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当铺

司机大概是被我这急切的吼声惊得愣住，停顿几秒，才缓缓说出两个字，“当铺。”

当铺？

当铺这个拥有近千年历史的行当，至今仍在顽强地生存着，即使是在一些一线城市，你也会偶然看到一个不大的店面，隐隐出现在各个高楼大厦，霓虹闪烁间，上面总是直直垂下一块黑色帆布，写着一个大大的当字。

为什么说是顽强生存呢？因为每次路过里面几乎总是寥寥数人，即使是炎炎夏日，也总是让人有种莫名的阴冷感。倒是和惨白男身上的那种感觉有点相似。

尽管如此，当铺对某一类人来说确实是不可或缺的。当铺所出，当价一般不超过原价的一半，当时需付利息期满不赎回，由当铺变卖。

经济的发展催生了当铺。在宋朝，称之为长生库。到明朝，确定称为当铺。

当铺最繁华的时代是在清乾隆年间，光北京就有二百多个。小到破旧古书字画，大到房产地契，兼至锅碗瓢盆，贵达珠宝古玩，几乎没有不能当的。

而类似高利贷的高额利润，也让许多商家发了大财，只是后来蛮长的战乱，加上解放后取缔当铺让这个古老的行业几乎消亡了，不过最近的几年，他又悄然复苏，大有兴旺之势。

一个地方当铺如果多的奇怪，那想必这个地方赌业必然发达，现在的当铺有时候也充当拍卖行的角色，一些无法偿还的死债就用东西抵押，有些当铺收了满满一仓库货物却无法卖出，所以也并没有以前的风光，顶多只是惨淡经营。

之前青姨的一个老相识就是因为囤积了过多货物，入不敷出，当铺倒闭。

可这惨白男去当铺干什么？是他自己开的，还是要去当东西？

我问清具体位置，立马回奇货居开车赶过去。

这惨白男身上总带着刀，这次我可不能再被他威胁。我瞟了眼脚边的狼牙棒。

到了当铺，我没有急着下车，而是先摇下半边车窗，向外探望。

店里空荡荡的，好像没人。我还是来晚了。

这时，从屋里走出一人。这人大概三十岁上下，身上穿着条纹短袖，面露焦急之色。站在店门外张望了一会，又略显无奈地走回去。

再等了一会，没见里面再又人出来，我下车向当铺走去。

当铺不大，却十分阴凉，甚至可以说有点冷。

跨过门槛，大概十步不到，一人高的金属栅栏将客人和当铺伙计阻隔开来。以前的当铺都是木栅栏，所以有人传言当铺是专做典压犯人物品买卖的，其实话不尽然。这么做，只不过出于自保，好比出租车司机驾驶座和后座之间的栅栏一个道理。

门柜的左边有个里间，不过用白布分隔开来了，想必那就是伙计来往柜台和里面处理储藏货物的地方。

刚才出来的那名男子，貌似是这当铺的掌柜。此刻他正躺在一张藤椅上，双目紧闭，嘴唇微抿，轻摇一把蒲扇。看起来满腹心事。

我叫了声掌柜的—这是当铺特有的叫法，你不能叫人家老板，显得你很外行。

掌柜的睁开略带青色的眼皮，“来当东西的，不好意思，今天不开张了。”说完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为什么？时间还早的很。”现在才是上午，怎么说不开张就不开张了。

掌柜的从藤椅上坐起来，拿过一旁的烟，点上后吸了一口，“你有什么事？”

我也不说客套话，直接道明来意。问掌柜的刚刚有没有一个全身惨白，穿一身黑衣的男人来过。

掌柜的拿烟的手停在嘴边，烟气萦绕中，我看见他放大的瞳孔。看来是来过没错了。

掌柜的走进内堂，套了件外套出来，“你认识他？”

我说了句不认识。掌柜的面露失望之色，不过还是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当铺刚开门，惨白男就走进来，把掌柜的吓了一跳。惨白男也没多说话，只说来当东西，便把一只黑色的盒子拍在柜台上。

掌柜的不敢怠慢，赶忙接过那盒子打量了一眼。只觉得这盒子木料特殊，但看起来普通，而且散发出一股怪味。

他本想不收着东西，但抬头看见惨白男那张阴沉的脸，怕生出祸端。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他想当多少钱。

惨白男露出个诡异的微笑，瘆得掌柜的心里发毛，不过惨白男之后说出来的话，才真正让掌柜的大跌眼镜。

“你知道吗，就他那个破盒子，竟然要当二十万。”掌柜的面露嘲讽，“真不知道他哪来的勇气。”

掌柜的拒绝了惨白男，惨白男倒是一脸不解地说你真的不要？不打开看看？

其实掌柜的心里也好奇，盒子里装了什么让他敢开出这样的高价。不过他克制住了，他知道自己不会收这盒子，索性不去看它。

倒是一边的伙计忍不住了，对掌柜的说让他看看。伙计接过盒子，打来之后，突然两眼放光，着了魔一般，说什么也要把它拿下来，飞快地开了当票。

说到这，掌柜的走拿出一张纸狠狠地拍在柜台上。

我瞧了一眼，是一张契约文书，准确的说是一张当票。

当东西的人，必须手持这张当票来赎当，而且需缴纳利息费用。这当票长十几厘米，纸张厚实，在前头还有花纹和这个铺的铺号地址，而正下方还有一个红色的大印，正中间写着一行草字。

“破烂黑色锦盒一个，长六寸两分，宽三寸五分，高两寸。执贴人某某今因急用，将此物当现金二十万，每月五分行息。期限十八个月为满。过期任铺变卖。原有鼠咬虫蛀，物主自甘。此贴为照。”

惨白男拿了当票一眼不发地走了。掌柜地大骂了伙计一顿。这伙计自开店起就一直跟着掌柜的，看东西很少走过眼，这次他竟然把这破盒子当下来了，气得掌柜的差点当场让他卷铺盖滚蛋。

伙计没理掌柜的在一边怒骂，痴呆了一般抱着盒子，嘴里一直嚷嚷着这是我的了。接着说如果不愿意，可以把他所以的积蓄都给掌柜的。

说完就丢了张卡给掌柜的然后疯了一般地跑出去。

“他们走了有多久了？”我问掌柜的。

掌柜的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一个多小时了吧。”

也不知道这伙计会不会回来，这才离开不久。干脆现在当铺等一会。

掌柜的给我搬了张椅子，我坐下来和掌柜的聊了几句。掌柜的张口不离那伙计和黑锦盒，说这伙计怎么就这么糊涂。

说不定不是伙计本身糊涂，而是那盒子里的东西，令他如此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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