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有坏人
邵其善的笑容略显僵硬。
让他女儿上去唱歌就罢了，还要当活靶子，这不纯纯的当猴耍吗！
他刚堆起笑容，想要找理由拒绝，人群里不知哪里有人说了句：“来一首！总不能光咱们赢了比赛还给你表演节目吧？邵董请我们来自娱自乐的吗？”
说话的是举重项目罗雷成，强壮凶悍的体格搭配豪放的嗓门，两只大手振臂高挥，煽动气氛。
一场庆功宴，不让好好吃饭，也不请明星来助阵，就他们自己互相切磋，好玩是好玩，但还是差点意思。
立刻有人附和，“唱一个！要不跟姜晚风的射箭分开，光唱也行！”
毕竟豪门大小姐，蒙着眼还射人家，照片传出去对姜晚风也不好。
姜晚风单手拄拐，身姿稍稍倾斜倚靠拐杖站立，另一只手插兜，潇洒肆意，风轻云淡地等待邵千金出山。
邵其善保持胸口起伏不变，狠狠深吸一口气，哼哼哼边笑边往外舒气，说道：“既然大家这么热情，薇薇当然愿意表演了。只不过，举苹果……就算了吧。”
他一招手，场外有人搬进来一个快要有圆桌大的圆环形靶，竖在舞台中央：“还是射靶，到时候靶随歌声移动，姜晚风只要能射到就算赢。”
邵可薇只好缓缓站起身，咽下满腹不爽，控制面部管理，不情不愿走到场地中央接过话筒，躲在比人高的圆形靶后面。
姜晚风静静地看着她，嘴角勾起礼貌的弧度，但看着更像嘲讽。
被架着上台是什么滋味，当初非要激她，现在满意了吗？
如果她没有拿得出手的本事，那天又是什么光景？
众目睽睽，被架着唱歌，被她和她的朋友嘲笑，第二天再次变成全校的笑话……
她不是每次都能反击回去，但有反击的机会，她一定不遗余力。
姜晚风被蒙上眼睛，歌声响起，是一首粤语歌《月照九州》。
光影消失，睫毛触碰到黑色眼罩，有一丝痒意。
闭上眼，听觉被逐渐放大，舒缓的歌声中，还有不易察觉的脚步移动、圆形靶边缘在地面滚动的声音。
只在十五步以外，向右移动。
反曲弓弓臂弯曲，弓弦绷直，快速释放！
弦音破空，羽箭铮然入定，可以听到靶面破开的裂帛声。
还有，歌声陡然跑调的颤音。
顺手捏过第二只，毫不犹豫，射出。
再来一只。
再一只。
歌声开始都不成调，由于射箭太快，每命中靶面，歌词就卡一下，卡了五六遍唱不过去，最后在箭林弹雨中，抱头尖叫。
“啊！！！”
姜晚风停住动作，摘下眼罩。
巨大的圆形靶上，最中间圆盘大的中心环形中，全是姜晚风射中的箭矢。
成绩非常棒——靶面足够大，距离又不太远，全部射中靶心，还行。
靶面撤走，邵凯薇蹲在地上，低着头不肯起来。
太侮辱人了！
当她是什么？！宠物吗！
她在这唱歌，被箭射，还要东躲西藏！
古代奴隶都没她这么惨的！
实在气不过，她索性不顾及形象，赖在地上不动。
姜晚风拄着拐杖，缓缓挪过去，朝她伸手：“抱歉。”
腰不弯，身子不欠，就这么高姿态道歉，眼神比刚刚入场时她看她的还不屑。
邵凯薇抬头看她，眼神锋利如刀，缓缓站起身，用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你得意什么，不过是运气好获得一次冠军，别飘得晚上睡哪都不知道！”
姜晚风收回手，语调平淡：“只是扯平了而已。”
她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身后，是邵凯薇轻蔑的冷哼。
/
接下来，主持人又换了几个形式互动，宴席也在喝彩中推向高潮。
一直到宴会结束，现场的气氛都很好。
大家起身离席，有一部分特意从外地赶来的，盛弘集团直接在酒店开了房间，供大家休息后第二天再离开。
姜晚风跟随大家一起乘坐电梯下楼，轻抿一口自己带的牛奶。
石菲叶家在京州，今晚不回去，住在33楼套房。
电梯到了33楼，一部分人出去，姜晚风让石菲叶也出去找房间休息。
