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否则会有滑胎的风险

蕈和以为自己合该是冷血的，合该是理智的，宫变之后，她失去了那么多，生死的血腥让她明白，活着有多么的重要，所以即便戚褚渊逼她，她也不过是难过了些许时候，就很平淡地接受了现实。

她从前明白自己要什么，如今更是明白。

她的心早就不像是十五六岁那时无忧无虑的少女一般柔软，她可以对着自己多年的男人说生杀。

可是，可是…

即便如此，当他真的死在她面前之时，她的心如何？

她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死了。

甚至感受不到它的搏动！

蕈和不知所措起来，她呆呆地看着眼前无声息的男人，唇边溢出了一丝质疑：“不可能！”

戚褚渊怎么可能死！

他那样有手段有谋略，那样运筹帷幄的人，怎么可能这般轻易地死去！

眼前恍惚间黑了一片，忽而心口一阵血气冲击，蕈和压制不住浑身的颤抖，猛地失声：“啊！”

一声惊呼，惊醒了沉睡的殿宇。

岁雪最先破开门闯了进来，她的脚步还未停住，忙不迭紧张地问道：“公主，怎么…”

了字，还在嘴边，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眼前的是什么！

长公主一袭素裙，怔怔地坐在床榻上，就像是灵魂被抽出来了，她没有半点表情，瞳孔失去了焦点，她如同一尊雕像，静静地坐着。

而她身下，是大片大片黏腻的血迹，甚至沿着床榻的边缘声声滴落。

血泊中央，“沉睡”着一个人。

一个男人！

与其说沉睡，倒不如说是——死了！

“啊！！死人了！啊啊啊啊！”岁雪还未说出话来，身后跟着进来的宫人们却瞪大了眼睛，撕心裂肺地喊叫！

“长公主殿下”岁雪闭住了呼吸，掀开纱帐，浓重的血腥味冲进了鼻腔，她还未意识到是什么情况，可当她走进了看到男人的面庞，她顿时就愣住了。

是！梁王！

“梁王。”

她猛地扑了上去，抱住了蕈和的身体，她这才发现，蕈和的手她的身躯是那么的冷，就像是冬日的冰，她失声哭泣，“公主，您怎么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怀中的人过了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神智，眼珠转了转，双颊滑落了水雾，反复地再说：“岁雪，他死了，他..死了。”

眼中遍布血丝，蕈和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依偎在岁雪的怀中，用力地握住臂膀，指甲嵌入皮肤，她脸色苍白，唇颤抖着，“死了…”

不知道是快意，还是痛苦，沙哑的声音在殿中不住地徘徊。

“公主。”岁雪心中沉闷，抱着蕈和，也陪着落泪。

宫人们大惊失色。

反贼“戚褚渊”之死，仅仅一盏茶的功夫，便在宫中惹出了轩然大波！

“长姐，你可还好？”陛下已经睡下，却也在第一时间急匆匆地赶来，入宫便寻了蕈和，“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勃然大怒，指着众人：“死牢的人是如何当值，庄宴越狱竟然不知！”

“还有你们，在殿中如何看的？”他怒不可遏，一想到庄宴这反贼，竟然闯入了蕈和的宫中，定然是不甘地想要对蕈和不利！

万一，万一，蕈和有什么！

他怎么能原谅自己！

岁雪顿时跪下：“陛下赎罪，是奴婢看护不利。”

戚晟已经没功夫追究她的责任，蕈和已经换了身干爽的衣裳，只是神智还未恢复，她看起来失魂落魄的模样，让戚晟茫然地一怔，他快速走过去，心酸：“长姐，你还好吗？”

她的眼珠终于转了转，看到戚晟的那一刻，恢复了些许色彩，蕈和点了点头，却不知道怎么说话。

戚晟鼻头一酸，他握住蕈和的手，反复地去看她的脸庞：“别怕，庄宴已经伏诛，他死了不是吗？长姐，你没有受伤就好！”

戚晟说这句话的时候，柳偌拂正走了进来，她比戚晟到的早，检查了一遍长乐殿，她自然看到了一旁盖着白布的尸体，愣了许久，甚至还有些不敢相信。

梁王真的死了？

可段太医就在一旁，再三检查后，沉重地点头，“启禀陛下、长公主，梁…逆贼庄宴，当真已经咽气！”

