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冬日的暖阳冉冉升起，院子里的假山池塘飞来了许多觅食的鸟儿，沐浴着阳光从水面速即飞过，爪子一把勾住擒起游上来的小鱼苗，停在就近的枝干上进食。
窗帘再次被拉上，寂静的房间内暗无天日，闻攸妍神情恍惚地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抬起手撑着半边脸，盯住墙壁上的挂钟，随着短针的摆动思绪逐渐飘远，兀自出神。
张平治过往憨厚朴实的笑容浮现在眼前，她皱起眉头，缓缓阖上了眼。其实结局会这样发展，她早已预料到了，不然她也不会那么着急地遣走唐惠。
闻攸妍担心自己在明家的动作大了，让柳煜峰察觉到她的不对，所以并未来得及安置明宅其他的工人，是她的疏忽一手造成了张平治的死亡。
她痛苦地捂住脸，眼睛被无底的黑暗笼罩，身处的环境幻化成一片尸骸堆积而成的白骨山，她屹然地站立在顶端，白光打在她的头顶，眼前出现了一道由那些她所熟悉的人，铺成地通往光明的路。
向后是恐怖的万丈深渊，向前只能从他们的尸骨上踩过。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明非墨扬起下巴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唤回她游离在外的魂魄，背对着故作自若地抹了把脸颊的泪痕，连忙起身去看她状况。
“现在身体感觉好点了吗？”闻攸妍靠在床边，微微转过身子面向她，伸出手去，轻柔地帮她拨开黏在额头的少许发丝。
明非墨撑起笑容，朝她点了点头。她虽然从小娇生惯养地长大，在人们口中哪儿哪儿都比别人差一截，唯独身体的恢复能力强，静养了一日下来，烧退了，精神跟着好了不少。
闻攸妍不放心，反着手背，替她试了一下额头的温度，和昨晚比起体温正常。又掀开被褥，趴在她身上检查了一遍新换的绷带，除了严重的部分还有少量的血溢出，其他伤口基本都愈合了，方才完全宽心下来。
她回到原先的位置上，抬眸看着她，两两相对，却彼此缄默无言。
闻攸妍内心斟酌地沉吟了片刻，提前给她打了一剂准备好持久战的预防针:“我们可能暂时要在这里待上两三天。”
明非墨早已料到了柳煜峰不是那么好敷衍，听完她的话心里大概有了个底。她探出手扶着床板，闻攸妍正欲动身去搀，被她制止婉拒了，全身用了好些力气，才艰难地坐起来。
她明白这是缓军之计，迟早有一天，即使她们精神上还可以捱下去，长期不进餐，身体也会向她们叫嚣放弃。
“小妈，我反着放的柜子里面还有一些从外地带回来的土特产，我本来是打算留着过节的时候摆出来让大家尝尝，想来应该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明非墨出去旅游有收集各个地方特产的习惯，一般在保质期前便会专门办一场带有民族风俗的晚会，来招待玩得亲近的闺中密友们，没想到有一天她会靠着这个救她们一命。
闻言，闻攸妍稍感惊讶地扬起眉峰，更多的是有种雪中送炭的意外之喜。她按照明非墨的指示，走到书柜旁的矮柜前，握住柜子的左上角，轻轻施加了些许的力气，将其旋转过来，各式袋装、罐装的特产炊金馔玉。
她粗略地扫了一眼，时间最长的有昨年和梁凤嫣一齐出游北京买的酥糖，大多数都是前段日子同她回苏州时进购的糕点，单纯地用来饱腹足矣。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拿。”面对这满柜的小吃，闻攸妍难免看得眼花缭乱，久久拿不定主意，索性直接侧过头去问她的喜爱。
“都可以。”明非墨望着她，浅笑着答道。她心系在如何解决目前的困境上，对于吃的东西并无太多的心思，能填肚即可。
她把问题又抛了回来，闻攸妍重新扫视了一遍，记起明非墨在苏州时，常拉着她去糕点店里买苏州糕团和枣泥麻饼，开了两袋装在原先放面包的银盘里，怕她光吃甜食噎住，顺手拿了一瓶低度数的桂花米露。
闻攸妍将就着桌上的茶具，抽出手帕，仔细地擦拭干净杯壁，给她们一人倒了半杯，搭配几块拇指大小的糕点，勉强算是凑足一餐午饭了。
明非墨捡了块麻饼，掰成了两半，下意识地把多的那一瓣分给了她，闻攸妍亦是一愣，手停在空中，接了又怕让她误会自己给机会，不接又担心伤害到她敏感的内心。
最终仍是明非墨率先做出了让步。她垂下眼睑，讪讪地收回手，拿到唇边先咬了一口，一边说着一边给她重新递过去:“这个味道蛮不错的，你尝一尝吧。”
