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明非墨敞开窗,拉上帘子,把备用的火炭丢进烧好的火盆里,耐心地等着屋内的空气升温,出门用水冲洗掉手上的黑灰,迟迟不见闻攸妍上来,不免生出了几分担忧,正欲下楼看看情况,在楼梯口处碰见了她。
闻攸妍微愣了半秒,掩去脸上慌张的神情,走过去自然地挽住她的手臂,一边说着,一齐进了卧室:“我刚从唐姨房里出来。”
“你去找她做什么?”明非墨跟着她坐在大床上,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
闻攸妍躺在她身边,低着头,似是在沉吟什么,尾指勾住她的手,继而和她十指相扣在一起,把玩了一会儿,方才抬起眼睑望着她:“你想,唐姨来我们明家这么久了,也没有好好放过一次假。我备了点银元给她做盘缠,让她回乡探望一下家人。”
明非墨闻言陷入了一阵漫长的沉思,抿紧唇缄默不言。
片晌,她覆在闻攸妍的手背上,轻轻颔首道:“小妈你说得在理,我已经习惯了唐姨在身边,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唐惠是打心底地疼爱她,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她早已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家人,甚至顶替了早逝的外婆的位置,所以得知她要走的时候才会这么百般纠结。
闻攸妍将她的不舍都看在眼里,扬唇朝她勾起一抹温暖的笑容,柔声安抚道:“睡吧。”
床头的琉璃台灯熄灭,时钟滴答指过五点,黑如墨水的天际染上一层灰蒙蒙的亮意,闻攸妍轻蹙着眉头,睫毛微颤,从噩梦中惊醒,垂眸低低喘着气,额上冷汗密布。
明非墨不同于她,在梦里也甜蜜地笑着,睡颜恬静而美好。闻攸妍舔了一下上牙,眼神温柔了下来,伸出手去,指腹轻柔地摩挲过她的脸颊,内心涌上一股伤感之意,阖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泪水止不住地从眼角溢出。
她捧着明非墨的脸,怜惜地抵着她的头,魔怔般,嘴里一直重复着那一句话,声音颤抖:“对不起…对不起……”
第二天一早,唐惠收拾好了行装,给她们做了最后的一顿早餐,难得坐下来和她们一起用餐。她是老妈子性格,总爱操心唠叨,越叮嘱眼眶越发的红,看得她们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临走前的告别,三个人站在车前已是泪眼婆娑。
刚送走唐惠没多久,梁凤嫣那边又寄了信来,让她周三准时到将军府饯别,不然就不再当她是朋友了。读完信,明非墨对她的威胁顿感哭笑不得,亲自准备了一些路途上能用到的礼物,带着闻攸妍赶赴送行。
与梁凤嫣一番惜惜相别,将军府前停的十二三辆深绿色军车同时启程,画面好不壮观。伴随着轰隆车声和飞扬的尘土,门前的热闹尽数散去,只留了她们两个人还伫在原地远望车影。
“人都走了,还是头一次感觉到上海滩原来可以这么安静。”明非墨长吁短叹道,家里闻霖霖也因为忙于公司的事搬了出去,街道上面对日本时不时的突袭,人心惶惶,摊贩纷纷撤离,走在大道上零星几个人,显得清冷的过分。
闻攸妍握紧她的手,转过头和她双目对视着,淡淡笑道:“不是还有我在你身边吗?”
