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孤喜欢听实话

听到这话，苏聿珩便请教道，“那照先生这么说，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人存在的意义，就是瞎折腾，折腾什么呢？折腾钱、权、色！

钱？人不过借副皮囊而已，临了空空，无一物带走，执念那些又如何呢？

色？呵呵，再美丽的女人，百年后也是一具枯骨，千年后一抔黄土而已。

权？荣华富贵，恩怨荣辱，终究不过化为尘土，归为笑谈而已。

你说你公道，我说我公道，可公道不公道，只有天知道。”

李善长笑着解惑。

朱雄英却悠悠的看着李善长，“那李先生这般贪，是为了什么？”

李善长回答道，“人活一世，如果不折腾，人生不就失去了意义吗？”

“这位先生，众所周知，朝廷在太孙殿下的推动下，正在进行改革，那你的意思是，太孙殿下也在瞎折腾？”苏聿珩的话，让李善长微微一愣。

李善长余光看向朱雄英。

朱雄英微微一笑，“先生可畅所欲言。”

“是，太孙殿下的改革是瞎折腾！因为太孙殿下生在帝王家，钱、权、色，他都不缺，那他总得做点什么吧？

那他就想学习那些盛世明君，想着为百姓谋福祉，以后在煌煌史书之上给这个时代留下浓墨一笔而已。

然而，谁来为太孙殿下做这个执行改革的臣子呢？可是纵观史书，改革的臣子有什么好下场？

商鞅、王安石，哪个不是改革之臣？结局不是身首异处就是被清算，最后都没有好下场，不是么？”

李善长不敢看朱雄英，生怕看到一张黑着的脸。

朱雄英笑道，“那照先生所言，改革是为什么呢？”

“是为了让天下人都拥有特权！可是天下人都有特权，那特权还是特权吗？

每一个人都讨厌特权，但如果也给他特权，那么他还会讨厌吗？

如果特权烂大街，那还是特权吗？所以拥有特权的人不想让其他人也拥有。

这就是阻止改革的目的，事实证明，每一次改革都是失败的。

因为改革只成功于当下，但改革的人死了，一切就会恢复如常。”

李善长的话，让苏聿珩沉默。

不得不说，这家伙也是真敢说。

也就是没人去举报，否则一个非议国策、诽谤朝廷、不敬储君、藐视皇权的罪名肯定得压下来。

“好像确实如此，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朱雄英点了点头，回忆煌煌史书，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李善长继续说道，“这好像就像是天道定下来的一个定律，一个周期定律。

推动改革者多由草莽出身，生逢乱世，见识过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也曾痛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而不乏有读圣贤书之人，听见过民贵君轻，社稷次之，读了圣贤书，一心要救民于水火，继而推动改革。

但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为何兴亡百姓皆苦？

君王贵族公卿士绅兴亡具在，兴亡又能改变了什么。

为官者，起初哪个不是有着豪情万丈的理想，救万民于水火？

可最后这点豪情被现实磨平，消散殆尽，都只剩门户私计。

这种不可打破的周期定律，多么的残忍？这种志向是对的，但我们要实际一点。”

李善长说出这些话，自己也一阵后怕。

朱雄英应该不会回宫之后找后账吧？

而朱雄英今天也是受益匪浅，见到了一个理想的青年长谈理想，也见到了一个现实老者诉说着残酷的现实。

此时，朱雄英似乎明白了后世那位伟人临了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了。

六朝何事，只能户私计？

天若再给他一甲子，他是否能带领世人跳出这个历史周期律？

历史周期循环往复，每当恶龙出现，总有强悍的勇士执正义的利剑斩杀恶龙，在人们欢庆勇士的成功之时，却没注意到屠恶龙的勇士已经悄悄长出了恶龙的尾巴。

中国历代王朝兴衰更迭，不外如是。

当真就不允许跳出历史周期律这方棋盘吗？

“先生之言，学生受教，但我还是想试试去改变！百姓真的太苦了！”

苏聿珩向李善长拱手一拜。

李善长缓缓摇头，这倔驴，真犟啊。

不过，还挺好，毕竟我当年跟着起义，不正是百姓们活不下去了吗？

李善长似乎从这个少年身上看到了昔日自己曾经的影子。

而朱雄英也好奇，苏聿珩是否也会被现实磨平棱角，只为门户私计。

朱雄英缓缓地站起身来，面带微笑地对苏聿珩说道，“好了，今天就先聊到这里吧，苏兄，咱们改日再会。”

苏聿珩见状，急忙开口叫住朱雄英，“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今日承蒙小兄弟款待，这一饭之恩，我来日必定涌泉相报。”

他的语气诚恳，显然对朱雄英的慷慨相助心怀感激。

朱雄英微微一笑，摆了摆手，似乎并不在意苏聿珩的感激之情，“不急，我们还有再见的时候，下次再告诉你我的名字也不迟。”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洒脱和不羁，让苏聿珩不禁对他的身份产生更多的好奇，这到底是哪家的贵公子？

朱雄英转身离去，李善长看着朱雄英离去的背影，呵呵一笑，对苏聿珩说道。

“后生，我很看好你啊！不过，就看你来日真的踏入官场之后，在那宦海沉浮之中，你是否还能保持初心不变了”

他的话语中既有对苏聿珩的赞赏，也有对他未来的一丝调侃。

苏聿珩连忙拱手作揖，“多谢先生赞赏，世上会有人不忘初心的！我就是其中之一！”

李善长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留下一锭银子结账，“这顿饭我们家主子请了，期待和你的下次见面。”

说罢，李善长也转身跟上了朱雄英的脚步，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朱雄英看着跟上来的李善长道，“李相国，孤今天对你这只贪婪的老狐狸，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下回跟孤多说些这种实话，那些场面话孤听腻了，孤喜欢听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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