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第二年

鹿兰川入职体育局第二年，提拔为江洲局青少年分局长，负责青少年竞技选拔资格审查。

四月草长莺飞，春风悠扬。

他带领秘书前往几所体育特色高中进行宣讲视察。

十八中在视察之列。

鹿兰川再次踏进姜晚风生活两年的母校。

今年的百日誓师刚过一个月，高三教学楼前还挂着两大横幅。

「奋志凌云  竭力攀高  敢向蟾宫折桂冠」

「乘风破浪  百舸争流  怒挥毫墨占鳌头！」

苍劲有力的字体依稀透露出百日誓师那天的豪情，鼓起又平复的横幅在风中发出铿锵的声响，如同那震耳欲聋的誓言在激荡。

鹿兰川在学校的一众领导陪同下，参观学校发展史和体育特色成果展示。

自姜晚风那一届过后，十八中开展了射箭专项，连同之前的跑步、跳高、跳远，成为学校四大王牌。

射箭区在操场，场地开阔。

一群少女穿着校服，马尾辫在风中飘荡，弯弓射箭，姿态挺拔。

每一个都像她。

每一个都不是她。

他驻足静立，看了好一会。

跟随的副校长察言观色，见他感兴趣，立马招手喊来其中训练最好的一名女生。

“白晓茵，过来。”

女生收起弓，小跑过来。

鹿兰川立马皱眉后退一步，不悦地看向旁边的副校长。

副校长浑然不觉：“鹿局，这是咱们本届最优秀的运动员，有望冲击国家队的苗子，也是我们重点培养的对象，要不要给您表演一下？”

跟随鹿兰川的秘书挡在他前面，给了副校长一个非常不客气的眼神警告。

鹿局身边连苍蝇都是公的，他不知道吗？

刚入职那会被一个实习生小姑娘撞到，当着人家小姑娘的面用了一整包湿巾，几乎把浑身上下擦了三遍，最后受不了，请假回去洗澡换衣。

临走前还把实习小姑娘撞到的外套直接扔垃圾桶。

小姑娘被羞辱地当天哭着找大领导闹辞职。

结果，求仁得仁，辞职批了。

一年下来谁都知道鹿兰川不近女色。

是真正意义上的不近女色，接近了就浑身难受，头发都难受得竖起来，想要脱胎换骨那种难受。

后来单位例行开展心理咨询，诊断他患有轻度厌女症。

“竞技比赛是一项严肃的活动，不应单独拿出来作表演。”秘书冷声拒绝，“小姑娘去好好练习吧。”

副校长闻言，回头看一眼不高兴的鹿局，立马道歉：“哎呦，是我考虑不周，应该要加强训练的，应该的。”

鹿兰川心理不适，失了观看的兴致，转身往回走。

体育主任立刻引领他往荣誉室走去。

“鹿局这边请，这里是我们历年来的杰出校友和获奖历程，都是十八中因材施教孕育出的精英人才！”

学校体育馆，一排长长的走廊上挂满了杰出校友的照片和成绩。

最前面的，就是姜晚风的照片。

她是十八中荣誉成就最高的校友，十八中一直以她为荣。

照片是江洲那次A运会夺冠的剪影，表情清冷稚嫩，眼底倔强骄傲，藐视万物。

照片旁边是一个视频播放器。

轻触一下，视频播放出她站在高台，弯弓如满月，箭气横生，一箭射穿高高悬挂的绣球，两道横幅倾泻而下。

是那次百日誓师大会。

激昂音乐响起，斗志昂扬的号角从四面八方传来，震动耳膜。

后面是她最后跑向龙门，一跃而起——

画面一转，她的各种举起奖杯镜头叠化在跃起的动作上，奖杯一次比一次大，级别一次比一次高，笑容一次比一次骄傲。

鹿兰川抬手抚上她自信张扬的眉眼，隔着冰冷的屏幕完成渴望却无法做的动作。

好想触摸到她，触摸到真实的她。

两年了。

这两年他无数次前往普国，想尽办法打点，仍不能见到一丝影像。

受伤了吗？

挨饿了吗？

视频上自信张扬，在普国那些人看来，完全都是讨厌的表情。

他们一定不会想看到你这个样子，他们喜欢看你出丑，看你屈服，看你乞怜。

他整个手掌覆在屏幕上，画面里小小的身影，被他一手遮住。

近在咫尺，远隔山海。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缩紧抽搐，疼得无法呼吸。

他无比后悔。

可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要后悔什么。

锦衣玉食堆砌的过往，换不回一个女人的自由；

自小贪图安逸，没有走参军这条路，现在军圈挨不上边；

以前不屑从政，讨厌约束，现在想往上爬还要一年又一年的时间。

他等不了，等不及了。

再这么困顿下去，他要去炸了那边的大楼，同归于尽！

副校长小心翼翼地看着，与体育主任对视一眼，不知所措。

秘书也默默看着，等待他独自消化情绪。

良久。

鹿兰川松开抚摸屏幕的手掌，从口袋掏出一只丝质绢巾，将屏幕表面仔细擦干净。

“这段视频——”他问旁边的主任，“可不可以拷给我一份。”

“可以可以，我这就安排。”体育主任连忙派人去拷。

鹿兰川继续沿着走廊参观，背影却无边萧索。

副校长胳膊肘捣了捣旁边的秘书，“我们姜晚风真的伤得他蛮深的吼......”

秘书也不知道，只耸了下肩。

“我听说姜晚风是嫁给了老外，定居国外了，所以鹿局每个月都要出国去远远看望一下，是不是真的啊？”

毕竟这些年姜晚风没有回来过母校了，上次A运会之前，每次毕业典礼还都会回来鼓励一下学弟学妹，那年过后直接失联了。

秘书摇头，“不能吧。”

每个月都要出国倒是真的。

政客出国费劲，他每个月帮忙申请一次，流程熟得都要吐了。

但姜晚风应该不是嫁给老外，他只能隐隐猜测姜晚风在国外，鹿局还没放下。

一天巡查结束。

鹿兰川驱车回老宅，看望老爷子。

李芊妤也在，带着儿子在客厅跟老爷子逗着玩。

鹿兰川的心脏下意识痉挛一瞬，目光避开了其乐融融的场景。

自李芊妤结婚那天，每一天每一秒的幸福，他都忍不住幻想，如果姜晚风在，如果她肯嫁给自己，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场景。

明明是很普通的家常，偏偏成了他的奢望。

他沉默寻个沙发角落坐下，脚边碰到一个平板。

他随手拿起来，却看到一个小说界面。

一本重生小说。

李芊妤生完孩子之后，带孩子之余，迷恋上了看这种无脑爽文。

鹿兰川行尸走肉一样，一目十行，麻木地翻看几眼。

「一觉醒来我重生了，

上一世我遇人不淑，错失真爱，

这一世，我一定要抱紧大佬的金腿。」

......

鹿兰川把平板放回去。

目光放空。

过了一会，自嘲一笑，低头随手又划拉一页平板。

嘴角挂着嘲弄又难过的笑。

半晌，

再翻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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