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戚褚渊你怎么了
“你败了！”
汪正言僵直的脊背，满心的愤恨，都在这一句话中，被击退得彻彻底底。
蕈和默默看向汪正言，他几十年默默无闻，对权势的渴望早就到达了顶峰，像他这种自负隐忍的人，死对他来说并不可怕，真正诛心的是一事无成！
戚褚渊站起身，目光落在汪正言的身上，扫过后面一群瑟缩的汪氏党羽，最后落在大纥的烟火处，没有人知道梁王此刻的心思，战战兢兢地等着他最后的发落。
他的眸光里，杀意在反复流连，半晌冷沉的声音响彻万花楼之巅：“汪氏一族密谋篡权，证据确凿，传本王令，押入天牢，诛九族，三日后午门问斩。”
众人一瞬间都惊住了，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人愕然发怔，梁王灭了汪氏还不够！
要诛九族！
那得杀多少人！
“梁王殿下！”
蕈和闻言猛地抬头，她想阻止戚褚渊，他要灭汪氏，她没有意见，那是汪氏自己作孽，可若灭九族，会牵扯到很多无辜之人。
淮南王一惊，看着戚褚渊动了动唇，终究拉着遥遥退后没有说话。
人群之中廷尉扑通一声跪下，“殿下，汪氏谋逆咎由自取，可诛灭九族实在牵扯甚广，还请梁王殿下三思！”
有老臣同样声声泣血：“梁王殿下，本朝治国向来仁善，灭九族闻所未闻！更何况，汪氏之中有过几朝皇后，几代宰相，九族之内恐怕会牵连皇室，万万不可。”
“请梁王殿下三思！”
“三思啊！”
不少人跪着附和。
天幕霓虹掩映，星月闪耀，有风带着一抹云悄悄刮来。
戚褚渊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劝谏，眸中的寒意昭彰，冷冷一笑：“汪氏谋逆，你们是想替反贼说话，那不如视作同罪一道赐死，反正多一个也不多。”
众人大为震惊，扑通全跪下了。
戚褚渊也不看他们，月华之下，他的侧脸冷凝：“诸卿如果想死，本王尽可以成全。”
蕈和死死地盯着他，她心中无力，但似乎什么也阻止不了，可也不能看着戚褚渊这么发疯，杀这么多的人！
“梁王殿下，九族事关重大，不能如此轻易定论，还是再...”
“长公主心善，但不必。”
戚褚渊看来，眼中的警告沉重。
看得蕈和心头一颤，忽然明白，戚褚渊费尽心思，摸清楚了汪氏明里暗里的党羽，好不容易到了收网之日，他不会轻易放手…
他若要独揽大权，那么便不会留下任何一个障碍！
这九族，他杀定了！
残暴不仁又如何，为了他的权，有什么不能做！
外邦几个小国的使节愣了个彻彻底底，大齐的梁王竟然这么狠。
反应过来后竟然还有些心有余悸。
谢彾与谢允心知肚明，戚褚渊铲除谋逆的同时，同样借此震慑着他们。
只要梁王在大齐一日，便不好惹。
让各国该有的心思都收一收。
谢彾暗暗一叹。
反倒是兰达下意识地握住了拳，心中隐隐胀痛，他明白如果大纥蓝色烟花的事情没有办法解释，那以戚褚渊的性情，大齐必然问责，大纥就惹上大难了！
“哈哈哈哈哈！”
“…...”
万般寂静当中，只听到了一阵癫狂的笑声。
众目睽睽之中的汪正言佝偻地弯着腰，放肆地狂笑。
他苍老的脸部变得狰狞丑陋，尚且沉浸在他败了的阴霾中，却又不肯看清现实，放纵地仰天大笑：“我乃宰辅栋梁之才！是你们有眼无珠！”
众人一阵唏嘘。
他就这么从一个儒雅风光的掌家人落得个面目全非的下场。
输得毫无尊严！
…...
