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感受到颈间的凉意,明非墨昏沉的睡意陡然全无,她嘴里支吾着强撑开眼睑,抬起手酸软无力地抵在他的胸膛,琉璃灯的黄光打在柳煜峰表情扭曲的脸上,显得格外阴森怖人。
他怒极反笑,欣赏着她无助、恐惧的神情,大脑异常的兴奋,甚至生出了几分惋惜的心情,眯着眼睛,放轻了声音,倒转过来安抚她道:“放心吧,很快的……不会有什么感觉……”
明非墨屏住呼吸,不敢轻举妄动。她能明显感受到柳煜峰稍稍加大了一点了力度,刀尖慢慢划开她的肌肤,沾着血微陷进肉里。
今夜的明宅安静得有些诡异,闻攸妍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她压抑住不安的情绪,热好牛奶,和装着面包的瓷盘一齐摆进竹篮,加快了步子回到楼上。
她按下门把,柳煜峰正举起手里的银刀欲一把刺进明非墨的左胸,瞧见此番场景,闻攸妍瞳孔一缩,身体的行动远远先于反应,揭开竹篮顶端的木板,拿起刚刚烧开的牛奶就朝他裸露在外面的小腿泼去。
柳煜峰嗷嗷惨叫了一声,丢下手里的刀子,捂着腿上被烫伤的地方,狼狈地跳下床去,躺倒在冰凉的木板上打滚。
闻攸妍赶忙过去扶住看明非墨的情况,晃眼瞥见她脖子上新的口子,咬着唇瓣,低头去扯下睡袍裙摆的一角,动作仔细地绑在她的颈间进行暂时的止血。
她把明非墨安置好,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小刀,握在手心带有攻击性地对着他,撇下细眉,愤然地斥责他道:“柳煜峰你疯了!”
闻言,他只是仰头一阵长笑,绷直了脚尖,撑在木板上一蹬地,扶着书桌踉跄地站起身子,甩去手上甜腻的白色水珠,直面向着她走过去。
闻攸妍微不可察地滚了滚喉咙,双手攥紧刀柄,僵硬地挺直了身板,冷汗渗透整片后背。柳煜峰胸口抵着刀尖,停在离她半米的位置,上手抓住刀片,狠厉地捏在掌心,面色毫无波澜,任由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板上,晕染成一小滩深褐色的锈水。
“对,我是疯了。”他扬起唇角,望着她错愕的眼睛,从容淡定地松开手,走出房间,在门口停伫了半会儿,侧过脸,余光瞟向明非墨,丝毫没把闻攸妍的存在当成一回事,微笑着,似有所指道:“希望你下次还可以这么好运。”
他离开后,闻攸妍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长吁了一口气,把银刀随手置在一边,瞬间控制不住腿软地倒在床头柜上,胸脯顺着呼吸剧烈起伏着。
明非墨动了动指头,微微张开嘴,嗓子如火烧般发不出声音,只得提起力气,抬手覆在她的手背上,给予她无声的抚慰。
闻攸妍睫毛轻颤,侧目看向她,勉强地笑了笑,见着她颈间缠着的碎布,适才发觉,还未给她好好处理伤口,按住她的手,温柔地抽离开:“我去拿药膏贴给你敷一下。”
她起身从书柜上拿下医药箱,抱在怀里打开盖子,挑了一包治疗外伤的药膏贴,放回原处。
闻攸妍坐在床边,微长的指甲在包装上轻轻划开一道口子,熟练地撕开,解下系在她颈间的碎布,取而代之,熨在她的伤口处,指腹轻柔地在上面按摩,让药膏能得到充分的吸收。
“小妈,我会连累你吗?”明非墨垂眸看着她认真的神情,心口涌上一股暖意,忍着喉咙火辣的疼痛,艰涩地开口问道。
经过这几天和柳煜峰的接触,明非墨已经对他的喜怒无常产生了阴影,她怕他执拗过度,最后为了不折手段地达成目的,疯起来连闻攸妍也不放过。
闻攸妍闻声顿了顿,她清楚柳煜峰的性格,如果她一日不向他表示妥协,他一定会变着法子把脾气宣泄在明非墨身上。
她撩起耳边的头发,朝她扬起一抹宽慰的笑容,浅笑着道:“别胡思乱想,我答应过你的,等事情结束后就会送你平安出去,我不会轻易食言。”
尽管她暗里也在隐隐的担忧,但她相信,解决的办法永远比问题多,对于明非墨的身体而言,先在明面上稳住她的情绪比较重要。
“我能问一句,你们是什么关系吗?”即使他们至今为止没有摊开说过,明非墨依旧能感觉到柳煜峰和她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和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关系。”闻攸妍实话告知,她对柳煜峰除了生死之交的兄妹情以外,再无其他过界的想法。同样,她亦不觉得柳煜峰对她是那方面的感情,试问,一个真正爱你的人,又怎么会舍得把你当做复仇的工具,送到别人的床上?更何况还是两次。
她在感情这方面一向看得透彻,柳煜峰不过是把同她完婚,当作是实现逝去的父母夙愿的一个途径,完成任务后她没了利用价值,便什么都不是。
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十二点,准时敲响钟声报点。闻攸妍方才想起自己此行上来的目的,转了话题,与她提议道:“篮子里还有些面包,吃点再睡?”
