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一个晚上过去了，璐瑶就在屋顶上看了一个晚上的景色，看到了很多原本自己都没有看到过的事情，她觉得有趣，也觉得无奈，每一个人都如同蝼蚁一样的活着，只为了那每天的两餐饭一顿觉。

而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子寒来找璐瑶的时候，看到她在屋顶上，还以为是紫叶回来了，小小的吓了一跳，这才感觉璐瑶真的是变了。

璐瑶看到子寒，便飞身下来，问：“怎么有事情？”

“算是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璐瑶这段时间有太多的坏消息，难得听到一个好消息，也想高兴一下。

“璐琮的儿子，就那个刚出生还不到一岁的世子，没有中这种蛊毒。”子寒笑着说，这种笑容对于他来说已经非常温暖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我也这么高兴。”

“大概是因为所幸，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温存叫做亲情吧。”璐瑶也笑了，“好好保护好他和他的生母，如果有必要的话，就藏起来，我想璐琮也是希望能保存这一点血脉的。”

子寒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已经这样吩咐下去了。”

璐瑶收起那刚刚还在脸上的笑容，表情渐渐变得凝重：“接下来，就要看皇位上那个人，到底想做什么了。”

“你曾经说，你并不想要这个天下……”子寒走到璐瑶身边轻声说：“但是这个天下，好像还需要你来收拾一下。没事，我陪着你，你要相信，璐琮也会陪着你，还有天上看着你的璐琳。”

璐瑶无奈的摇了摇头：“你瞧瞧你们一个个，都好像推了个傀儡出来就万事大吉了一样，你们有没有想过，我愿不愿意。”

子寒的眼神收束：“作为大陈最重要的棋子，你有什么资格说不愿意。”

璐瑶苦笑，也对，我有什么资格说不愿意，愿不愿意早就已经不是我说了算的了。

“我只希望，这件事情，别让紫叶知道，别让她看到我是这样一个心思沉重，手段残忍的人。”

子寒再次认真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人。“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那可真是可惜了，我就是这样一个多愁善感，优柔寡断，感情用事，唯唯诺诺，踌躇胆小的人。”璐瑶觉得自己旗胜一筹，傲娇的一仰头，迈着大步走开了。

留下子寒一个人在原地回味璐瑶刚刚那一串自我形容的词，似乎没有一个词和她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时间过的很快，朝堂上就传来了北境胜仗的消息，北狄也表示最近五十年不会再来打扰大陈的休养生息，这些政绩都记在了璐瑶的头上，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那几个驻守边疆的将领不愿意回来。

送战报回来的是元成，这一仗之后，这个小崽子像是长大了一样，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更加稳重了。见到璐瑶的时候也没有那么的亲热，要这个要那个，反而变得拘束了很多。

朝堂上，皇上论功行赏，表示这一次打胜仗的都能各升一级，需要平调的平调，需要养老的回乡养老，北境上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当然这也只有璐瑶知道，现在皇上说出口的话，绝对不会是“君无戏言”，到时候肯定会找各种理由，将之前许出去的那些奖赏克扣下来，毕竟国库就一个，他“言而无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些事情够兵部上下折腾好几天了，兵部忙碌起来之后，璐瑶也将自己的人更快的渗入六部三省，为的只是以后办事能方便一点。

“林尚书女儿的事情，朕也听说了，如今也算是有功绩的人了，让户部抓紧，朕是爱才之人，不能让这样的人流落在外。”皇上看着璐瑶低眉顺目的样子，努力摆出一副慈父的形象，算是两个人在朝堂上的一种和解。

“谢皇上。”璐瑶面子上十分恭敬的表示，感谢皇上将这一出戏能完完整整不带添乱的唱完。

林尚书也颤颤巍巍的出来，表示感谢皇上对于他家室的“不追究”。

于是紫叶身在北境，身上的先锋官职位算是定了下来。

在璐瑶看来，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自称“末将”，或者“微臣”了，不然，她还依旧啥也不是。

