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鼻荆消失后，过了十几分钟，忠武路的3号线站台上开始出现伤亡者。现在3号线站台上仅剩一个“房间”。由于3号线里没有强者，于是弱者们毫不退缩，人人都朝彼此暴露杀意。
“去死吧！给我去死吧！”
距离第3个主线任务开始，还有30分钟。
就在周围正在变成人间炼狱的时候，我却安静地读着《灭活法》。也许今天的任务会按照我的预期发展。为了活下去，我必须把书中的有关情节一字不漏地记下来。
——你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啊？
鼻荆的“鬼怪通信”传来的同时，我听见了星座们的系统通知。
星座“紧箍儿的囚徒”因你此刻的举动而感到惊讶。
一瞬间，我反射性地关掉屏幕。这样看来，有一件事我至今没考虑到，那就是为什么星座们看到我在读《灭活法》，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呢？在《灭活法》原著中有这样的情节：星座们在知道刘众赫是回归者的事实后，对任务的公平性发出了质疑。那么，看到我拥有原著的文档，他们本应该说些什么才对。
——你现在打开空白的记事本是想干吗？都是因为你，星座们都快郁闷疯了！
空白的记事本？我再次打开手机，屏幕上明明显示着《灭活法》文档。
——你是在说这个吗？
——是啊！你现在打开这东西，难道打算写什么作战计划吗？你要是再不采取行动就死定了！哈，我竟然相信你这种家伙，还和你缔结了契约……
我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鬼怪看不到这个“文档”。如果拥有星流直播系统最高管理权的鬼怪都看不到的话，星座们应该也是看不到的。那么把这个文档发送给我的作者……究竟是何方神圣？
“哇啊啊！”最后一声惨叫响起。终于，3号线站台上“房间”的主人之战决出了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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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不要靠近这边。”少年动作生疏地用刀指着我。让我吃惊的是，胜者竟然是之前向我们介绍车站的那个少年。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别担心，我不会和你争的。”为了让这小子放心，我故意离远了一点。就在下一刻，我身后传来了动静。
“是吗？大叔，你还挺从容的啊。看来你是想去死啊！”
听到这没教养的语气，我不用回头都知道这人是谁：“你不也挺从容的吗？”
“没人敢动我的房间，因为大家都知道，敢动的话，他们就死定了。”李智慧挥动着蓝色长刀。是啊，以她现在的实力，除了刘众赫和屋主联盟，几乎没有化身能与之一战。
李智慧仔细地观察着我，再次开口：“我希望大叔你别死，你刚才顶撞我师父的样子可是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我不会死的，不用担心。就算找不到‘房间’，我也不一定会死。”我说的是事实，找不到“房间”也不一定就会死。因为这个地铁站里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那个人证明了这件看似不可能的事，这甚至就发生在三天前。李智慧眯起眼睛。
“大叔，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嗯。”
“你很强吗？跟我师父一样？”李智慧话音刚落，刘众赫就出现在她身后：“该回房间了。”
“啊，好的，师父！”李智慧的态度立刻变得温顺了起来。
她离开后，刘众赫也准备转身，他瞥了我一眼：“你要和怪兽打？”
我耸了耸肩。
“你会死的，你的同伴们也是。”
“走着瞧吧。”
离开的同时，刘众赫回头看我，他的眼中一时间充斥着难以捉摸的情绪。我没有发动“全知读者视角”，毕竟不是所有的情绪都只能通过言语来表达。
距离第3个主线任务开始，还有20分钟。
我听到有人从换乘通道的楼梯下来的声音。李贤诚、李吉永，还有刘尚雅……从大家黯淡的神色来看，结果应该和我预想中的一样。刘尚雅闷闷不乐地说：“我们……没找到房间。”
“没关系，不过熙媛去哪儿了？”
“那个，她说要去楼上进行协商来着……”
话音刚落，郑熙媛就嚷嚷着跑下来了。
“一晚上2000Coin？他们在开玩笑吗？真想把他们暴揍一顿，真是的！”郑熙媛情绪激动，鼻子都快喷气了，她接着说，“独子，你知道楼上那些人说了什么吗？哎，就是说……”
“他们突然涨租金了吧。”
“啊，你已经知道了？”
这件事不难猜到。如果二十分钟之后还找不到房间，租客们就会死。既然主动权掌握在屋主们手中，涨租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独子，你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我也没找到。”
“啊……”
我的视线一一掠过他们每个人的脸。终于，到了要做选择的时候：“现在有两个办法。”
听到我说有两个办法，大家的眼睛都发光了。但是我提出的办法可能会与他们的期待背道而驰：“第一个办法很简单，还能让我们所有人都活下来。”
郑熙媛眯着眼睛问：“一般在这种情况下，最后选的都是第二个办法……另一个办法是什么？”
“第二个办法非常困难，而且我们之中很可能有人会死。”
“那就选第一个办法吧。”
“其他人怎么看？”
李贤诚首先做出回应：“如果能让所有人都活下来，第一个办法应该更好。”