这番话于双方都留足了面子，闻攸妍没理由继续不接茬，令她难堪。她顺着明非墨的台阶下，无言地接过半边麻饼，气氛陷入一阵静默。
闻攸妍食不甘味地连连塞了几口，视线自始落在存放着“干粮”的矮柜上，单凭着这一列的食物，能不能撑过这一周都成问题。
她心里萌生出一个难以两全的想法，雏形初现，闻攸妍纠结了片晌，蓦然抬头看向她，勾起唇，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容:“相信我。再给我两天想想办法。”
次日天刚灰蒙蒙亮，闻攸妍准时遵循平常的生物钟醒了。她这段时间为了不打扰明非墨休息，大多数时候都是坐在椅子上睡的，或是侧着靠在床边，一起身，腰背便酸痛的不行。
楼下传来一阵吵闹声，她慢步走到窗前，稍微拉开一点窗帘，透过缝隙去看院子里的情况。
柳煜峰站在十字岔口处，嘴唇一张一合，似是在做指挥，面前几个身强力壮的大汉，合力扛着四五个灌满的水缸，步履维艰地朝泳池的方向走去，如此反复了少说有十来趟。
闻攸妍掩上帘子，若有所思地转过身，从柜子里挑了件合衬的深色衣裳，作为内衫穿在里面，随意地搭了一件米色大衣，照着镜子，把一头长卷的散发扎成清爽的马尾。
日上三竿，明非墨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睛，房间内黑得分不清是白天还是夜晚。闻攸妍见她醒了，拉了拉门前的灯绳，点亮天花板的吊灯，橘黄的暖光驱散黑暗，照耀在每个角落。
闻攸妍坐到床边，弯下腰，伸手从她颈后揽过去，扶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掀开厚重的被褥，搀着她穿上棉布拖鞋。
“能起来吗？”闻攸妍侧目看向她，明非墨乖巧地微微颔首，借着她的帮助艰难地站了起来，松开手，独自扶着陈设，在木板上踉跄地走了一圈，方才找回腿部原本的力量。
见她恢复的差不多了，闻攸妍跟着感到高兴。她连唤她先坐回去，端来医药箱，把她身上已经松垮的绷带尽数拆下，重新拿紫药水涂抹了一道，换了一卷干净的绷带给她包好。
末了，闻攸妍收拾好药品，将铁锁的钥匙递给她，盯着她的眼睛神情严肃地叮嘱道:“我一会儿出去，你就拿这把钥匙把门锁住，期间如若任何人敲门都不要理会，在这儿等我回来。”
明非墨迟疑了片刻，从她手里接过，一路沉默地送到门口，目视着她纤瘦的背影远去，直至消失在了楼梯口。她听话地关好门，按下铁锁，拿钥匙转了两圈，走回床边，置在柜台上，向后一头栽进软绵的被窝里，凝视着吊灯上挂着的水晶，思绪全然放空。
唐惠返乡探亲去了，闻霖霖被柳煜峰留在明氏，暂时帮忙打点一些日常事务，偌大的宅邸登时显得格外僻静。温暖的阳光从四方落地玻璃透进来，整栋屋子全亮堂了起来。
闻攸妍扶着红木把手下来，客厅空荡一片，光线投进来洒在茶几上，细微观察的话，甚至可以发现空气中漂浮着的灰尘，一切事物都变得静悄悄的。
她走到沙发前，烟灰缸里堆满了横倒竖歪的烟头。闻攸妍轻车熟路地拉开底部的抽屉，撕开包装，拿了一盒女士香烟出来，捡起桌上的打火机，擦燃点着，含在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口，眼角呛出了泪水。
她默默地抽完了一整根，拍掉外套上抖落的烟灰，走到半路折进厨房里，拿碗倒了一点唐惠留下的白酒，靠着橱柜仰头饮尽，醉意很快便上来了。
闻攸妍拢紧衣领，脸颊微微泛红，她扶住滚烫的额头，浑身逐渐发热升温，转头去拧开水龙头，捧了些许冷水拍打在脸上，身体的动作迟钝了，意识反倒清醒了许多。她壮着胆子，出门径直地朝泳池走去。
柳煜峰泡在热水里，只露出一张脸来晒太阳，耳朵浸在水面下，清晰地听见池边的脚步声向他靠近。他猛地打了个激灵，一头溺进池子里，脚胡乱地往上蹬，方才劫后余生地游上来，接触到空气，粗重地喘着气。
闻攸妍坐在岸边，探出脚去试了一下温度，在他的注视下褪去身上厚实的呢子外套，墨蓝色的贴身长裙包裹着她姣好的身姿。她抓着铁栏，稍稍挪动了一下，顺着潮湿的地砖下到水里。
(https://www.dindian55.com/html/4328/4328569/110373346.html)
1秒记住顶点小说网：www.dindian55.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dindian5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