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各有各有苦
一路风雪，越往西北越寒凉，夜间就甭提了，白毛旋风吹的和七月十五烧纸见了鬼似的。
开拔部队原地扎营整装休息，萧子途借着火堆的光线在研究地图，李简则摊着两条大长腿围着火堆烤火，时不时的饮口烈酒。
此地是北疆与大梁交界之处，据萧子途猜测，李景修既然投向蛮人，那么与他苟且之人也必定是北疆七皇子阿克图，而李景修蠢蠢欲动小动作不停，他势必会找这一带做为突破口。
不知身后哪个小士卒着凉咳嗽，咳了个惊天动地，有已经睡着的被他吵醒，迷迷瞪瞪伸脚踹了那小卒一下。
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他娘的，怎么今年比去年的冬天还来得早。”
士卒们笑骂的闲言碎语传进萧子途耳朵里，他折起地图放入匣中交给李简，问道：“随军物资中御冬寒衣够几成？”
李简：“这一批合格的只有三成，之前兵部那群王八蛋，克扣军饷，制成的那批货填充的都是些破烂，不顶用御不了寒，也只能给士兵们夜间睡觉时随便垫巴垫巴，当褥子用。”
萧子途伸手烤了烤火：“看样子，今年又是一个寒冬，只盼着在数九来临之前陛下能早点把第二批物资运到，别让将士们挨饿受冻。”
“陛下……”李简听着小士卒隐隐约约的咳嗽声，突然道，“大帅，你说，江老先生那般医术，怎地对陛下的咳疾就没招呢？”
萧子途脸上泛起凝重之色，但嘴上却宽慰道：“病来如山倒，去病如抽丝，陛下咳疾乃先天缺失，需好生调养，哪能立杆见影地见效。”
“也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李简说着一耸肩，天马行空地不知怎么就联想到了他家大帅，摇头感慨，“这世上有几人能像你一般，仿佛钢铁造的，几次起死回生，换作旁人早死八百回了。”
险些早死八百回的萧子途莫名其妙看他一眼，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
“嘿嘿。”李简憨笑一声，从怀中摸出一袋药丸，“江老先生虽说得留在宫里给陛下调养身子，但是临行前交待我了，叮嘱我务必让你按时服药，军中服用汤药不方便，他老人家特意给你制成的药丸，来，吃吧。”
他说着拿了一粒出来拍在萧子途手上。
萧子途接过药丸嚼了几下一口吞掉，顺手夺过李简手中的酒囊饮着烈酒顺下。
李简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想要夺回酒囊，某人已经饮了一大口了。
“噫，服药怎么能饮酒。”李简劈手夺回来，再一摇晃，酒囊中滴酒未剩。
他看了萧子途一眼，想再叨叨几句，但瞥到萧子途的神色还是选择闭了嘴。
萧子途面无表情盯着身前的火堆，不知在想什么，冷峻的侧颜仿佛一块烤不化的寒冰。
李简张了张嘴，将就差临门一脚的唠叨之言又吞了回去。
虽然大帅言行如常，可凭借他这个跟了大帅十多年的蛔虫经验，他能瞧出他家大帅脑门上仿佛写着“郁郁寡欢”四个大字。
这世间，万事万物都逃不过不个情字，谁也不例外。
萧子途在军营里极少饮酒，万千性命在手，需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可这一路却很反常，频繁地抢他的酒喝，再过几日指不定能做出酗酒之事。
唉，李简心里重重叹了口气，林姑娘尚没什么消息，也不知道究竟去了哪里。
真愁人啊……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谁能料到先帝赐婚一事会被曹文那个大嘴巴给说出去。
不过退一步讲，此事瞒不住，迟早也会被林姑娘知道，无非是早一步迟一步的问题。
试问，先帝赐婚，哪个不要命的敢违抗圣旨？
国丧期一过，一年之后，便是婚期，倘若那时林姑娘才知情，届时恐更加无法收场。
李简心想，这怎么看都是个死局，萧子途娶长乐公主那是铁板钉钉的事情，身为大梁驸马，别说什么平妻什么妾，养个外室都不可能，那是侮辱皇族的重罪。
所以萧子途和林姑娘算是此生缘尽了。
所以，愁啊……
李简呆愣着看着火堆发呆，心里愁肠百结，替他家大帅愁的慌。
谁能想到他家大帅是个痴情种呢？
这若编成民间话本，那岂不就是大将军不爱公主爱民女的桥段。
就在李简心里编排他家大帅之时，营帐外围一阵骚动，疑似有什么人闯入。
萧子途腾一下站起来。
过了念州之后，萧子途将军队分为两拨人马，一拨由一名老将带着粮草辎重先去西境支援康王殿下，另一拨小分队则由他带队去往北境。
萧子途于北漠军营重新指挥调整了北境布防图，包括整个禺州这个西北门户做了调控。
上次与北漠一战后，他便陷入昏迷，后续有许多方案没来得及做调整，此次一并全部做了改变。
如此一来，就算李景修掌握再多军机密报，晾他也翻不出什么花。
只有北境安全了，他才能后顾无忧地奔赴西境痛痛快快地收拾乌赖国。
做了整个布控之后，他率一小分支精英队伍亲临北境一线勘察蛮人军情动静。
眼下正处荒郊野岭之处，到处都是荒山，哪有什么人？
萧子途面色闪过一丝警惕，起身拔剑往骚动之处走去。
李简把杂念清除出去也跟着站了起来，紧紧跟在萧子途身后，嘀咕道：“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狼饿疯了，敢袭营？他娘的，送肉上门了，想给弟兄们改善改善伙食。”
他们二人到了跟前，拨开众人，只见一群士卒正手足无措地将“闯入者”田团团围住。
“闯入者”是一群冻得浑身哆嗦的妙龄少女。
“大帅。”其中一个小将上前禀报。
萧子途撩起眼皮扫了一眼这些深更半夜出现在荒郊野外的姑娘们。
这画面颇为诡异，仿佛上京赶考的书生于破败古庙中遇见了艳丽女鬼一般。
萧子途将剑归鞘：“这是怎么回事？”
小将回道：“回大帅，这群女子乃我大梁女子，据她们说是之前被沙匪抓住进贡给了蛮人，眼下从那边刚逃出来。”
这事倒是不新鲜，当初萧子途和李简还从蛮人那个隐秘营中把沈棠一伙人救了出来。
这些年来，蛮人给沙匪暗中提供军械支持他们犯上作乱，里通外国的沙匪则给蛮人提供美女和珍宝，各取所需。
“将军救命，行行好，收留我们吧，这荒山野岭的，我们迷了路，到处都是恶狼，又冷又饿……”
姑娘们声泣俱下眼巴巴哀求着，瞧着着实可怜。
萧子途吩咐小将：“给她们找些吃食，分几个帐篷歇息，明日一早派人将她们送至有人烟的地方。”
小将：“是，大帅。”
“多谢将军。”姑娘们瞬间破啼为笑。
萧子途转身回营帐，李简大步跟着，一边走一边心里不是滋味地回头看了几眼落难姑娘们——他想起了沈姑娘。
当初逃跑的沈姑娘也是这般楚楚可怜，让他怦然心动，一眼万年。
他之前还觉得大帅被先帝棒打鸳鸯，心里怪苦的。
可是再一想，自己不也和个道士似的，老大不小石缝里开花，好容易色令智昏看上个姑娘，还被人家沈姑娘拒绝了。
他们两人是半斤八两，各有各有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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