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镇北侯接旨

无影终是被林洛忽悠瘸了，决定去走这一遭。

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他宁愿冒着若林姑娘有个好歹他会被侯爷把头拧下来的风险，去送这封关乎北漠军营存亡的信。

倘若不走这一遭，他都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亲手将北漠覆灭的罪人了。

彼时，天尚未到城门开启之时，非常时期，出入城门需请示南疆王，他当下去找南疆王报备行程，并在走之前，以侯爷之名将林洛“托付”于南疆王。

林洛无语极了。

仿佛自己是个幼童被托孤了一样。

丢人都丢到了南疆王跟前，她再次想找个老鼠洞把自己埋了，不过南疆王没给她这个机会。

南疆王安排人在自己营帐旁收拾出一个营帐供林洛居住，亲自看着她。

王爷营帐周围有重兵把手，林洛不敢造次，就算有心真要逃，也是插翅难飞，于是她索性把自己摔榻上睡上一觉。

反正天也没塌下来，萧子途也还活着。

待醒来，她还得去找个人，沈棠沈姑娘，沈姑娘是何许人也她并不认识也没见过。

李简将送玉佩的活吩咐给了无影，无影又转给了她。

林洛手握那枚玉佩观赏了片刻，心思很是复杂。

那块玉很稀奇，玉质细腻，是块玲珑通透的五彩玉石，这样的五彩玉石她生平也只见过一次。

——也就是萧子途送她的及笄之礼，那根做工精致的五彩佛手玉如意发簪。

“林姑娘，你将此物交与沈姑娘时，记得把旁人支开再相赠。”这是无影将玉佩交与她之时所说的话。

她不明所已问道：“为何？”

“此种五彩玉石不可多得，象征着矢志不渝的情。”无影当着小姑娘的面不好把话说的太直白，隐晦又矜持地把“男女之情”简缩为一个字“情”。

“唔，是你简大哥那个棒槌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言论，他便想借着这美好的寓意来个东施效颦。”无影说，“你说这般物件送一个姑娘，万一人家姑娘流水无意，姑娘家脸皮又薄，有旁人在，此事不好收场……”

林洛回想着无影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脑子有些乱，本想通了的脑瓜子又被横空糊了一脑门浆糊。

辗转反侧几许，也不知何时睡着的。

第二日，又是被一声“报——”给吵醒的。

经昨日之事，林洛对军报已经有条件反射了，迷迷瞪瞪中一个激灵翻身爬起来，撒腿就往外跑。

“怎么了怎么了？又发生什么事了？”

林洛跑的气喘吁吁，满头黑丝也披散了下来，把四周站岗的小兵吓个不轻，心说怎么大变活人，一夜过后营帐中变出个女人来？

她刚跑出来，便见面前跪倒一大片，南疆王神情庄严地立于场地中间。

有南疆王的亲随慌忙上前拦下她，悄声对她说：“京城来人了，切勿造次。”

林洛听到京城两个字便将一颗悬嗓子眼的心放下。

心道：“不是北漠便好，只要路上之人安然便好。”

林洛抓着那亲随问道：“请问，镇北侯有消息没？”

亲随一言难尽地看她一眼，也不知该称呼她为“小公子”还是称呼“姑娘”，琢磨了一下，只好将称呼省略，回道：“尚且不知。”

林洛“哦”了一声，是啊，也就方才过去了几个时辰而已，消息哪有那么快。

那亲随将林洛往一旁拉了一下。

林洛乖乖立于一角，抬眼看去，只见来者穿着庄重的朝服被人簇拥着。

来人正是兵部的官员。

与他同行的是一个肥胖的太监，那太监连日里赶路，一路上吐了个昏天暗地，眼下还晕着呢，半死不活的脸上一脸菜色，手指一戳仿佛就能就地躺倒。

他手里拿着一卷召书，腿肚子都在发抖，偏偏神情很是肃穆，扯着一道公鸭嗓子宣旨：“南疆王李景昌、镇北侯萧子途接旨——”

李景昌上前一步跪下：“臣李景昌接旨。”

林洛披头散发也跟着跪下去。

太监抬了下眉眼，发现少一个接旨的人，扯着嗓子又宣了一遍：“镇北侯萧子途接旨——”

太监身旁的官员轻咳一声小声提醒道：“镇北侯重伤昏迷。”

那太监恍然大悟，他也真是晕了头了，把镇北侯昏迷这事给忘记了。

他正要说什么“皇恩浩荡，既然重伤在身，便不用跪拜接旨”之类的场面话，就听李景昌回道：“镇北侯萧子途已离开禺州府。”

兵部那位官员大吃一惊，愣了愣，惊讶地问道：“据传回京城的军报所述，镇北侯萧子途因守卫禺州府重伤昏迷不醒，怎么就……陛下亲自挑了数名太医一道前来……”

李景昌如实回复：“没错，镇北侯重伤昏迷，昨日方才苏醒，他既不在此处，本王代他接旨。”

兵部那位官员只好点点头：“是，那便由请殿下代劳。”

兵部眼下炸翻天了，忙的焦头乱额，只有他这个小小的兵部文官才能抽出空来传旨，他只是来下达天听的，论级别官职，他给镇北侯和南疆王提鞋都不配。

南疆王明显不愿透露镇北侯行踪，他亦不敢过多置喙。

胖太监身子不适，再不宣旨恐怕能当场表演一通口吐胆汁，于是手执诏书开始宣旨。

“……南疆王李景昌忠勇双全，数年镇守南疆以安社稷，此次援兵北漠，战功卓著，敕晋升为亲王，赐号‘康’……镇北侯萧子途以抱恙之躯坚守禺州，威震蛮敌，朕心甚慰，赐黄金万两，绫缎千匹……”

在头发的遮掩下，林洛嘴角挂着一点讥笑。

……嘉隆皇帝还真是只字不提恢复镇北侯的军权。

胖太监将圣旨一卷，欠着身子将圣旨奉上：“恭祝康王殿下，康王殿下，接旨吧。”

恭贺的声音自四下响起。

李景昌一脸无波地谢过皇恩之后召呼亲随接待宣旨使团，而他则步履匆匆又出了城。

军务繁多，他可抽不出空来应付这帮人。

他曾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宫太子，尊贵无比，历过这人世间最无上的风光，也曾被废，体会过摔下地狱般的折辱，人世浮沉，如今，二等王爵或是一等亲王，于他而言并无什么分别，他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让他疑惑的是，父皇除了嘉奖，竟然没有惩罚他私自率军出封地之错，这属实让他感到意外，且对于萧小侯爷，父皇亦没有非议。

无论是诏书中的明旨还是太监口传的暗喻，皆没有提他与萧小侯爷的过错之处。

这让他感到庆幸之余，又不由深深地担忧——父皇给他这个南疆王晋升了爵位，却并没有将虎符归还小侯爷。

究竟是因为得知萧子途重伤在身不便领兵打仗，还是因为始终忌惮，就算眼下边境如此危难，也并不准备重新起用？

如此说来，那么，萧小侯爷此次前往北漠军营一事的后果……

李景昌一边策马一边眉头紧锁着揣度圣心。

然而圣心难测，就算他身为陛下之子，纵使身上流着相同的血脉，也猜不透嘉隆皇帝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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