“嗯,有你就够了。”明非墨反扣住她的手指,笑容温暖而灿烂。
她是一个很容易得到满足的人,爱人在侧,有闻攸妍一人便足以。
渡船的码头离将军府不远,她们顺着海风吹来的方向一路散步过去,白鸥成群落在木板上,啄着缝隙里在运输途中掉落的谷粒。
上海入冬后气温骤降了许多,明非墨把围巾取下来系在闻攸妍的脖颈上,跑到一旁的烘焙坊买了一袋面包片出来,她红着鼻头,嘴里呼出白气,把面包撕成碎渣递在她的手心里。
天空中的白鸥闻见,爪子抓在她的皮手套上,低头不停啄着,惹得闻攸妍感觉掌心一阵骚痒。明非墨将其他的面包碎屑围着她们洒在地上,脚边挤满了白色绒毛的鸥鸟觅食。
闻攸妍被它们可爱的模样逗笑,眉眼弯弯地睨着明非墨:“小墨,我想回苏州看看。”
“好,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她连忙点头附和,看见她高兴的神情,不自觉地跟着开心。
她们离开前一同去了码头的售票处买了两张明天去苏州的船票,下午开车到上海郊外的银杏林景园采了会儿风,晚上在提前预定好的西餐厅里点好菜,一边听着乐器演奏,一边享受两人的烛光晚餐。
次日清晨,明非墨早早起身从衣柜里找好旅游的穿搭,把闻攸妍日常用的护肤品用单独的袋子装好,井然有序地摆进行李箱里,下楼去厨房简单做了两份早餐,打理好了一切,适才回房唤闻攸妍起床。
受到战事纷扰,出海的航班减少了大半,她们用完早餐匆匆坐车赶去码头,乘早上八点四十的早班轮船,开往江苏苏州。
她们这趟旅途,比起上次谈生意出来逛街也凄冷了不少,古色古香的老街上做生意的门户紧闭,只剩一些为了生计冒险摆摊的小商小贩。
明非墨叫了街口唯一一辆停着的黄包车,让闻攸妍抱着行李坐在上面,自己跟在旁边走。她们到了之前住过的旅馆,在前台登记好后,拿钥匙上楼开房安置好行李,出门陪闻攸妍故地重游。
闻攸妍先去买了些用来祭奠的贡品,以及上香的蜡烛和纸钱,寻着旧路回到荒草丛生的闻府,接过明非墨手中的果篮,摆放在大门口的一牌牌墓碑前,燃起红褐色的香烛,双膝跪在地上,插进土里虔诚的祭拜。
明非墨看着不好受,想同她一起,却被闻攸妍厉声拒绝了。她从未见过闻攸妍发这么大的火,矗在那里,脑袋嗡嗡作响,久久无法平复过来。
察觉到失态,闻攸妍敛了外露的情绪,扶着额颤巍地站起身子,缄默不语地分了一半纸钱给她,没有多余的解释,蹲在火盆旁边,盯着盆里燃烧的各式纸钱,咬紧了下唇,无声地啜泣着。
明非墨陪在她身边,神情恹恹地烧完剩下的纸钱,离开了闻府,被她拉去桥底吃了碗苏州原汁原味的泡泡馄饨,热汤滚过喉咙,身体在冷风中暖和起来,方才缓解了一点刚刚的低落。
她们一共在苏州待了五天,每天不管多晚,闻攸妍都会去闻府的墓地祭拜一次,走前一天,明非墨从旅店老板那里听闻姑苏城外有座寒山寺特别的灵,当即起了兴趣,推了船票,带她去寺里求签。
可惜结果不尽人意,她拿了一支情路坎坷的下下签找僧人解义,郁闷了好半天。闻攸妍不信这些,抽到之后看也没看地放了回去,脸色阴沉。
这趟苏州之旅对于明非墨而言并不愉快,但顾着闻攸妍的心情,不敢多说什么。回了上海,她开始渐渐发现闻攸妍变得有些奇怪,话少了,有时会突然看着她流泪,问她她只是摇头说没事。
明非墨找了殷品涂给她看过,除了精神疲态以外,一切正常,她却总觉得莫名隐隐不安。
周末,柳煜峰按时来汇报工作情况,闻攸妍主动提出送他出去,在门外逗留了半刻钟,回来神色一直不是很好。
冬夜微凉,明非墨加好炭火,坐在床头侧身欲关上台灯,闻攸妍忽的起身按住了她的手,捉着她的手腕撩开睡裙,冰凉的掌心贴在温热的小腹上,她仰头jiao吟了一声,眯起眼睛,腹部受到刺激蹭着她的手心收缩了几下。
明非墨突觉一阵口干舌燥,压倒在她的身上,一把拉起被褥盖在她们身上,替她宽衣解带。
情到浓时,闻攸妍抓着她的裸背,修长的双腿拢在一起,紧紧地夹住她的手。
她湿热的呼吸打在明非墨的耳根上,分不清是感性还是生理性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抬手捧住她的脸,眼眸湿润地与她对视着,话里带着一点哭腔:“小墨,看清楚我……”
明非墨爱怜地吻去她的泪珠,身体力行地完成她的指令,不仅用眼睛记住了她,还用嘴、手,深深地将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刻进自己的脑海里。
藏在深处的指尖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明非墨垂下眼睑,空出来的手撩拨开黏在她额上的碎发,目光缱绻地望着她:“小妈,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喜欢上我的?”
闻攸妍咬紧了唇瓣,眼神湿漉漉地同她相视,迟迟不肯给她一个确切的答复。明非墨舔开她的红唇,手指向内推进,炙热的泉水喷涌而出,婉转的嘤啼声自她皓齿间断断续续地溢出。
明非墨舍不得逼她,将困惑化作极尽缠绵的一番欢愉。
事后,闻攸妍受不住凉地咳嗽了一声,默默穿好明非墨递来的衣裳,靠在她怀里,惆怅地盯着身下湿透的床单发呆,沉默了许久,揪着她的衣襟更贴近了一些,低低说了句:“记不得了,你只需要知道我现在爱你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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