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正值中秋，蕈和若是此刻堕胎，必然难以出现，戚晟脑子还没有失去理智到这个份上。

可他已经打定主意，召来了段太医，命其制药，中秋过后立刻为蕈和炮制堕胎的药物。

段太医闻言沉重地思索，也曾劝陛下：“长公主三年前曾经小产过一次，当时便伤及身体，若此次再堕胎，极有可能此生都无生育的可能，陛下可要三思！”

“你说什么！”戚晟哗然，他竟然不知道，长姐也曾经怀过一次孕？

“戚褚渊！你可真是该千刀万剐，这么死了实在太便宜你！”怒火顿时烧毁了灵台，他一圈拍在桌案上，几乎将牙齿咬碎！

同时他更寒心，他以为蕈和也该是同自己一条战线，也还是恨戚褚渊的，自然不可能愿意生下他的孩子。

可是他错了，他大错特错，他丝毫没有猜到蕈和的心思，她心里是有戚褚渊的对吧！

她对戚褚渊的心思，复杂，憎恶，可也有爱与喜。

今日，长姐态度让他心寒，彻骨地寒，她是打定主意要保孩子。

那可是戚褚渊孩子！

就是一枚随时点燃的导火索，他绝不允许，有关戚褚渊的半点干系在存留在世！

让这股压在他心上的阴影卷土重来！

“没有子嗣便没有。”戚晟闭上眼睛，他心中自然不忍，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心肠冷硬，身在高位，他不得不冷血无情：“中秋后立刻配药，装作是保胎药，骗长公主喝下去，只能委屈她，日后朕自然会为她寻亲事，风光出嫁，用最好的礼仪规格补偿她！”

“是，陛下。”段太医冷汗涔涔，心中叹了一声。

中秋如约而至。

蕈和已经有许久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知道自己必然得现身，否则，后宫的流言便更要成真了。

好在她的月份还不算大，她寻了件身量纤细的衣衫，束住腹部，这样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梳完妆，岁雪特意过来禀告，“已经将药准备好，今日烟火之后按规矩陛下需为合宫赐酒，到时候席上的众官员，还有宫中的宫人都会同饮，这样下去，不出几个时辰，众人的记忆便会有所遗忘，自然能成事。”

“嗯，小心行事。”蕈和点了点头，镜中的女子妆容精致，一颦一笑言笑晏晏，眉心却细微蹙起，她深深吸气，平复了心绪。

她抬眼，窗外的鸟鸣声扬，卷来了一阵风，鸟兀自惊起，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虽下药让所有人失去记忆，这件事听上去多么的不靠谱，但事到临头，也只能如此！

宫宴与往年大差不差，一轮轮地佳肴美酒呈上来，众大臣们

“今日中秋，月圆人和，陛下铲除逆贼，为我大齐挖出了毒瘤，以保我大齐国作安康，百姓安居，如今四海升平，八方安靖。”

戚晟饮了些酒水，脸上染上了红色，“朕心甚慰。”

一旁又有许多大臣添了几句喜：“恭祝陛下皇后琴瑟和鸣、两心相契，年年岁岁，百年好合！”

“多谢几位大人。”柳偌拂欣喜一笑，脉脉含情地望了眼戚晟，戚晟也扭头握住了她的手，经过了戚褚渊眸你一事，戚晟自然也看清了柳偌拂待她的心意，态度和缓，近来时不时去柳偌拂宫中用膳，陪着她说说话。

宫人们大多也看出，陛下与皇后似乎越发情笃，猜测没几年宫中应当会有小殿下出生。

蕈和自然也看到了，她默默捏住了酒盏，清润的目光落在其中，杯中的是清水，她特意让岁雪调换了宫宴上的酒水，她对着戚晟说道：“陛下，中秋夜宴，合家团圆，该让宫中众人都欢喜一番。”

“长姐说的是。”戚晟看了眼蕈和，想到宫宴后他的决定，还有些心虚地避开，柳偌拂看到，有些奇怪，料想是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只见戚晟清了清嗓子，挥手命人上酒，“赐酒！”

宫人们呈上来了一盏墨绿色的酒盏，为各位大人们斟酒，岁雪默默地深吸一口气。

戚晟不疑有他，随着宫人倒酒液，他举杯：“中秋佳节，众卿同贺！”

蕈和的呼吸仿佛就在此凝固，她端着酒盏不动声色，心跳却越发地加快，眼神却留意起众人，直到百官齐齐饮下，蕈和的心才算彻底地落到了原位，她看了看岁雪，岁雪也是一脸的释然。

可就在此时！

席上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陛下！”

“臣有事要奏！”