汪氏倒了，今日的闹剧也走向了结尾。
众人在楼上相互看了一眼，正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使节们心刚刚安定，眼前的美酒鲜花似乎也提不起兴趣，每个人的脸上阴霾不少，戚褚渊起身，经过桌案之时，对着蕈和伸手，“蕈和，过来。”
蕈和凝住气，顺着他的手与他一同站起。
面对着众人，低沉充斥着危险的声音缓缓落下，他道：“今夜的意外，还请诸位使节见谅，夜色已深，早些休息。”
蕈和嘴角一扬，深深吸气：“使节们一路辛苦，还望多留两日，看看大齐的风光。”
使节们还沉浸在今夜一场大戏之中，只得笑着道：“那是自然。”
“必定多留两日。”
可走上来几名侍卫，带着大纥的使节一路消失，众人的脸色顿时又变了，这是要带去幽禁还是带去严刑拷打，以戚褚渊的狠厉个性，恐怕凶多吉少吧！
有几个小国的公主，脚步发软，险些昏过去。
赶紧说了告辞就回去休息。
匆匆散去后，只剩下了大臣们，他们不敢动，等着戚褚渊的命令。
戚褚渊淡淡道：“今夜诸事繁多，诸位辛苦，散了吧。”
大臣们如释重负，
离开了他的位置，路过左明宣之时，左明宣骤然跪下：“殿下赎罪。”
他的脚步停顿。
戚褚渊轻轻看来左明宣一眼，“京兆尹…”
众人耳朵一抬，虽然白狼暴怒的时候，京兆尹失职不在，但是，好像是因为他去查处了烟火所以才不在，他是在帮梁王殿下办事，也不能算事渎职，可刚才梁王已经撤了他的职…
灭了汪氏，京兆尹也算有功之臣，不知道可有转机？
蕈和一身疲惫，今夜的事情多且杂乱，她心跳更甚，看着戚褚渊的背影，这个男人绝情阴狠毫不留情，她低下了头，手掐入了桌角，等着他的话。
戚褚渊淡淡一瞥，“左明宣，本王不革你的职。”
蕈和猛然睁开眼睛。
众臣们也是一惊，知道左明宣从去年上任以来，梁王看重他的才能，早就不止掌管京都安防大小事宜那么简单，几桩大案都有他的身影，早就视他为左膀右臂，今日估计会宽恕。
“本王明日要看到你的辞呈，你亲自交上来。”
戚褚渊收回了视线，淡漠道。
大家狠狠震住，这…革职和自己辞职，好像也没有差别啊。
京兆尹在梁王身边两年之久，忠心耿耿，如今只是没有顾全大局，哪怕不是他故意的，就这么轻易地失去一切。
梁王如此，就不怕寒了身边人的心吗？
左明宣心中一痛，看来这条路是走到黑了，他跪伏：“是，多谢梁王殿下。”
戚褚渊看也不看他，对沈清明道：“押下去。”
“是”沈清明弯了弯腰，飞速领兵将万花楼汪氏的这群人带走了。
人散去了一大半，其余没有遭到梁王雷霆震怒的臣子们纷纷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劫后余生，幸好自己不是汪氏那一党，没有跟着一起发疯，抖着身体，搀扶着各自的夫人离去。
不一会儿，就只剩下了几个人。
还未走的谢彾面上挂着若有所思的笑。
轻轻走来，他躬身道：“恭喜梁王殿下，破获谋逆之人，稳住大齐。”
戚褚渊的笑容很淡，眼神之中却似湖水涟漪而动，不知在看向何方，他将手收入袖中，额间的薄汗沿着发丝落下，“招待不周，让太子公主见笑了。”
谢彾先前帮过戚褚渊，大概也有预感今夜不会那么简单，虽然突然但不突兀。
只是这件事扯上了大纥，戚褚渊当着众国人的面公开审问，倒是让他没有想到。
谢彾的目光在戚褚渊身上掠过，道了一句：“虽然在万国花会上发生此事不睦，但事情牵扯大纥，殿下此举尤险，却也不得已，若是真的与大纥有关，殿下打算怎么办？”
蕈和也是一愣，蓝色烟花事关大纥…
他要怎么做！
才能顺利平复这两国的关系！
戚褚渊似乎知道谢彾想说什么，他的声音很轻：“太子殿下多虑，该如何便如何，大纥若真的有心对我大齐不利，我大齐自然也不会手软。”
谢彾负手一笑：“也是，孤还是一句话，之前的承诺不会变。”
戚褚渊回之一笑：“好。”
承诺？
蕈和看着两个打哑谜的男人，指的是送大凉的战马吗？
一旁的谢允，在看到他们站在一起后脸色发白，看了眼蕈和，最后问道：“殿下的伤势还好吗？”
蕈和在他身边，却发现他的身体有些微微颤抖，皱起了眉，他应该还好吧？
伤势不是都控制住了吗？
蕈和也同样看着他，戚褚渊动了动手臂，淡淡道：“无碍。”
她放下了心。
谢允一顿：“殿下还是要小心身体...”
