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机关下

这暗道中漆黑幽深，柏长清拿出随身带着的夜明珠照亮，走在前头，并叮嘱木槿小心，此处太过未知，她怕有机关。

两人借着夜明珠的微弱光亮，警惕地打看着四周，见这暗道墙壁地面上的砖头深红，也没有太多损坏的痕迹，俨然是近几十年新建的，只是区区一个花楼，何必大费周章建造暗道？意图何在？

眼见前方深邃漆黑，柏长清停下脚步，随手从地上捡起一粒石子向前抛去，过了半晌，才听见清晰空旷的回响。

“这地方应当极深。”柏长清冷言。

确实有些让人搞不清名堂，且走出来二十几步，也并没发现此处有何异常，难道就只是一条不知道通向哪里的暗道么？柏长清狐疑，但还是提高了警惕，小心为好。

“柏大人为何会在散弦楼？”木槿在她身后突然问道。

“来找孟梓礼。”

一直以来柏长清都没有放弃追寻孟梓礼的下落，昨日收到消息，说看见孟梓礼进了这散弦楼。

所以她昨日才急急忙忙，随着一同离开，她带人在散弦楼外盯了一夜，就是不见孟梓礼出来的身影，所以今日一早她便来到了这散弦楼中一探究竟。

寻了几个时辰都没找到孟梓礼，却见这散弦楼极其古怪，心生疑虑，便挨个屋子去探，来到了这里。

而至于刚刚楼下忽然有人闹事，自然也是她提早就吩咐杜衡去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起风波，给她争取时间，还好这一次杜衡并没有让她失望。

“孟梓礼？”木槿差点都要将这个名字连同这个人一起遗忘了，没想到柏长清居然一直记在心里“柏大人是怕他再伤我？”

闻言，柏长清只是走在前头，并没回答，过了半晌才幽幽问道“木姑娘可取到十神果了？”

“自然。”

两人一边说走，一边走来，没想到这暗道中竟然畅通无阻，机关毒气全无，实属蹊跷。

“我还不知木姑娘竟然如此精通韵律。”

闻然，木槿想来她是在说昨日之事，潸然笑笑，黑暗中眸子里平添了几分落寞“我自小喜爱乐曲，是母亲教我的，母亲逝后，漫长岁月都睹物思人，难忍疾痛，才故而封了琴。”

木槿本是从不对任何人提起这些的，可不知为何，此刻她竟然如此轻松自然将此事叙述，这让她自己都颇感压抑，或许是这般漆黑的环境让她感觉是在自我对话，又或者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种种思绪汹涌而来。

柏长清听着这一切，暗黑的瞳孔目光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疼惜，她默不作声，却忽然听见脚下“咯吱”一声，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眉间瞬间冰冷，她僵在原地，几乎是压低了嗓音急迫说道“莫动！”

琴声缭绕，烟气飘渺，此刻偌大房间里正端坐着一位黄衫女子，腰身挺得笔直，正伏在案前写着什么。

忽而门外传来敲门声，打破了这抹寂静，林悦柔眉梢微抬，淡淡道“进。”

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位身着玄冰色衣袍的男子，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杜关，他先将目光落在林悦柔身上，而后又瞥了眼坐在她身后正在吃果子的霓桑，神色凝重，略有犹豫。

林悦柔缓缓写完最后一字，满意地欣赏了片刻，而后放下纸笔，目光落在杜关身上“何事，且说无妨。”

“是。”杜关略一皓首，说道“方才青灯阁的言说来查案，可与几个喝多了的少爷动了些手脚，眼下已被我平息，都散了去。”

“查案？”林悦柔冷然一笑，只怕用意根本不是查案这般简单吧“那个擅闯楼中的人呢？是谁？可抓到了？”

闻言，杜关立刻抱拳跪下身来“属下愚笨，被那人给跳窗脱逃了。”

“噗。”坐在后头的霓桑不禁发出一抹讥笑“林姑娘，看来你的人也不过如此嘛。”

杜关深深低着头，听见霓桑的嘲弄后眼中划过一丝凶狠，林悦柔并为理会霓桑，继续问话道“听说“她”来散弦楼了？”

“是，见了温颜姑娘。”

这个“她”让霓桑略微有些听不懂，也不知此人是谁，深知这两人是有意在瞒着自己，不屑笑笑，继续吃起了果子。

“可离开此处了？”

“未曾见过她离开，派人到处找了遍，却都未曾找到，包括机关处我也已查看，并为有人动过。”

消失不见了么？林悦柔心中一片冰冷，纵使她再强大，难不成还会有上天入地的本事？既然来了这散弦楼并为出去，就一定还在里面，不管她想怎么出去，林悦柔这次都要给她几分颜色瞧瞧。

想着，忽然眼中燃起杀意“开启机关。”

闻言，杜关心中募得一沉，略有犹豫道“可是.......”

