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别离前夕

林洛身上的红疹已褪去了大半，至于脸上嘛还有着一颗一颗颜色发深的痕迹，不过她担心的满脸麻子倒是没有发生。

江老先生给她配制了一种药膏，据他老人家说，将这一瓶药膏涂抹完之后，不仅红疹会完全消散，她的肤色会更加白嫩细滑，比上好的美玉还细还白还嫩。

林洛被江老先生的比喻吓一跳，也不知道这比喻是认真的还是戏弄她的。

对此，她倒是没期望，只期望快点让她能见人就好……

不过顶着这张脸近一个月，也习惯了，反正她出门之时总会戴顶帷帽。

日日跟着萧子途出门去大野地，除了遮丑以外还能遮阳。

念州一带地势复杂，有的地方容易发生泥石流，有的地方又地质坚硬不好挖掘，在救灾工作基本完成之后，萧子途带着一行人研究京襄运河之事。

林洛每日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萧子途，他去哪她就跟着去哪，已然成为水部司分署的编外人员，每每有遇到难题，她还能插上一脚，也都说的在理。

水部司分署的人员时常见她不是在地上写写画画就是手上拿着一张纸写写画画，也不知道神神秘秘在写什么，总之每次写完，提出来的看法都挺管用。

反正纸上谈兵计算之类的林洛胸有成竹，至于经验，那些水部司分署的人员比她有经验多了，两相结合，正好完美。

而且林洛还有个小帮手，呃，不对，应该是大大的帮手，那个人就是齐愿。

齐愿这个人完全就是工科天才，他的演算方式与林洛充满公式化的计算截然不同，非常巧妙，充满着老古人的智慧，顺县运河改道遇到的麻烦，就是由齐愿想了个奇思妙法解决的。

太可惜了！

无数次，林洛总觉得遗憾，若齐愿腿没有残疾的话，若他可以参加科考，将来一定是个可造之材，国之栋梁。

只是造化弄人，着实令人扼腕叹惜。

马蹄声声，啪嗒啪嗒行走于乡间小路。

“想什么呢？”萧子途转身问道。

林洛手中缰绳一紧，目光从前面齐愿所坐的车马上收回，她微微摇了一下头，撩起帷帽白纱道：“我在想，如果齐愿能参加科考就好了。”

萧子途愣了一下，随即目光流露出赞许：“齐愿的确在水利上颇有天赋，这些天多亏了他的帮忙。”

林洛点了一下头：“算算时间，再过一阵子，小花就该到了吧，有时候这世间的缘分还真奇妙，没想到他们二人竟然是兄妹。”

江老先生骑着马从身后赶上来：“你们兄妹二人叽叽咕咕谈论什么呢？骑这么慢，我这个老头子都赶上来喽。”

江老先生与她们今日并不是去同一个地方，只是回程之时偶然遇见，江老先生去村里给村民义诊，排查疫疾，萧子途与林洛一行人是去勘察地形。

林洛：“……”

林洛听到兄妹二字就觉得难为情，耳根发烫。

她呲着小白牙一笑，赶忙转移话题：“说您真是活神仙呐，药到病除，救念州民众于水火之中。”

“你这个小丫头呀，指定不是这话。”江老先生伸手隔空点了点她，哼了一声，一夹马腹去追李简去了。

林洛与萧子途骑的很慢，今日事已完成，夕阳正好，并肩于羊肠小道上，享受这难得的休闲时光。

两只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甩着尾巴越走越近，近到林洛一转身，几乎就能看到萧子途脸上细微的绒毛，和周身映着的淡淡的光影。

萧子途的五官很深，两条英挺的长眉斜飞入鬓，狭长的眸里隐藏着凌厉与深沉，他总是很沉静，犹如一座雕塑，此时被落日余晖照着，在他坚硬的外表上度了一层很柔的金光。

她看向萧子途的小表情被萧子途捉住，两人皆看向对方，一时间，彼此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

林洛盯着他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她眨了眨眼睛，耍赖道：“你不许看我脸上的麻子。”

侧着光的萧子途淡淡笑了笑，拿出帕子突然伸手给她擦了擦额角的汗珠，修长的手指在离去之时，将一缕吹到她眼前的碎发捋了过去。

指尖碰到林洛耳朵之时，林洛微微抖了一下，气血上涌，热腾腾的脸瞬间更烫了，耳垂红如天边的晚霞。

萧子途勒住缰绳停了下来：“阿洛。”

林洛小声地“嗯”了一声。

萧子途垂着眼，眸光很深，安静而专注地粘在林洛脸上，纤长的睫毛掩着情绪，他语速缓慢地说道：“我明日就要离开念州去玄策营。”

林洛亮晶晶的眼眸陡然一顿，回过神怔怔地望着他。

萧子途因为洪涝之灾已在此处耽搁了月余，但西北边境的战报一封又一封地送来，林洛很有分寸地并没有过问，但从他表情上能看出来，情况似乎不是很好。

担心如夏日闷热的热气一般瞬间兜头罩了上来，罩的林洛有些喘不过气，可她还是很轻地笑了一下，虽然那个笑看起来有点苦涩。

“能带我去吗？”林洛心里犹犹豫豫嘀咕着，可也仅限于在心里。

因为她知道那是一个十分无理取闹的要求，并且不会实现。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一个月前，她做了萧子途在战场上满头满脸血的那个噩梦之后，心里就特别特别怕。

不管她如何说服自己，那只是一场梦，皆无用。

担心如影随行。

林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扇形的阴影，眼角微微垂下来，看起来像只无辜的小猫。

前方一行人已渐形渐远，这条乡间小路上只剩下林洛与萧子途两个人，萧子途翻身下马，而后对林洛伸出手。

林洛可以自己下马，可她还是伸出手，握在萧子途宽厚而温润的手中，被他牵着下了马。

萧子途接过林洛手中的缰绳，将两匹马的缰绳打了个结。

两匹马十分乖巧，不用牵着也不乱跑，并排跟在主人身后，偶尔其中一匹低头吃草，另一匹也十分配合地停在一旁等着。

林洛的细微表情被萧子途尽收眼底：“阿洛，明日我派人送你回襄州，这里尚不是很安全，虽说疫疾基本控制住了，但做不到完全消失，疫疾要彻底消失需要时间，再者，眼下已进入雨季，念州是否还会下暴雨发洪水，尚为可知，虽然各县近期做好了相关措施，但在京襄运河建成之前，依然有严重的隐患。”

萧子途看着她：“你只有回到襄州我才安心，我才能义无反顾地去北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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