书音身上瞧，方才因为紧张柳书音的病情没有注意到，原来柳书音此刻另一只手正紧紧的拽着被子，滑落的被角处露出了一侧的雪腻肩头。
“不介意...”柳书音面露羞涩的小声答道，完全没了方才女子为她检查时的坦然态度，沈万千被柳书音此刻害羞的模样搞的也有些不自在起来，明明同为女子，即便看到了身子也应无大碍，可为何柳书音会如此害羞...最最让沈万千想不明白的是，此刻她竟被传染的也有些莫名害羞起来。
不管了。
沈万千眨了眨眼睫，她决定先不想太多，先为柳书音把衣裳穿好重要。
“姐姐，被子放下吧...”
“嗯....”
柳书音怯怯的丢下手中紧攥的被角，被子缓缓滑落至她的腰际，那雪腻双肩之下的香躯便渐渐全部展露在了沈万千的眼前。
姐姐好白啊....
而且，比想象中还要瘦弱...
沈万千已经努力的去控制自己不要乱看，可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发出感叹。柳书音的身子真的美极了，肤白如雪，光润清透，那看起来吹弹可破的肌肤似乎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破开来一般，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姐姐，冒犯了....”
沈万千小心翼翼的拿起垂落在柳书音腰际的衣衫，将衣衫顺着柳书音的身体慢慢上提，动作轻柔至极，她总觉得柳书音娇弱的好像一朵在风中摇曳的花，一碰就会凋零。
“啊...”可能是被沈万千的手不小心碰到，柳书音忽然轻哼一声，声音不大，还带着几分娇媚，沈万千被吓得立马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紧张的问道“姐姐，弄疼你了吗？”
柳书音紧抿着双唇摇了摇头，沈万千知道柳书音在强忍疼痛，她用手指轻轻的滑过方才可能不小心碰到柳书音的地方，柳书音面上的神色果然变得更加痛苦。
“姐姐，你是这里疼吗？”
柳书音见瞒不过去只好点了点头，沈万千连忙起身“我这就去叫大夫回来，她应该还没走远。”
“不...”被柳书音虚弱的叫住，沈万千有些焦急道“怎么了姐姐，你这里明显不舒服，刚才大夫难道没有检查出来吗？”
“是我骗了她....”
“什么？为什么？”
沈万千此刻有些不解，她看出柳书音面上有难言之隐，只好又耐心的坐回榻旁，柳书音蹙了蹙眉道“因为我不想爹和娘知道我的病情...”她将头侧向另一边“我能感觉到自己病情的恶化，弟弟才刚过世不久....我不想爹和娘再因为我的病而担忧....”
“姐姐....”
听到柳书音的理由，沈万千根本无法反驳，因为此刻若换作是她，她定也是选择同柳书音一样的做法。
可是...
看着榻上柔弱又倔强的柳书音，沈万千心中的怜悯之情更深，可叹她一身本领，却也无法改变柳书音的命运。
“大夫说了，小姐最多活不过三十岁。”
心莲的话此刻回响在耳边，沈万千忍不住沉重的叹息，她第一次觉得有些无力，这种感觉让她很不喜欢。柳书音看出了沈万千的心思，她轻轻的拉了拉沈万千的手，沈万千转目看她，柳书音有些顽皮的笑道“妹妹就打算这样，帮我把衣服穿到一半吗？”
“啊，对不起...”
沈万千有些尴尬的连忙将柳书音的衣衫全部穿好，然后扶了柳书音靠起坐着，柳书音依旧开着玩笑道“怎么今天妹妹不让我靠在你身上了？”
“....姐姐想靠吗...”
“哈哈，才不呢，我浑身都是汗味，臭死了。”
“怎么会，姐姐的汗也是香的！”
“真的吗？”柳书音弓起身子忽然凑近到沈万千身前，距离沈万千的脸仅有半寸的距离，她微微仰头抬眸看着沈万千，嘴角仍挂着顽皮的笑。沈万千被柳书音突然的靠近吓得本能的后退，身子却又被床柱抵住“真....当然是真的....”，柳书音的脸近在咫尺，沈万千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柳书音的气息，她紧张的暗自握紧了双手，此刻连话都说不清了。
“嘻嘻。”
看着沈万千慌乱的模样，柳书音这才一脸满意的将身子坐回，她理了理胸前的发丝问到“怎么样，今天和瑶花妹妹练的还算顺利吗？”
那个小鬼啊....
提起林瑶花，沈万千又感到头疼起来，总不能把她觉得林瑶花是个笨蛋，并且还欠她三个响头的事告诉柳书音吧。沈万千这般想着，只好随口糊弄道“我和林小姐还没开始练呢，林小姐看到梦大夫就直接跟着人家跑了。”
“噗。”柳书音笑道“果然呢，瑶花妹妹只要看到梦大夫，就会什么都不顾的粘上去的。”
“她们两人的关系很好吗？”沈万千歪了歪头，有些疑惑。
“梦大夫可是瑶花妹妹的救命恩人，关系能不好吗。”
“救命恩人？”
“嗯..”柳书音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一段故事“那是六年前的事了，那一年瑶花妹妹不慎自马上摔落，伤的很重，当时流了很多血，整个人昏迷不醒，知府大人找来了整个苏州府内所有的大夫，结果都无人敢医，只有当时师父刚刚过世，初出茅庐的梦大夫接诊了瑶花，据说当时梦大夫把自己与瑶花妹妹关在屋内整整三天三夜，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当门再打开时，瑶花妹妹人已经苏醒了过来，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便奇迹般的恢复如初，只是在后背上留下了一道永远也无法抹去的疤痕。”
原来那道疤是那时留下的...
沈万千想起林瑶花后颈上的那道疤，
应是缝合皮肉所留下的，当年林瑶花才十岁，便要受此苦难，思此不禁有些佩服起林瑶花和那位梦大夫来。
“那件事过后，梦大夫也因此声名鹊起，之前已在苏州府内小有名气的她便一跃而起，成为了城中最受人敬仰的大夫。瑶花也因为梦大夫的救命之恩，对梦大夫甚为喜爱。”
被那样的小魔鬼喜爱，应算是不幸中的大不幸了吧。
沈万千不禁替那位梦大夫捏了一把冷汗。
“那姐姐呢，梦大夫又是怎么会为姐姐看病的？”听完林瑶花的故事后，沈万千把话题引到了她最关心的地方。
“这个呀...”柳书音微微仰头，把思绪拉的更长“这要从梦大夫的身世说起了...梦大夫其实是一名当年我爹从山匪手中救下的弃婴，后交由当时宁世居的掌柜梦益之大夫收养，随了梦大夫的姓，取名为梦长。梦长自幼天资聪颖，加之梦益之大夫的悉心栽培，年方十六七时便已可独自行医，那时我的病是由梦益之大夫负责，每次来为我检查时梦长都会跟随，因此也对我的病情非常熟悉，六年前梦益之大夫过世，我便自然交由了梦长负责。梦长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冷漠，但其实她比任何人都要温柔，虽然我早已知道我的病情....可这么多年来，她从未想过放弃我，一直在努力寻找为我医治的方法....”柳书音的目光渐渐变得温柔“我们...不，整个苏州府的百姓都非常信赖她。”
“原来是这样....”
梦长..
沈万千在心中将这个名字默念。
太白困鸳鸯，天风吹梦长。
不得不说，实属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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