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土碗插翅膀飞了

此时，杀猪匠已经把猪收拾完毕，前膀，后腿，排骨，下水也都已经清洗干净，猪血肠也灌制完毕，被白老爷子功臣般请到炕上，吸烟，喝茶，就等着喝酒吃肉了。

农村里的火又快又硬，猪肉下锅不久，肉香就满院子飘荡，大人们的肚子立马空空荡荡，小孩子的口水也止不住的往外流。

更有急眼的小孩，拿出一块没出锅的骨头，血渍呼啦地啃，香得找不到北似的。

老人们也不阻止，乐呵呵地说一声馋虫，伸手在那小孩头上弹了不轻不重的一个脑崩。

于此同时，村里人也都来得差不多了，桌子坐得满满当当，屋子里更是堆起了小山一般高的礼品。

白老爷子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咧开的嘴久久没有合上。

倒不是因为收了礼，这种温暖欢快的氛围确实令人高兴，非得大笑一顿才好。

我和老马陈意兰坐在一块，也都望着锅里的猪肉。往四下扫了一眼，竟看见拐子爷也来了，坐在一个角落里，眼神依旧是空洞洞的，但比之前正常不少。

“看啥呢，都入了迷。”老马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抬抬下巴，示意老马看过去。

“噢，拐子爷啊，这有什么奇怪的，说了拐子爷他没病，正常得很。”老马不以为然。

看着这满桌满院的人，我想着待会怎么个打听法，这是难得的聚集机会，但一个个问过去这得问到什么时候。

还没想到怎么个问法呢，杀猪菜就出来了。

那可真叫一个不得了。

五花三层的白煮肉，蘸着咸盐和蒜泥，岂是一个香字了得。

颤巍巍嫩嫩滑滑的猪血，必须蘸着酱油和蒜泥才算正宗。

手撕肉和拆骨肉要蘸盐面儿；猪肝肠肚，空口嚼那是越嚼越香。

最好吃的莫过于老汤烩酸菜，猪肉和猪血，肉不腻，菜不酸，汤不肥，血不硬。

旁边的老马喝了半瓶烧酒，脸颊染红，还嚷嚷着要再来半瓶。

这么好的杀猪菜，配什么饭讲究？过去的大米金贵，以高粱米为主，现在则全是亮晶晶的东北大米，一口烩酸菜，一口大米饭，吃到完全不想撂下筷子。

吃玩了杀猪菜，大人们想着给小孩找点乐子。

把猪尿泡吹得如气球一般，给男孩子当球玩，把猪关节用火烧干，做成插布口袋的“嘎拉哈”。

杀猪菜是东北最具特色的一道饮食，成为一种文化则是在城里，尤其是一些讲究的杀猪菜饭店，干脆把饭店装修成农村的样子，到处挂着红辣椒，黄玉米，和白大蒜辫子。

老人们都没走，就着白老爷子端出来的一大盘瓜子花生唠嗑，拉家常。

孩子们则在另一边的空地上踢着刚做出来的“皮球”玩。

正是个打听事情的好机会。

不过我和大家都不太熟，不好开口。旁边的老马又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子上打呼噜。

于是我进屋去找白大爷。

转了一圈没找着，后边有人告诉我，说白老爷子和他老伴在厨房里洗涮东西呢。

进去一瞧，果然在里边。

白老爷子立在灶台前，手脚就没闲着，拿这摆那的，十分忙。

我没好意思开口，在门口站了会，之后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白老爷子擦了把汗，回头看见是我咧开嘴笑了笑，“不用，小宁你在外边歇着去，这里我们两人够了。”

劝了我几句，白老爷子又继续干他的活。

想着到时候人走光了就不好办，我还是开了口，问白老爷子能不能帮我个小忙？

“害呀，小宁你早说嘛，什么忙？”白老爷子放下手中的抹布，彻底转过身来。

我就接着说能不能帮我问问村里人有没有从山上捡回来一只土碗。

“土碗？”白老爷子惊讶加之疑惑的表情我早已司空见惯，和当时老马的如出一辙。

见我肯定地点头，白老爷子抓了抓头上那块斑秃，“这东西……还真不知道有没有，瓷器倒是捡过，土碗可就悬了。”

“算了。”白老爷子把手一拍，“我帮你出去问问去。不过我嘴笨，说不太清，我帮你叫齐人来，你自个问问？”

“诶，好，谢谢您。”

白老爷子走在前头，领着我往外走，一直走到众人中间。

嗑瓜子的老人，拉家常的老人都一齐挺下嘴，望着白老爷子。

“寿星出来啦，给大家伙说点什么？唱两段？”其间有个老伯喊了一声。

众人一下子咧开嘴笑了，都拍着手说来两句，来两句。

白老爷子一下羞红了脸，一直红到耳朵根，“别，诸位啊，别起我的哄，我这嗓子哪能来几句。”

“你就别谦虚啦，谁不知道你唱咱们这地方戏是一绝。”众人一齐说道。

架不住众人起哄，白老爷子子整整衣服，还真给来了几句，“在头上整整乌纱帽，身上抖抖衮龙袍，走向前，忙跪倒，国太千岁驾临朝。出自打龙袍遇后一折……”

唱戏的时候，白老爷子换了一个人似的，不再拘谨，整个人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几句下来，众人都拍手称妙。怪不得大家都说白老爷子唱戏是一绝，这几句听来那叫余音绕梁，三日不觉。

这戏是地方戏，但有有点京剧的意思，听起来别有韵味。

唱了这几句，众人还嫌不够，央求着白老爷子再来点。

白老爷子哈哈一笑，有些自豪地开口说你们要是爱听，赶农闲的时候我在家们口搭个台子天天给你们唱。

“不过啊，今天是不行咯。”白老爷子拉过我，“小宁想问大家伙点事，还劳烦大家都上点心听一听。”

我冲面前的各位老人拱了拱手，“耽误大家一点时间，我想问问有没有人从山上捡回来一只土碗。就北边那座山。”

说完这话我感觉有道凌厉的目光在我脸上扫过，待我在人群中搜寻这目光的来处时，它又消失不见了

众人一下子议论开，但不是议论捡没捡着，而是议论我要找这土碗做什么。

话题逐渐跑偏，我赶紧伸手叫停，“我找这土碗没别的意思，就是有人好收集这个，我也就顺势问一问。”

如此解释了一番，众人才渐渐安静下来，有个老伯开口了，“我家倒有一只，不过不是从山上捡回来的，是我自个家一直用来吃饭装菜的，你要么？”

我笑着摇了摇头，“山上捡回来的能算得上古董，家里装菜的那只能算是老物件。”

于是众人也不议论了，都说没有。

“各种罐子花瓶倒是捡过，不过这土碗还真没有。”有人开口。

我听得心里直纳闷，这市面上没有，村子里也没有，山谷里更是没个碗影，熊影倒是有，那这碗到底去哪了？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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