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不必得到她
姜晚风缓慢在赛场行走，所有镜头始终以她的脸作为中心，只能看到背景画面在移动。
随着她走向裁判握手，随着她抬头侧耳倾听教练说话。
看到她轻轻点头，看到她转头回望射箭对面的观众席高台。
一颦一笑都浑然天成，荣光万丈。
鹿兰川站在观众席第一排，入目就是体育场上方三块天幕大屏，垂眼就是姜晚风被众星捧月的娇小身姿。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欢呼。
“风宝最帅！端最秀气的弓，射最狠的箭！爱你宝宝！”
“淡定的巅峰对决，赢了也没有泪流狂吼，小妹妹可以啊，能成大器！”
“你看网上写着，八月二十才过生日，现在都没满十八岁，还是狮子座，跟咱圣火都契合了，她不赢谁赢？”
“还真是诶！天选敲钟人！狮魂永存，让世界都看看，咱东洲连小丫头都霸气侧漏！”
“哇，她还长得漂亮，眼睛又大又亮，这谁顶得住啊！你说暗恋她的男生会不会碎掉了，这辈子都追不上的感觉。”
“是咯，我风宝不拿冠军他们都配不上，拿了他们望尘莫及，望尘莫及~！”
……
鹿兰川已经学会了淡定。
配不上是既定的事实。
她越来越亮，明月高悬到艳阳高照。
可以预见，这只是开始。
她会越来越好，被更多的人看见和喜爱。
他原本以为的家族优势起不到一点作用。
现在他所能做的，就是不断缝补她内心的缺憾，把她隐藏的伤痕修补完成，让她更加耀眼，不带任何阴影的耀眼。
不用得到她。
让她更好，只要能辅助她没有后顾之忧越走越高，不被嫌弃，他就已经心满意足。
姜晚风顺着退场的过道，走向旁边的颁奖区等待领奖。
鹿兰川引导旁边的短发女郎，示意他跟随自己下去。
*
颁奖区。
全秀雅脸色煞白无血。
她是全H国最有天赋的选手，全十环已经竭尽所能拼尽全力，谁能想到姜晚风压着最后一刻能命中靶心！
她没有拿到金牌，H国的王牌项目，加紧加急争取的首金机会！
她没有获得金牌。
握手时她已经无法掩饰表情，一转身泪洒现场。
可转身才发现，哭早了。
教练早已收拾包裹离开，没人给她收拾弓箭器具，观众席最近的H国观众也起身离席，有严密看管不让扔瓶子，不然早就有同胞砸向她。
全秀雅一个人边哭边收拾弓箭，旁边哪个不知死活的摄像头围着她转圈特写拍摄。
她一抽噎一抽噎梨花带雨，囫囵装完，赶紧下场。
*
姜晚风旁边仍有记者包围，海内外无数记者站在栏杆旁边，各种语言齐聚。
与……她幻想的一样。
可她不需要海内外记者了。
远处的观众席，无数人在呼喊她的名字。
她只转头看向刚刚姐姐的方向，那里一片赤红，分不清谁跟谁。
领奖仪式。
A运会响起了本届比赛第一首国歌，东洲国歌。
慷慨激昂，带着自战争而来的反抗不屈。
姜晚风站在领奖台最高处，凝视国旗冉冉升起，眸光清亮坚定。
这一刻，国歌不仅在东洲响起，也在全世界每一个看直播的亚裔同胞手机中响起。
所有实时播报的国家电视台，也都要逐分逐秒地听完进行曲。
弹丸岛国要听。
棒子国要听。
忌惮制裁的普国也要听。
听万众一心，听波澜壮阔铸就长城，听奋力吼出的雄起！雄起！
*
与此同时，东洲新闻电视台，江州地方台实时转播姜晚风家中境况。
掌握第一手周边消息。
曹小曼一个人坐在客厅电视机前，不断有邻居敲门贺喜。
记者摄像在旁边记录接待过程，曹小曼边哭边笑，礼貌感谢。
画外音是记者温柔舒缓的声音。
“我们的首金冠军姜晚风一直跟着嫂子生活，她的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哥哥嫂子含辛茹苦把她养大，但是哥哥四年前意外去世，现在是嫂子一个人养儿子和姜晚风两人。”