众人一愣，不知是怎么回事，纷纷看去，只见人群之中，默默站出来道身影，他身着湛蓝的官袍，面容沉着，他微微皱着眉，一双眼睛却似急箭，精准地落在了高位某个人的身上。

蕈和敏锐地察觉到了这道目光。

她猛地捏紧了酒盏！

李百桦。

戚晟见恩师站出来，他将身体坐直，带着笑意，还以为李百桦想说什么祝贺的话语，便直接道：“太尉有什么事要说？”

谁料李百桦敛起眉眼，不复先前的唯唯诺诺，他目光坚定，对着陛下深深鞠躬：“陛下，臣这几日得知，逆贼庄宴还有同党现留于世！还请陛下，立刻下旨肃清此人！”

“什么？”

这一句啊，众人顿时炸开了锅。

“太尉说的可是真的？”

“这庄宴不是已经死了，手中的军队也悉数俘虏，就连那些同党大多也被杀被诛，怎么会有同党在世？”

不过也有人惊疑：好好的中秋宫宴，李百桦站出来说这么些话算什么，自然可以待宫宴结束，与陛下好好商议！

闻言，戚晟的脸色顿时黑了，他微微一颤，眼神逐渐变得不自然起来，“太尉这是说得什么话！”

戚晟隐约觉得有什么超出了自己的意料，连说话都有些发颤：“庄宴一党都已经诛灭，哪里还有什么同谋！”

蕈和猛地感觉到大事不妙，心逐渐蹦跶到了喉咙口。

李百桦深深鞠躬，他也知道自己如今的言语有多么不合时宜，可是…可是…

从前是个有名无实的太傅，如今深蒙陛下信任，做了太尉，在其位自然谋其职，他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所以今日就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也要说！

像至此，他的眼睛深深眯起：“那人便是长公主！”

这一声，掷地有声！

如同一道惊雷劈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什么？”

“太尉这叫什么话！”元丞相望着蕈和，他不满：“长公主殿下为了大齐鞠躬尽瘁，牺牲颇多，更亲手设局诱捕庄宴，怎么会是同谋！”

众人以为李百桦喝多了酒，说着胡话呢！

只有蕈和，静止了呼吸，她只觉得冷意从背上一路爬到了心上，唇线抿成了直线，顿时绷紧了脸色！

百官，调笑了一番，纷纷一笑，平日里的李百桦就是个只知道读书的迂腐老头，也不过是仗着他是陛下的师傅，才勉强做到了太尉的位置，他向来没什么政绩，拥到这个位置上，还真是高攀，德不配位。

闹出了这么大的笑话，正打算看他如何收场。

谁料，李百桦却是没有半点退意，他沟壑满布的面目冷了半分，指着蕈和：“长公主您身怀有孕，正是那逆贼的！”

众人哗然！

什么！长公主有孕了！

蕈和下意识地捂住了腹部，看着众人的目光，却是硬着头皮：“太尉，没有证据怎能随意污蔑本公主！”

李百桦步步紧逼：“长公主，只需要太医为您把脉，就能知道您到底有没有身孕。”

戚晟手中的酒盏顿时滑落，“扑通”一声，打碎了这紧绷的诡异氛围。

柳偌拂起先并不信，可乍一看戚晟这不打自招魂不守舍的模样，顿时心中什么都知道了。

果然！

“陛下？”她反握住戚晟的手，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问：“可是真的？”

戚晟对上了柳偌拂的视线，脸色慌乱，这件事，他都已经安排妥当，势必要去了蕈和的孩子，让这件事彻底扼杀，可为什么会被他恩师知道，他心慌不已，反复说着：“绝不能让长姐有事，该怎么办？”

柳偌拂更为冷静，她低声说：“只要长公主不承认，就有转圜的余地！”

她看了眼贴身宫人，宫人立刻心领神会，招手让人去太医署，让太医们闭嘴！

百官一张张脸都绿了，好不容易这杀了庄宴，本以为已经尘埃落定，怎么长公主还怀了逆贼的孩子？！

大殿上的安静地落针可闻！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盯着当事人，希望长公主能否认。

柳偌拂看着被质问地哑口无言的蕈和，及时起身，对着蕈和默默给了个心安的眼神：“长公主与本宫多有相交，并未有何异样，只是近来心情不悦，身子不适，还未养好，想来是宫中那些宫人胡乱揣测，竟教这些昏话传出宫去”

有人提出异议：“既然皇后娘娘都这么说了，是否会是听得宫中风言风语听错了。”

柳偌拂点头：“若是不信，那便请太医前来验上一验。”