戚晟愤然起身，走到段太医面前，一把掀开了白布，男人凌厉的五官此刻却是死白一片，他蹲下，胸中一阵浊气，是戚褚渊不假。

多年来的恨意占据了甚至，戚晟捏紧了双手，他甚至不甘心让戚褚渊就这么死了，他猛地从一旁的侍卫手中拔出了长刀，想对着戚褚渊的心口再刺下去几刀！

可…刀到了戚褚渊心口之前，他却还是忍住了。

有什么意思，人都已经死了，这么做不过是泄愤而已…

戚晟随手扔了刀，深深吸气，压抑着怒气：“死因是什么？”

段太医回禀：“启禀陛下，是中毒，梁王身上的伤口流出的血色和口唇发黑，俨然是一种剧毒。”

戚晟哑然：“他自杀？”

随即他就否定了这个念头。

戚褚渊这样的人，只要是片刻的喘息机会，都能疯狂地反击，怎么会自杀。

岁雪瞥了眼宫人们拿出去被血染透的床毯，不禁嗫嚅：“吐了这么多么多血，怎么可能不死，人都要成干了。”

蕈和双目追随而来，眸光里不知道在看哪里，手心里握住了一样东西，闷闷地说着：“他说刑具上有毒。”

段太医恍然，俯下身去，摸了摸那些结痂的伤口。“伤口中的皮肤发黑的最厉害！果然毒从此入，慢慢侵入肺腑，如今才发作！”

“什么？”戚晟没有听清楚，偏了头来，等到反应过后，他牙：“报应！定然是他素日树敌太多，才会有人望着他死！”

蕈和犹豫了一会儿：“段太医，你可看得出是什么毒？”

段太医不敢判断，只能犹豫道：“启禀长公主，这得仔细分析，如今臣也不知。”

戚晟还想说什么。

“堂姐！到底怎么回事！”

戚遥遥，她在宫外，来得最迟，人未至，声音却先飘了来：“堂姐！我的天啊！我听说梁王死了！”

一进来却见宫中人还挺多！

“我的天啊！”还看到了戚褚渊灰白的尸体，那蜡黄的肤色，可怕的面容，她吓得退后了好几步，谢琰随后扶住了她险些跌倒的身体，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吃惊地说：“居然是真的！”

谢琰也是一怔。

目光转动，看到了蕈和，戚遥遥二话不说扔下谢琰，跑去了蕈和身边，担忧地将头抵在蕈和颈间，“堂姐，你定然吓着了吧。”

蕈和的眼眶顿时起了雾气，她没有遮掩地展示着自己的脆弱，用力地握住了戚遥遥的手，“遥遥。”

戚遥遥看着自己的手，许久才眨了眨眼睛，安慰道：“死了也好，至少，他死了，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堂姐，你可千万不能太伤心难过。”

“陛下，梁王既然死了。”

柳偌拂看了眼蕈和，她眼神晦涩，这还不够明显吗？长公主显然对梁王的死充满了排斥和伤怀，即便是恨还是爱，心中必然是有梁王的，一时之间如何能接受。

“该怎么处置他的尸体？”

戚晟看了看，恨了这么多年的男人，突然就这么毫无声息的死在自己的面前，他还有大把的恨意未了，可却也再也了不了了，戚晟甚至有些失望。

他最后看了眼戚褚渊，冷厉道：“碎尸万段！”

戚遥遥吞了吞口水，即便是隔了这么远，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戚晟这么暴戾，有些害怕地找谢琰的身影，与他对视了一眼，谢琰歪了歪头。

蕈和闭上了眼睛，没有出声反对的意思。

众人也是一惊，“是！”

可等到戚褚渊被人抬出去的时候，戚晟又忽然出声，“罢了！”

他扭过身去，既别扭又充满着对自己狠不下心的懊恼：“死都死了，碎尸万段还有什么用，丢去乱葬岗喂狗！”

宫人们不敢耽误，立刻道：“是！”

柳偌拂一愣，陛下终究还是仁善居多。

戚褚渊一死，他的势力顷刻间土崩瓦解，他背后的亲信，他的谋划都烟消云散！

大齐没了威胁，他没了压在身上的人，一直笼罩他的阴影一瞬间散去，化作了晴空。

他慢慢思量起来，有许多事迫不及待地要去处置！

蕈和看得出他的犹豫，即便戚晟强硬地要留下来，她还是没有答应。

如今戚晟要亲政，事务繁多，她不要紧。

如此，人便都散了。

柳偌拂抿着唇，今日的事情，她纵使再惊骇，也必须接受，她自己都震惊至此，更无需说长公主，她与戚晟再三看了，行礼：“长公主好好休息，切勿为逆贼之死费神费心。”