林悦柔见他这副模样，知晓他在犹豫什么，虽然有人言说要保她性命，可是她林悦柔可从未想过留她活口，况且如若她真如传说中那般厉害，区区几个机关又能奈她何呢。

“按我说的办，剩下的事情我来解决。”

林悦柔挥挥衣袖，杜关见状也不再犹豫，答了句“是”便起身退了出去。

姜零露一直等到晌午，也未见木槿回来，不免心中有些隐隐不安，午饭随意吃了几口，为浽之施过针后，便急急出门去寻她。

快步走来散弦楼，远远只见这楼中大门紧闭，窗户也都围上了木栏，早早挂上“打烊二字”。

此刻正当日头，怎地这散弦楼竟然这般早就关了门，眼见门外有颇多碎木的残屑，心中不免又兀的一沉。

“姑娘你怎在这里？”

忽而身后有人说话，姜零露猛的回过身，看见一张颇有熟悉的脸，想起来好像有跟他打过几次照面。

杜衡见姜零露这满眼的杀气，不禁愣了神，但当姜零露反应过来后随即很快便恢复成了往日的模样，略有抱歉的柔柔一笑“我来找木姑娘，公子怎在这里？”

闻言，杜衡夸张地长大了嘴巴，他只是随柏长清一起来办差事，也未曾见过木槿，哪里想到她居然也在这里，想来方才散弦楼的人为了平息骚乱，已经将客人如数赶了出来，并退还银两，如若还没出来的，此刻恐怕就是被困在了里面。

“柏大人也在里头，她言说要查些要事，眼下还没出来，我便只能在这等着。”

柏长清竟然也在散弦楼里么？姜零露眉头微蹙，如若此刻两人都在里头的话，如果不出意外，应该能碰到一起，倘若有柏长清在的话，她的担忧或许也能减少一些了，眼见这散弦楼处处围的密不透风，此刻若想进去，确有些困难。

杜衡见她眉头蹙的这般紧，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笑笑宽慰道“姑娘放心，我家师姐厉害的很，有她在木姑娘不会有事，况且木姑娘也很厉害。”

闻言，姜零露移开目光，落在杜衡脸上，朱唇轻启“哦？你怎知木姑娘厉害？”

说到此事，杜衡脸上又不禁浮现出崇拜的神色，那日木槿直闯青灯阁的画面如今想起来还叫他历历在目“前几日师姐被关禁闭，正是木姑娘前来解救的，就连阁主都被她怼的哑口无言，当真厉害的很！”

姜零露见杜衡那般得意洋洋的模样，仿佛叙述的主人公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一样，此刻虽是秋天，但站在晌午的日光下，她却感觉好似被人迎头泼下了一盆冷水，冰冷的很，原来她那日先行离开，竟然是为了此事么。

姜零露微微垂下眼帘，睫毛在眼下映出一道暗影“既然如此，那便好，倘若她们天黑时还未出来，我便只能硬闯进去了。”

说完，姜零露抬头，柔柔一笑，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杜衡眼中略有困惑，为何他方才在姜零露的笑容中分明看到了一丝苦涩呢？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笑容，原来人在笑的时候，竟也可以是难过的么。

他不解地摇摇头，许是自己看花了眼吧，想着方才也并未说什么，怎会惹的她难过呢，肯定是自己多想了，便转身自顾坐回茶摊前，继续等待去了。

听见柏长清这一声话，木槿立刻停下脚步定在了原地，耳听四面八方有冷箭快速射过来的声音，她深知这是什么，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多想，随手抓住柏长清的手腕，向后方避了过去，方才她听得冷箭的声音是从西北两个暗角处飞过来的，所以此刻向东跃身绝不会错，果然刚落到一处暗角，就只见有数百只冷箭如雨而下，直直设在了她们放在所站的位置上。