“A运会期间，儿子因考上警校，在A运村执勤，不能回家，姜晚风也日夜训练未能归来。一直是曹小曼一个人默默守着家，给两个孩子做最坚强的后盾。”
镜头特写，给了姜晚风的卧室。
简单的床铺被褥，还有小时候的一些玩具弹弓。
曹小曼拿着弹弓介绍，说起姜晚风父母不在身边，被迫自保，到被发现远程射击天赋的故事。
不断有邻居上门，社区、辖区领导上门慰问，并特批可以放鞭炮炸烟花，庆祝首金诞生。
几乎一夜未眠。
深夜，好不容易送走记者，又有邻居上门。
“小曼，你好福气啊！”
曹小曼保持微笑，得体回应，“是孩子争气。”
“对对，从小就懂事，给咱国人争脸了！”胖脸大姐笑着应和，然后躲着镜头问，“我上次介绍给你的对象，彩礼都谈了的那个，你还处不处？人家还是忘不掉你呢~”
曹小曼默了一瞬，把人推出去拒绝，“不了，不找了。”
“别啊，当时你不就是嫌他不想带着姜晚风嘛，现在晚风这么争气，人家也认可了，你就别拿乔，给个台阶下来吧？”
“遇到个合适的人不容易，你说是不是。”
曹小曼砰地关上门。
……
鄱楼区。
外婆和舅妈家门口。
早已被街坊邻居围满。
“论成才还得是你们苗家，有没有给老苗和苗叔送信儿？让他们也知道晚风的厉害啊！”
“对对，晚风一直是你们带着，小时候我们看着长大的，要不要弄回来改名，改叫苗晚风，入你们老苗家族谱？”
“苗家的，请客不，大喜事啊！”
舅妈杜梅花已经七十多岁，看着新闻心中骄傲，只点头。
“请，请，等我儿媳来了，一定请。”
曹小曼正在连夜往这边赶，实在没想到，姜晚风首金夺冠，连外婆这边也被惊动。
姜晚风外婆，苗老太窝在堂屋，九十多岁，有时清醒有时糊涂。
本来该睡觉了。
但总有人在门口炸鞭炮放烟花，扰得她睡不着。
看到这么多人，她神情恍惚。
她怕是要死了，居然能在这些尖嘴刻薄的邻居们脸上还，看到这么多久违的表情。
崇拜，羡慕，赞叹，嫉妒……
想当年她小女儿复兴，成绩是四邻八方一等一的厉害，周围谁都比不过。
出国那时，十里相送，谁不羡慕她生了个争气的好女儿。
谁来聊天，都半羡慕半嫉妒，逢年过年要跑来打听“你家复兴回来没？今年还不回来过年啊？见惯大城市，不要你这个娘喽！”
一语成谶。
出国后，女儿中间只回来过一次，把姜晚风送回来那次。
从此杳无音信。
不。
会寄回照片。
邻里邻居没有放过她，大肆笑话她高龄产女，还产出了个叛国贼。
她老头一开始还和人争辩，后来心中郁结，一气之下直接气死了。
她也就不再外出，不与这些人理论。
这些人，今天来羡慕什么？嫉妒什么？
她还有什么笑话给看？
“妈！晚风给国家争光了！”
晚风？
“苗大姨，你家生了个好孙女啊！”
杜梅花打开电视，旁边有人主动递过手机，谄媚巴结溢于言表。
“苗大姨，你看，就A运第一天，晚风夺冠视频，巾帼不让须眉，前途无量！”
视频上，胸前戴着金牌的少女，将国旗高高举过头顶，环视四周。
苗老太眯着眼，浑浊的眸子仔细辨别。
意气风发，挥斥方遒，傲视群雄的模样，与她的小女儿如出一辙。
是晚风。
是她外孙女。
她抬手抚摸手机，老态龙钟，笑出残缺的牙，问道：“梅花啊，晚风为国争光了，复兴能不能看到？”
杜梅花也不懂。
正好曹小曼赶到，闻言，眼眶一热，应声：“能看到，都能看到。全世界，天上地下，飞鸟鱼虫，都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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