蕈和笑不出来，微微抬了抬手，“多谢皇后。”

戚遥遥不安地守着她，说什么也要陪着她，她把谢琰推出了长乐殿，一扭头就钻进了蕈和身边，没办法赶不走她，便只能让她待着了。

“堂姐啊！你如果要哭，可千万不要忍着。”戚遥遥端着岁雪送来的安神汤药，用勺子搅动，

“刑具上有毒。”蕈和嚼着戚褚渊死前说着的话语，她终于恢复了思考的能力，毒从刑具上，通过伤口进入肺腑，到底是谁想杀他，是谁能够进入死牢，打通关系，将毒下到刑具上！

是谁？

戚遥遥没听明白，问：“有什么问题吗？”

“谁能无声无息地进入宫中死牢，对他下毒，那毒又是什么毒？”

“为什么要杀戚褚渊？”

蕈和拧起双眉，脑中混沌，她只觉得戚褚渊的死是一个看不清的谜题，

“不是说是仇人吗？”

蕈和撑起了身体，“仇人？”

“哪个仇人？又是谁，他已经被抓伏法，早晚都是赐死，为什么要废这么大的力气杀他？”蕈和的情绪从一种极端走向了另一种极端，她的心猛地跳起，剧烈地跳动着。

“我想不通，就好像还有好多事情，我不知道！”

这宫里似乎还有蕈和不知道的人，想要人的命！

她的思绪凝聚在这一个个疑惑之中，难以看清，忽然一口气缓不上来，剧烈地咳嗽着，她坐在床榻边缘，捂着喉咙，呛得脸色通红。

吓得戚遥遥赶紧放下安神汤，转去倒水。

就在转身的那一刹那，她骤然听到身后，坠地的声音。

一扭头，蕈和已经昏倒在了地上！

戚遥遥大惊失色：“岁雪！段太医走了没，再把他抓回来！”

黑暗之中，她走了许久，怎么也走不出去。

眼前突然闪出了一道光，她拼命地狂奔，

蕈和猛地睁开了眼睛，戚遥遥的脑袋顿时凑了过来，“堂姐，你可吓死我了！”

在她的搀扶下，蕈和艰难地支撑起身体，她靠着软垫，扭头却见段太医正在床边，整理银针。

似乎对她用了针灸。

蕈和头很疼，身体也是忍不住地酸痛，她捏着自己的眉骨，心脏隐隐抽痛，像是空了一块，她忽然意识到，戚褚渊死了，哽住一口气，她不得不深吸气。

戚遥遥扭过头去，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段太医身上，她黑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段太医，“你不开药吗？”

段太医显然有些心不在焉，他整理针灸的手一顿，冷不丁地扎到了自己，顿时疼得抽气。

蕈和这才疑惑地看去：“怎么了？”

段太医对上了蕈和的眼睛，神情紧张，他犹犹豫豫了许久，还是没能说话，“长公主！长公主！”

戚遥遥奇怪，她凑到段太医面前，“我堂姐到底怎么了？”

段太医颇有一种破釜沉舟的魄力，他皱着眉心，“长公主殿下切记不可再劳心费神，否则…”

他闪烁其词，揩了把冷汗，迟迟未语。

蕈和自然听得出其中的异样，她撑起身体，不知道牵扯了哪里，腹部始终隐隐坠痛，她心中忽而有了个不敢置信的想法，忐忑不安：“如何？”

段太医重重俯身，脱口而出：“否则有滑胎的风险！”

戚遥遥岔气了，捂着自己的腰，也不忘记惊讶道：“你说什么？”

岁雪猛地瞪大了眼睛，“什么？太医你是否看错了？”

段太医的心逐渐焦灼了起来，此事兹事体大，他是知道梁王与长公主早已经有夫妻之实，除非长公主另有新欢，否则这个孩子根本就是梁王的无疑！

可是！

可是！

梁王是逆贼啊！

刚才还死在了这里！

他亲手勘验的，绝不会有假！

这种节骨眼上，长公主竟然有孕了！

这是什么魔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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