两人等了半晌，耳听周围没了其他异常之声，柏长清先行从暗角探出身子，借着夜明珠的光亮，警戒地瞧了瞧四周，见刚刚走过的地方都插满了箭头，密密麻麻，若她们当时慢了一步，想必眼下早已是千疮百孔了。

“你方才可踩到了机关？”木槿在她身后轻问，方才在柏长清言说莫动之前，她也先听到了咯吱一声，那声音，似乎就来自脚底之处。

柏长清先是点头，但随之又有些不太确定起来，方才她走过的地方，并无察觉到什么异常，倘若真是踩到了机关，脚下踩着的石砖也没有任何不同，而且那个声音，仿若是来自更深的地方，就仿若就突然被开启了一般。

她幽深的目光穿过这片箭雨，如若继续往前走，不知面临的又会是什么，想到此番还有木槿，一时间让她有些踌躇，犹豫该不该继续走，还是回头？

木槿凝望着柏长清的背影，她一身月白色衣裙在这黑暗中格外显眼，见她许久未动，明白她似有犹豫，但此番机会难得，这暗道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用途的，尚未查明之前，她绝不会这般离开。

“要不要回去刚刚的地方再看一看？”

听她这般说来，柏长清转过身，清冷的目光落在她面颊上，略有凝重，最终沉思了片刻，才点头道“你且在这里等我，我去查探一番，并无异样后，你再跟来。”

言罢，柏长清飞身一跃，宛如轻飘飘的仙鹤般，落在了那片箭雨之中，想来她刚刚就是走到这里才触发的机关，柏长清拿着夜明珠探去，见那些插满了箭头的红砖地面斑斑，果然如同她猜的没错，并无异常，她有伸手去动了几块，这砖头都陷在泥里颇深，纹丝不动，并不像设有机关的样子。

“看来方才并不是我们触发的机关。”

声后忽有声音响起，柏长清回头，看见木槿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或许是有人可以操纵这暗道内的机关。”

也不难排除有这般可能，但如果这个设想成立的话，眼下机关又被开启，就说明，有人知道她们进入了这暗道中，难道是有人过意设了陷阱引她们过来的？

思忖间，只听轰隆隆一声，地面开始剧烈摇晃，仿佛要裂开一般，柏长清眉目一凌，拉住木槿的手，跃向前方，只见那地面似有两道暗门般，轰然打开，随后从那下面竟然露出了三只蛇头，这机关蛇体型硕大，足足有十尺高，全身用铜铁与木头而至，眼睛里泛着寒冷幽深的光芒。

这机关蛇见到二人之人，立刻吐着信子，飞快冲她们攻击而来，木槿与柏长清都心中一沉，飞快向暗道前方奔去，堪堪躲着这巨蟒的攻击，它体型硕大，自然破坏力极强，木槿深知这样不是办法，但这机关蛇既然是人造出来的，就自然有办法让它停下来，肉搏的话她们自然是打不过铜墙铁壁的，眼下只能试着跃到那蛇的身上，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突破。

木槿这般想来，目光追随到正在躲避蟒蛇攻击的那抹白色身影上“我来引开它的视线，你跳到它身上，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

木槿说完这句话，却只觉浑身气血倒泳，脚下突然有些发软，呼吸也越发困难起来，两人在这暗道中许久，视线早就已经适应了黑暗，此刻借着那机关蛇眼中泛出的光芒，柏长清只觉木槿神色有些不对，心中一沉，面露凝色，急急抽出剑来，翻身跃到墙上，而后快速落在木槿身旁。

木槿本来正御着轻功躲避攻击，但身体异样太过突然，她的视线竟有些模糊起来，飘飘然的脚下一滑，就要摔下去，柏长清还好及时赶到，将她一把抱在怀中，纵身一跃，疾步向前跑去。

木槿迷离的思绪里只感觉到自己被一抹柔软接住，而后是眼前人模糊不清的轮廓，那束幽蓝的光还在她们身后穷追不舍，木槿深知自己要打起精神来，否则柏长清一个人将很难对付这机关蛇，可偏偏眼皮越来越重，还是不堪重负地昏睡了过去，陷入一整片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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