谢允似乎还想说话，她满脑子都是刚才白狼飞扑上前之时，戚褚渊不要命地护在戚蕈和面前的画面，她心中酸涩，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对他而言，她就这么重要。
奋不顾身地去保护。
那她呢...
“殿下！”没想到一直呆呆站着的兰达会猛然走上前，打算了谢允接下来的话。
谢彾拦住了谢允，看得出他们有话要说，“不早了，回去吧。”
谢允复看向戚褚渊，忍了又忍，咬着牙和谢彾离开。
蕈和微微欠身。
她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戚遥遥已经被淮南王心疼地抱了回去，她还记得戚遥遥哭得发红的眼睛，心想着一会儿定要去王府看一看她。
兰达向来傲然的眼眸，此刻染上了一抹沉郁，他低着头没有说话。
戚褚渊没什么心思应对兰达，经过他面前之时只留下了一句：“只有三日，本王不会多等。”
三日过后，无论是什么，戚褚渊都会向大纥要一个结果。
兰达咬住了牙，“我明白。”
一场旷日的对峙终于结束。
走在路上之时，星辰似乎都暗淡了许。
蕈和与他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气氛似乎陷入了紧绷之中。
岁雪、沈清明、神晚等熟悉的人在一旁护着，眼前的路是回宫还是回梁王府，谁也不知道。
戚褚渊在蕈和面前，沉默地走着，他的身形似乎有些晃动，唇紧紧地抿着，成一条直线，他一贯脸色黑沉，如风雨欲来的沉默，按道理汪氏被灭，他得偿所愿，应当是畅快的，可她也看不穿，他心情是好还是不好。
蕈和想道了他和谢彾那只有他们清楚的话，心中的阴霾迟迟放不下。
她身体涌上来一股极深的疲惫，白狼、汪正言、大纥，所有的事情绞在一起，抬手捏住眉头：“戚褚渊，你刚才和谢彾说的是什么意思？”
承诺，到底是什么承诺？
他没有回答。
蕈和又问了一遍：“戚褚渊？”
还是没有回答。
戚褚渊耳畔响起嗡鸣之声，脚步沉重，他停下了步伐，摸着心口，感到了一抹深深的不适，眼前忽明忽暗，逐渐看不清楚，他拧起了眉头。
蕈和凝着他，他挺拔的身影，摇摇欲坠，如山崩地裂，轰然倒下！
她冲上去拉住，他的脑袋陷入了她怀中，她咬着牙承受了男人的沉重的身体，跌坐在地上。
蕈和心跳地极快：“戚褚渊！你怎么了？”
“殿下！”
神晚抽出刀撕开了戚褚渊的衣袖，蕈和倒吸了一口凉气！
男人的手臂之上，几道血痕赫然伤及骨头，流出的血竟然已经染湿了半身衣服，戚褚渊的脸色从青灰变作了死白，眼睛紧紧的阖着，呼出的气息微弱…
蕈和认识戚褚渊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虚弱的他。
脑中晃过了一个念头：这个男人刚才一直强撑着？
这么长的时间，情绪紧绷着。
他不知道痛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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