李吉永也点点头。只有刘尚雅犹豫地说：“可以先听听那个办法具体是什么吗？”
我点了点头，走上通往4号线换乘通道的楼梯：“第一个办法就是那个。”大家望向我指的地方——那里有五个人，他们一边对周围保持警惕，一边发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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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占领的‘房间’正好是五人间，但是他们的能力值都不高。说实话，就算我们五个不全部出动也能……”
“等等，独子，你是说——”
“是的，第一个办法就是杀了他们，抢走‘房间’。”听到我平静无波的陈述，同伴们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郑熙媛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你以为我们是想不到这种办法，所以才没动手的吗？”
“如果哥哥打算用这种办法，我是可以做到的。”李吉永最先站出来，“我不怕，让我来吧。”
“不行，吉永！”刘尚雅抓住了李吉永的肩膀。我看着她，故意用不在意的语气说：“他们也是通过杀人才占领了那个房间。说实话，一直这样的话，我们不可能完成之后的任务。”
“独子。”郑熙媛打断了我的话，“我在金湖站杀了人，的确是我自愿动手的，而且事后我一点也不后悔。但是，”郑熙媛满脸都是痛苦的神色，她继续说，“我并没有因为杀了人，就喜欢上杀人的感觉。我不想变成怪物。”
“……”
“……独子，我想听听第二个办法。”在李贤诚说完后，我暂时闭上了眼睛。
“我充分了解各位的想法了。”好，这样就够了，“那就用第二个办法吧。”
听到我的话，同伴们的表情都变得明朗起来。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打算用第二个办法。尽管通过杀人生存也不失为一种方法，但如果从游戏一开始就只用这种简单的办法，是绝不会被星座们关注到的。不过，如果想使用第二个办法，就需要做好十足的心理准备。不光是我，同伴们也一样。所以，我需要确认他们是否真的有这样的决心，我必须知道这几个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郑熙媛虚脱似的笑了：“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反正你最后是要选第二个办法的，干吗还要试探我们？”
李吉永抬头望着我，他的眼神稍有些不安，我摸摸他的头，说：“我没有考验你们的意思，不论你们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尊重你们的意见。”
刘尚雅叹了口气，开口道：“独子，你太惹人厌了。”
“我不是个善良的人，抱歉。”
“第二个办法是什么？”
“用这个办法的话，我们不需要杀死任何人，但过程会很艰难。”我沉重的语调让大家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如果选第二个办法，那就请各位务必无条件地听从我的命令。就算你们认为我在胡说八道，也请相信并跟从我。但凡你们之中有任何一个人不信任我……”
“……”
“我们全都会死。”
咕咚一声，有人咽了咽口水。同伴们几乎同时点头。李贤诚作为代表发言：“我们相信你。其实我们能活到今天，都是多亏了独子你。”
距离第3个主线任务开始，还有5分钟。
“那就跟我来吧。”我和大家一起往3号线的铁轨方向走去。穿过破碎的地铁屏蔽门，我们来到通往乙支路三街的隧道入口处。在漆黑的隧道内部，“红色区域”散发着红色的光芒。
“怪兽们应该会从那个地方生成并涌出，然后横扫3号线，一层一层往上行动。”
李贤诚语气紧张地问：“那我们要在这里和怪兽打吗？”
“不，打不了。如果在这里打起来，我们都会死的。”在没有绿色区域的情况下，想要和那些可怕的怪兽打到天亮，是只有刘众赫才可能办到的事。
这次换郑熙媛提问了：“那我们要往东大入口站的方向逃跑吗？”
“那也是行不通的。任务激活后，一旦离开忠武路，就会死。”
“那到底……”
“这个计划需要将大家分组。李贤诚、刘尚雅，还有郑熙媛，怪兽出现后，你们就朝着怪兽们冲出来的方向跑。”
“什么？”
“听明白了吗？一定要面朝怪兽跑。然后，在即将和那些怪兽发生冲突时，一定要仔细观察左侧的墙面。到那时你们就会明白我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他们似乎没听懂我的话，但没有时间详细说明了，“信我就行，不然大家都会死。千万别忘了，要看左侧的墙面。”
“明白了，独子。”刘尚雅似乎理解了我的话，首先答道。
“我再叮嘱一遍：一定要在怪兽出现之后再开始跑。”我捡起一个石块，朝隧道扔去，石头在空中溅出火花，然后弹回来落在地上。李贤诚和郑熙媛似乎也听懂了，他们点点头。
“独子，那你怎么办？”
“我和吉永一起去找别的办法。”
如果同伴们信不过我，这个办法就用不了了。朝着怪兽跑这种自杀行为——从正常逻辑来想，谁会听从这种话呢？接下来，就全看他们自己的意志了。
第3个主线任务已激活！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消失，阻隔通往乙支路三街方向隧道的结界解除了。
“跑！”听到我的喊声，保持预备姿势的三人同时起跑。