明非墨乖巧地缩在被窝里微微颔首,闻攸妍起身捡起丢在地板的竹篮,端出仍散发着余温的椭圆面包,捏住撕了一点下来,喂到她的唇边。
她的胃口不是很好,断断续续地吃了差不多一半便塞不下了。闻攸妍将就着茶壶里的冷水,倒了些许给她,明非墨喝过以后,困意渐渐爬了上来,歪着头靠在枕头上,疲惫睡去。
闻攸妍揉了揉太阳穴,缓解了一下倦意,走到书桌前,踮起脚把窗户关严实,转头去用茶壶剩余的水把火盆浇灭,从柜子里翻出几件厚实的裘皮大衣,分了两件盖在明非墨的被褥上,披了一件裹在她的肩上。
她拖着笨重的衣服,蹲在明非墨收藏的百宝箱前,翻出里面的钥匙,取下铁锁,挂在房门上锁好,反复确认无误,这才感到踏实了些,回到床边,背靠住床板坐着,阖上了眼睛进行小眠。
深夜时分,乌鸦蜷缩起爪子勾在枝丫上,探头探脑地环顾了一圈四周的情况,展翅飞走。覆盖在树枝的积雪随之抖落在地面,堆起一座小小的雪丘。
月亮藏匿在云朵下面,漆黑如墨的夜晚,在一派寂静中生出肃杀之意。
空荡的走廊里传来敦实的脚步声,卧室的把手突然被人再三按下,门把的铁锁撞击在板子上音色沉闷地响个不停。
闻攸妍睡眠浅,不过一分半钟便被彻底吵醒。她蹙起眉,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被单,冷汗自额头渗出,提起全副精力,盯着门底缝隙的那抹亮光,紧张地甚至能听到放慢的心脏声。
钥匙串互相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哗啦”声,闻攸妍竖起耳朵,呼吸跟着轻了下来,清晰地听见钥匙插进匙孔里转动,“咔嚓”,第一道防御被轻易击破。
那人重新试着摁下门把,加重了力度上下按了好几次,还是无法打开。他最后的一点耐心被磨灭,泄气地踹了房门几脚,见实在没有法子,只好灰溜溜的走了。
闻攸妍松了口气,过去再次检查了一下铁锁,除了有些掉漆其他一切如常,终于放下心来,剩下的半夜无梦长眠。
第二日清晨,闻攸妍早早地起床,在窗边静默地等着看柳煜峰下一步行动。临近八点,他总算现身了,不顾快低于零度的气温,穿着一身睡衣,挺拔地站在大门前,低头点了支雪茄,呼出来的白雾分不清是由于抽烟还是冷空气。
张平治被人架着从员工宿舍里出来,不知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惶恐地跪在他面前,吓得直打哆嗦。
柳煜峰噙着烟,半蹲下去,打了个响指吸引他的注意力。随即打开手上的皮包,拿起一摞银元,举在他的头顶,稍稍松开手,白花花的圆币滚落在地面。
他似是开口说了几句话,张平治的神情立马从单纯的害怕转为了受宠若惊。他连连朝柳煜峰鞠躬,跪着手忙脚乱地把地上的银元全部揽在一堆,撞进自己的口袋里。
柳煜峰笑着伸出手去拉他起来,侧头跟属下吩咐了一声,不一会儿,他开着车从车库过来,停在张平治面前,下车把钥匙交给他。
张平治如中奖般笑个不停,开心的脸上的褶子都皱了起来。柳煜峰向前走了两三步,和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带着这些东西离开了。
他感激地握住柳煜峰的手,热泪盈眶地向他致谢,末了,拉开车门,正欲上驾驶座去,柳煜峰突然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张平治顺声转身望去,柳煜峰取下嘴里的雪茄,背在身后的右手给子弹上好膛,抬起手对准他的眉心。
“砰——”
树上的大雁受惊地抖了抖翅膀,成群结队地飞走,闻攸妍不忍地别过头去,握着把手的虎口青筋突起。
张平治睁大了眼睛,灿烂的笑容僵在脸上,直直地向后倒去,一头撞在方向盘上,血流满地。
柳煜峰挥了挥手,身旁的两个人了然于心,赶忙上前去,一人抓住他一边的腿,拖了下去。
他受冻地打了个喷嚏,抱着手臂,若有所觉地抬头瞥了眼二楼紧闭的窗户,摸摸鼻尖,收了视线回到客厅里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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