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怀疑

我们在一边看得几乎要睡着。

末了，我听见小关起身的声音，还有一句“吃饱了。”

再次打起精神一看，小关手里还捏着半只鸡腿。

合着吃了半小时就吃了一半？不是我说，我一口都能把那只还没拳头大的鸡腿干掉，他却吃了半个小时，嘴里还说吃饱了。

小关把剩下的半只鸡腿小心揣好，又把手里端的土碗放回洞里，洞口封上几块土砖，还在旁边扯了几把草盖上。

接着便心满意足地往回走，我和大熊心里一紧，赶紧把身子缩一缩。

小关完全没来时那么谨慎，摸着肚子打着饱嗝心满意足地往山下走。

见小关走远，我直起身子，舒展一下有些发麻的身体。

“大熊哥，要不咱们……”还没说完，大熊便点点头。看来，他也对那土碗十分好奇。

于是我们大步往放土碗的地方走。

扒开掩盖的长矛草，拿掉堵在洞口的土砖，我们把里面的土碗取出。

我左看右看，没看出这土碗有什么特别，伸出两根手指敲了敲，土碗发出一阵奇怪的砰砰声，不像是土，倒像是什么实心的东西。

“咋样？有什么发现？”大熊凑过脑袋来问我。

我摇摇头，把土碗递给他。

大熊转动脖颈把这土碗看了个遍，也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这分明就是个普通土碗。”我嘟囔一句，“小关还整的那么邪乎，故意耍我们吧。”

“不对。”大熊像个真正的大人一样粗声粗气地说，“没必要费这么大功夫，冒着被连长抓到的危险出来耍我们，这碗……说不定真有点神。”

我觉得大熊说得有道理，但确实又看不出这破土碗神在何处。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大熊一本正经地念了句毛选上的话，接着就掏出藏在兜里的红薯。

学着小关的样子在碗里搅了几下后，大熊把红薯伸到我面前，“你吃不吃？”

不加思索的，我立马摆手摇头。“这红薯上还沾着黑乎乎的泥呢，咋能下嘴。”我这人虽然不挑食，但这也……太脏了吧。

而且碗里似乎还有点水，被这么一搅，黑乎乎的泥水直往下掉。

“不这样咋能知道这碗的玄乎处。”大熊甩掉泥水，闭着眼睛跟壮士赴死一般咬了一大口红薯。

我在一边看着都发了一个寒颤。

他这一口红薯嚼了特别久，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只能看见大熊厚实的嘴唇上下动着。

很久很久，大熊才把那口红薯吃完，之后他眉头一紧，面露痛苦之色。

我以为他吃了那黑泥肚子不舒服了，赶紧问他怎么样。

大熊睁开眼，揉了揉肚子，“撑……撑着了。”说完还打了个长长的饱嗝。

我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吃那么一块红薯就撑着了？

撑这个词对我来说是多么遥远，还没上山下乡的时候，在家吃了好几碗干饭也从没撑着过。

大熊的饭量我知道，本来就长得人高马大，干的活又多，那几个红薯还不够他塞牙缝，如今却说撑着了。

这碗真这么神奇？

我咽了口唾沫，强忍住自己想试一试的冲动。

大熊宝贝似地捧起那碗，“这碗真的神，我之前还饿得前胸贴后背。”

“怪不得那小子大半夜地跑这来，这真是个宝贝！”大熊抓着完的肩膀使劲摇晃，“咱们把它拿回去，再也不怕饿着了。”

之前我是不相信的，但见大熊都这么说，我也逐渐相信那碗的神奇功效。

对把这碗带回去地想法我没有异议。

小关那小子家里富裕，时不时有人从上海寄钱和吃食过来。我和大熊家境普通，父亲那点工钱维持家里生活都不够用，哪还有闲钱寄给我们。

他可以花钱出去买吃食，我们可没有。

再说，这黑灯瞎火的，他也不知道是我们拿的。大概会以为是山里的山民。

这土碗不大，就跟平常吃饭使的那种粗瓷碗一般大小。

大熊把土碗揣在怀里，示意我跟着他回去。

沿着羊肠小道快步往下走，我们翻过围墙，悄声进入宿舍。

宿舍里充斥着浓浓的汗酸味和脚臭味，呼噜声此起彼伏。

我们扫视一番，没人醒，便移步想回到自己的床铺。

“干什么去了！”阴阴冷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背上的汗毛直竖，僵着脖子机械地转头，发现是小关。

我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你，还以为是指导员呢。”

小关鼻子里喷出一股粗气，“干什么去了，大半夜的鬼鬼祟祟。”

“解，解手不行啊。”我强装镇定，仰起脑袋梗起脖子。

小关拿眼睛上下扫塔我几眼，冷笑一声，“解手用得着这么害怕？还怕指导员过来？”

这时大熊插话了，“那你呢，大半夜不睡觉。”

小关一下子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两只眼睛紧瞪着大熊，握紧了拳头，“我也解手，不行啊！”

大熊哼了一声，向前一步，小关立马不敢开口。他没大熊壮实，也只能口头上占点便宜，要真打起来，大熊两三拳就能把他撂倒。

我还真怕他俩当场就干起架来，把巡夜的和指导员惹来就麻烦了，那只土碗也会暴露。

“好了好了，都早点睡去，明天还得早起干活呢。”我充当了个和事佬。

或许是明天要干活这话威力大，又或许是两人确实都困了，毕竟走了那么远的山路，两人互相瞪了几眼，都翻身上铺。

我这心里可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这小关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了吧。

翻来覆去睡不着，我看了眼斜对面的大熊，他的呼噜声很快响起。

算了，明早再和大熊商量商量，看看是不是得把这土碗放回去。

第二天早上五点钟，照例有人敲着一面破锣过来叫我们起床。

大家伙不情不愿地从被窝里爬起来，嘴里骂着娘，手里拿着脸盆牙刷往厕所冲，去抢那为数不多的几个厕所。

五点半在食堂集合的时候，我特意挨着大熊站，趁别人没注意，悄声问大熊我们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大熊眉头微皱。

我偏头打量四周的人几眼，都闭着眼在背毛选，“就是那个……小关昨天那么问，指定怀疑我们了。”

大熊哼了一声，说那又怎样，他不敢动手，“放心，有我。”大熊拍了拍胸脯。

“你俩干什么呢！”指导员一声厉喝，眼神跟柄剑似的直直朝我和大熊刺过来。

“没……没啥，我有几句没记住，问问大熊。”我挺直腰背，目光直视前方，强装镇定。

我知道只要和毛选搭上边，指导员就不会多说什么。

指导员没责备我，反而咧开嘴笑了，眼皮上的疤显露出来，“好，不错，大家要像他们学习，这不懂的，就要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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