蕈和吸纳了一口浊气，扭头却看到柳偌拂笃定的目光，仿佛意在让长公主安心，她转身：“命人去请段太医。”

李百桦却猜到了皇后的意思，顿时打断：“不必劳烦皇后，臣已经请了太医署的李太医。”

他一抬手，李太医已经上前行礼，戚晟咽下惊骇，本能地抗拒，李百桦道：“长公主，为了验明真相，还请委屈您。”

李太医上前，试图为蕈和诊脉。

百官屏气凝神！

“不必了。”蕈和起身，面对众臣或惊讶或遗憾或厌恶的目光，她再也没有遮掩：“本公主，的确身怀有孕。”

！百官震撼！

戚晟失声：“长姐！”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柳偌拂哑然：“长公主，慎言！”

饶是李百桦，也没有想到蕈和会这么直接地承认，一时之间竟然愣在原地，脑中一个念头划过，莫不是她设的局？他顿时暗了眸光，变得有些犹豫起来，手指在袖中暗暗摩擦。

蕈和直起身躯，她像是已经不在乎，“陛下与皇后何必在为本公主遮掩，反正日后，本公主怀胎亦是遮掩不住。”

大司马同时皱起眉头，凝望着长公主，脸上急道：“这孩子当真是逆贼庄宴的吗？”

戚晟顿时起身，想也没想否认：“不是！”

柳偌拂虽然脸上冷静，可心里不免也慌了神，长公主为何突然说出实情，这该怎么圆？

她暗暗看向了蕈和，目光疑惑，面对众大臣，她急切地寻一个借口，忽然一道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她重新燃起希望，想来若是被众臣抓住证实了这个孩子是戚褚渊的。

那还了得，长公主甚至想要保护逆贼之子，等同谋逆，也会有危险。

如今必须得证实，这个孩子不是戚褚渊的。

那就只能找人顶替。

想来这么说，陛下与长公主都不会拒绝，只是她心里也拿不定主意，那个人会不会愿意帮他们圆谎！

她鼓起勇气，硬着头皮，“其实，长公主早已经与——”

“是！”一道声音却打断了她的话语，蕈和神情恹恹，“是逆贼戚褚渊之子。”

柳偌拂差点都昏厥了。

长公主啊！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让他们怎么帮她？

戚晟焦急万分，连发丝都凌乱起来，他慌不择路，捏紧了双拳，“长姐，勿要再说了。”

淮南王看了看众人，苦恼地一顿，“这好端端的一场宫宴怎么又变成这样！”他心痛地不行，“这都是什么事啊！”

逆贼都灭了，还是不消停。

李百桦凝了眸光，他知道这件事后，也思虑了许久，他本就是老实巴交的性子，只是这么多年，看着陛下被戚褚渊欺压克制当个棋子这么多年，又看到了戚褚渊造反之时的嚣张跋扈，他再也不希望陛下再经历这些！

所以这一次，他打定主意，定然要彻底斩草除根！

哪怕是长公主，他不得已也要冒犯！

“勿要说什么不是戚褚渊之子，陛下，宁可错杀一千可绝不可放过一个。”

“臣明白长公主身怀有孕，自然心慈舍不得。”可他话锋一转“留下这个隐患，那日后，他的存在，会让大齐万劫不复！”

李百桦陡然提气，沉声道：“既然长公主都承认了，自己怀有逆贼之后，并且毫无堕去的念头，那还不是等同谋逆。”

他铿锵有力的话语在大殿不住地徘徊，众臣听后，许多忠义之士，早就对戚褚渊这等谋反的逆贼恨之入怀，也纷纷起身迎合：“太尉所言甚是，长公主您和该给天下一个解释！怎么能留住逆贼之后。”

戚遥遥悄无声息往谢琰那边靠了靠，她其实也不知道蕈和是什么想法，也不敢乱说话，但闻言顿时生气：“解释什么解释，你谁啊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一朝长公主，有什么好跟你解释的！”

谢琰拉住了她，众臣的目光聚集在戚遥遥脸上，“郡主这是在提逆贼庄宴说话吗，还是觉得这等谋逆之人的孩子值得活在世上？”

“若有朝一日，这个孩子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要为生父报仇，那我大齐岂不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不是！”戚遥遥被这群文官怼地哑口无言。

淮南王见戚遥遥被说，自然不悦，他拧眉怼回去：“你们未免小题大做，本末倒置，担心这担心那，孩子还没出世呢，就当他是个混世魔王似的，这长公主腹中的自然是我戚氏之后，与他戚褚渊有什么关系。”

戚遥遥瞪大了眼睛，给淮南王竖起大拇指，“就是！”

这谁能有淮南王颠倒是非。

百官被他说得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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