璐瑶心里高兴着，像是办成了一件大事情，下朝之后，又邀元成到公主府里“小酌”，整个人就像是飘在云端一样。

幸福来的太突然，就总是会带来一些乐极生悲的事情。

比如她在“小酌”的时候才知道，王帅被暗箭所伤，怕是真的要告老还乡了。

“也好，他这一辈子都在北境上忙忙碌碌的，自己的家也没怎么照顾到，如今也算是……”璐瑶端着酒杯，看着透明凛冽的酒水，在杯子里晃动，回想起和王帅一起征战的点点滴滴，辛酸高兴，统统化成了烈酒的豪气，从喉咙直冲身体，辣了一下，暖了一阵，接下来是更加漫长的寒冷。

“所以紫叶姐姐在北境很忙，他和张允要招呼整个北境前线的所有事情。”元成佩服的说。“我一直在想，如果现在我是她，我会怎样，我能不能做到像她一样？”

“你和他不一样，我们每个人都不一样。”璐瑶像是看透了什么似的，“别成天想着和别人一样，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在其位谋其政是你现在应该想的。”璐瑶直起身子，拍着他的肩膀。

元成低下头：“我知道了很多紫叶姐姐的事情，我一直觉得她太不容易了。”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璐瑶随口一说，却被自己这句话楞在了原地，对啊，自己也是这样过来了，元成像是在回味自己自己一样。

她很快又让自己恢复了平常：“叫你来喝酒的，你怎么还忧愁上了。”

元成没有说的是，这次胜仗其实并没有战报上写的这样简单，那都是边疆的战士们用自己的血肉堆砌出来的太平，北狄的旧部依旧非常顽强，这一次他们打了三天三夜才结束，王帅受伤，自己也是被紫叶救了才能活了下来。

然后他以为结束了之后就万事太平了，没想到岳承欢忙着救治伤员，张允和紫叶又忙着巩固战线，王帅虽然在疗伤，也还要被折腾起来写情报和战况，王莽，何勇，赵久华成了新的团教，训练新兵，审讯战俘，也是莽的不可开交，整个营地里好像就他一个人成了“富贵闲人”。

当然，很快这种送信的任务就到了他的头上。

“元成，以前没有觉得你长大了，今天看来，你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怎么样，要不把甘霖许给你了？”璐瑶开着玩笑说，元成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着急的站起来：“公主，您能不能正经一点，属下明明都还在和您说正经的事情。”

璐瑶笑了，摆了摆手：“找不到以后的方向，看不到未来的目标，就慢慢找，没事的，只要找到了，回过头来，你就会发现，现在……真的什么也不是。”

璐瑶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有些摇晃的站了起来，眯起眼睛看着漫天星空：“真的，什么也不是。”

刚说完，甘霖抱着一堆资料走了过来，看到了元成笑着打招呼：“先锋官，酒还够吗？不够，奴婢去拿！”然后跟上璐瑶的脚步，絮絮叨叨的说：“公主，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和您说一下，今年的祭祖快到了，事情也很多，这里出入的账目也比较复杂……”

璐瑶也没有听甘霖絮叨，只是一味的点头，甘霖也没有管璐瑶听进去了没有，只是一味的说话，两人心照不宣，一直走到了屋子里，璐瑶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解酒，泪水却从眼角滑落。

“公主，你怎么了？”甘霖看到了，紧张的问，“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元成这个样子，”璐瑶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我怎么会没想到北狄那边这一仗会有多惨烈呢……”这一句自嘲，也戳到了甘霖，她也叹了一口气。

紫叶姑娘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了，公主府这边又是满院子的豺狼虎豹，身边的人都不知道那些人是可以值得信赖的，那些人是披着羊皮的狼，每一天过的都那么心惊胆战，可是公主一句都不让人告诉紫叶。

大家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开足马力的活着，每一分钟都不敢掉以轻心。

甘霖看着公主一脸疲倦，虽然已经擦干了泪水，却依旧十分伤心。

“公主……”她小心翼翼的问，“以后会好起来吗？”

璐瑶艰难的扯出笑容：“怎么不会，一定会的。”

这种安慰像是在安慰甘霖，也像是在安慰自己。大陈的江山那么大，未来的日子还那么远，一定会好的。

说完，她像是也找到了自己的目标，认真的笑给自己看：“现在，真的什么也不是。”

没错，因为这个日子很快就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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