“呼噜噜噜——”红色区域内开始生成怪兽。那其中大多是9级地下怪兽蝼蛄，但也混杂着一些8级地下怪兽戈鲁尔。后者是一种长着黑色鬃毛、形似熊的怪兽，它们额头上的尖角极具威胁性。如果怪兽们一只一只地进行攻击，我们是能够打赢的，但问题就出在怪兽的数量上。它们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已经不能用“一群”这个词来形容了。如果与海浪一般汹涌的怪兽们发生冲突，我们必死无疑。
正当李贤诚准备和最前排的戈鲁尔展开对决时，我大声喊道：“就是现在！”
刘尚雅最先发现了我提到过的墙面。那是一块在墙上隐隐发光的绿色砖块。“啊！”一瞬间，她全都懂了。
有人激活了“忠武路站”的隐藏功能。隐藏空间“勇者的栖身之处”已启动！
刘尚雅的手触碰到墙面，下一刻，墙面发出明亮的光芒，绿色区域被激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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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之后，身手敏捷的郑熙媛也立即碰到了墙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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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李贤诚却错过了时机。因为蝼蛄们已经撞上了他的盾牌。“贤诚！快抓住！”刘尚雅使用“线绳捆绑”捆住李贤诚，她和郑熙媛一起用力拉动线绳，李贤诚瞬间腾空，好不容易才抵达墙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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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了。
“呼噜噜噜噜！”怪兽们似是生气了一般，瞪着他们三人，但无奈他们已经进入绿色区域，怪兽们不能攻击他们了。
“独子！”我听见刘尚雅在后方呼喊我的名字，但我正背着李吉永狂奔，没时间回头看。
在第3个主线任务中，有几个隐藏的“绿色区域”。这些隐藏区域每次都会在特定的“墙面”上激活，而且只有在任务开始后才会显现出来。“绿色区域”竟然贴在墙面上……但回过头想想，人类用“房间”的概念来指代“绿色区域”，本就是一厢情愿罢了。
《灭活法》原著中的刘众赫在经历了无数次回归后，才成功找到了忠武路中几个隐秘的绿色区域。“勇者的栖身之处”正是其中之一。并且在目前的3号线站台上，只有两个这样的“隐藏空间”。
“喀喀……”不知何时追上来的几只蝼蛄咬住了我的大腿。我的体力等级高，虽然没有受到重伤，但如果放任小伤口不断积累，我的身体最终还是会吃不消的。我背上的李吉永用钝器击打、牵制着扑上来的蝼蛄。但怪兽的数量实在太多，再加上它们的队列中还夹杂着速度极快的戈鲁尔。距离约十米远的地方，那个曾给我们带路的少年正在用惊恐的眼神望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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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很卑鄙，但有那么一瞬间，走捷径的想法诱惑着我。
“哈哈哈哈！故事的发展很有趣嘛，那么今天也要像昨天一样有任务惩罚吧？”鬼怪嘹亮的嗓音响彻地铁站的空气中，随之而来的是系统通知。
新增任务惩罚！现有的部分“绿色区域”将被停用。
“不，不要！呃，呃啊，呃啊啊啊！”忠武路站各处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距离我们最近的惨叫声来自那个少年。
“啊啊啊啊！”绿色区域刚一消失，少年的瘦小身躯就立刻被撕成碎片，被蝼蛄吞进肚子。
少年的尸体为我们争取到了一些时间，我背着李吉永在通道上拼命奔跑。然而，从破碎的地铁屏蔽门另一侧跑过来的怪兽们已经堵住了下一个路口。我把李吉永藏在身后，拔出“不折的信念”握在手中。唰喀喀！“白清罡气”形成的剑刃迅速砍过朝我们靠近的怪兽。但是，它们的数量丝毫没有减少。尽管只有一天，但刘众赫的确曾在这种强度的攻击中坚持到了太阳升起，刘众赫真是个怪兽。就算把我身上目前全部的Coin都用来投资综合能力值，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做到那种事。
这时，李吉永说话了：“哥哥。”
“别和我说话，我正忙。”
“你把我扔下就走也没关系的。”
“什么？”
“我其实不太理解，你为什么要帮我和其他的哥哥姐姐呢？如果你一个人的话，应该能更顺利地活下去。”当死亡近在咫尺时，李吉永竟然能从容地说出这种话。说不定他的心早就已经死了。
“嗯，你说得对。”我又砍断一只蝼蛄的喉咙，看着它倒向地面，“一个人做完事情、独吞一切，一个人活着，一个人过着有声有色的日子，那当然会更舒服，但是……”
为什么要像现在这样做？如果有人提出这个问题，我也没信心给出确切的答案。但是有一件事，我可以明确地说出口：“我知道一本类似这种剧情发展，但结局却很悲惨的小说。”
“什么？”
我终究不是当主角的料——这是我一贯的想法。我做不了英雄，也当不了救世主，不过……
李吉永的瞳孔颤抖着。我再次把这小子背到背上，对他说：“抓紧我。”
李吉永不会死，至少今天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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