“不用送我，电梯到一楼我打的就行了，没多远。”她坚持，石菲叶喝了点酒，便不再送。
电梯再次关门，电梯里只剩下她和另外两个礼仪小姐。
她突然觉得一阵眩晕，四肢绵软，电梯好像比刚刚悬浮得厉害，似乎在往上升。
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电梯门再次打开，有人出去，有人进来。
她看不清来人，只觉得自己突然燥热，狭小的空间里空气稀薄，让她无法呼吸。
旁边有人轻笑，低沉浑厚，还有公鸭嗓子的惊喜笑声。
“爸！不会吧？！”
声音好像波纹一圈一圈荡漾在耳边，紧接着，有人揽住了她的腰。
姜晚风口干舌燥，能感受到有人把自己箍住，往电梯外边带。
不对劲，她不对劲！
可今天的食物，所有的都是别人吃了她才吃，邵其善特意盯的那瓶饮料她也没喝。
她喝的是自己的牛奶……
有人换了她的牛奶！
什么时候？！
她一直没离开过自己的便携包，只除了……！
姜晚风心头猛跳，一盆凉水浇在心头，可很快，又被席卷而来的热意淹没。
低沉的声音忽远忽近，“小姜，你如果今天肯签代言呢，就只需要陪凯伦睡一晚；如果你不肯，那就别怪我多录几份，明天好好威胁你签。”
“滚！”姜晚风去掰腰上的胳膊，“我不怕！”
说出的话没什么气势，反而气喘连连好像在撒娇。
她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狠狠用力，绵软的感觉传遍四肢百骸，连牙齿都使不上力。
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没有东西能控制她！
她努力想让自己呕吐出来，强迫自己用力咬下去。
会有方法的，她喝的不多，会找到突破口。
抱她的人应该是邵凯伦，这里是酒店走廊，走廊没有窗户，她就是跳下去也不会被摆布！
或者……拖着他一起下去！
嘀——房间门被打开。
姜晚风心脏疯狂跳动，血液混着痒意在身体里蔓延，从口腔到喉咙就焦渴难耐，旁边的男性气息越来越明显。
她拼尽力气咬破嘴唇，血腥味充满口腔，舌尖尝到一丝咸味，疼痛让她清醒一瞬。
她被拖进屋内，混沌中，看到邵其善淡笑着站在门口，抬手缓缓关上房门。
彻骨的寒意混杂着绝望在心底弥漫，与身体的燥热形成截然相反的反应，门缝的光一点点变窄，从不规则四边形逐渐变成一条细线。
一只手抚摸上她的脖颈，捏住她的下巴。
少年邪恶的笑与那天晚上重合，带着得逞的欣慰和报复的快意。
“不是很能打吗？来打我啊？老子就喜欢带劲的！”
/
“嘭——！”
光线即将消失的缝隙，突然被大力踹开！
明亮炫目的灯光重新照进房间，姜晚风还没凝聚力气转过头去，一道强有力的身影炮弹一样冲过来，脖子上毒蛇一样的触感瞬间消失。
有重物倒地的声音，桌椅相撞，拳拳到肉。
公鸭嗓子发出惨烈的叫声，又有人冲进来，公鸭嗓子似乎被拖着踢出去。
姜晚风死死咬住自己破皮的唇，加深自己的痛感，瞪着眼睛看向来人。
十分高大的身躯，隐没在阴影里，浑身带着猛兽的攻击性，头发和衣服因刚刚的撕打而凌乱无章，有一种随时咬断人喉咙的疯狗狠劲。
鹿，鹿兰川……
她想发出声音，可自己此时软得不成调，她不敢张口。
鹿兰川缓缓靠近过来，半蹲下身，不敢碰她，只抬手在她眼前晃晃，“认得我吗？”
姜晚风此时半靠在沙发旁边的地毯上，仍然燥热胸闷，鼻尖突然闻到熟悉的沉木香味，平日里不显，此刻却疯狂地往神识里钻。
很好闻，沁入心间的好闻。
不知是不是看到他后精神松懈，她竟然连靠着坐的力气都使不出，牙齿也咬不住伤口，整个人往前栽去。
一双大手将她扶住，被拉入一个温暖宽广的怀抱。
沉木香味更浓，铺天盖地的男性气息包裹住她的神经。
一股莫名的电流蹿过脑海，继而逆流而下，直冲心脏，在心脏处汇聚成千万伏高压，迸发出更加热烈沸腾的血液，传遍四肢百骸。
“上……医院……”
她不行了。
心里无比明确要推开他，可脸却转向香味来源，凑上前轻嗅。
殊不知这样的举动对少年来说是多大的意志力挑战。
鹿兰川双膝跪坐在她面前，双手克制地环在她后背一公分距离，看着她毛茸茸的脑袋在自己怀里蹭，明知道要赶紧带她去医院，可就……心猿意马。
“鹿兰川……快走……”
姜晚风催促，宛若耳语呢喃。
深秋初冬，寒风凛冽的天气，鹿兰川的额角逼出细密的汗。
他双手环住姜晚风的后背，一条腿撑着想站立，燥热的体温让他一个踉跄，差点没站起来。
妈的到底什么药还能空气传染！
他都要染上药性了。
不敢耽误，弯腰把人打横抱起，立刻快步跑出去。
一路疾行至楼下，上了车，鹿兰川让司机把空调调成冷气。
打开窗户，大片大片的冷空气吹进来，姜晚风冷得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只有头顶有温热的气息洒下来，自己紧贴的胸膛在剧烈起伏，里面心脏在剧烈跳动。
她稍微抬头，在少年怀里方寸之间仰头看他下颚，意识比刚刚清醒一点，赶紧告诉他：“应该是牛奶有问题，我中间上台射箭，回来后只有牛奶跟别人喝的不一样。”
鹿兰川看起来比她还像中药的，有汗珠从喉结处滑动滚落，没入领口。
他咽了口唾沫，下巴抵在她头顶，“别说话，姜晚风，先去医院。”
他的背挺得僵直，明明旁边有位置却没有放下她，整个人别扭又痛苦地抱着她，目视前方，争分夺秒等待车辆驶入医院。
中间，他还打了电话给李芊妤，让她也到医院等着。
末了，还给沈赫卿发了个消息，说方便的话，通知一下许盈婳。
等姜晚风到医院洗胃时，李芊妤、许盈婳和沈赫卿都在。
鹿兰川把她送到病房，然后退出去，等医生检查过，让李芊妤和许盈婳先去照顾。
沈赫卿站在病房外，皱眉打量几乎湿透的鹿兰川，虽然觉得不可能，但还是问了句：“你也中招了？”
鹿兰川白他一眼，抹一把额角，咬牙：“邵家老狗简直不是个东西！”
他本来查到消息，邵凯伦会在十四岁这天开荤，还专门和朋友炫耀这次的女人是他爸挑的。
结果刚在他开的酒店埋伏好，发现他居然搂着姜晚风，邵其善开道，一路护送过来。
鹿兰川站在行政室，差点要砸了监控！
从行政室一路狂奔而下，等不到电梯，硬生生跑了十二层楼，赶在关门之前一脚踢开，这才救下姜晚风。
紧随其后的倪皓行和保镖，将邵氏父子全部控制住，报警待抓。
沈赫卿在来的路上，已经从倪皓行那里大致了解了经过，也终于弄清了鹿兰川十八岁生日过后，为什么没有实际接手鹿氏产业。
“皓子说你想自己扳倒盛弘，也是为了她？”
鹿兰川不置可否。
他没跟沈赫卿提这事，因为他知道沈赫卿那个高精密运转的冷血脑子，不会赞同他这个时候行动。
果然，沈赫卿道：“我建议你在高考后统一部署，你现在天天钻研文科东西给她补课，又分出精力拉邵氏下台，给你自己留的时间太少了点。”
“知道。”鹿兰川拿领口抹一把脖颈的汗，回答他，“等高考就晚了，明年八月就A运会，我给不了她一点支持，连体育的边都没搭上，岂不是很没用。”
“……”沈赫卿表情出现一丝裂缝，“你搭不搭边都不影响她夺冠吧，哪里晚了……”
鹿兰川被他怼的无语，强行辩解：“总要有一些共同交集吧？等我拿下盛弘，跟体育圈的政圈打好关系，她考到国家体校后生活和关系不就更顺利点了吗。”
沈赫卿觉得没必要，以鹿家的能力，不碰盛弘也能做到；以姜晚风的魅力，不用打点也会生活顺利。
但鹿兰川不那么认为，他想为姜晚风做更多的事。
“跟你这种没谈过恋爱的人说是不会懂的。”鹿兰川懒得跟他解释。
“是，”沈赫卿看一眼紧闭的病房门，“那我觉得姜晚风也不一定能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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