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要不，别瞒着了？

在李简满怀内疚之时，林洛却瞧出些许端倪。

全府上下都急成一锅粥了，王伯着急上火起了满嘴泡，萧子途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说句不好听的话，他拿萧子途当亲孙子，他活了一大把年纪，肺痨是什么劳什子病他老人家最是清楚不过。

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属实求医无门了。

眼下唯一的希望全放在江老先生身上，王伯每日除了熬药便是派人到城门口瞭望，盼着江老先生能早日回京。

每每看见他老人家，眼角都是红通通一片，指不定背后又怎么抹眼泪了。

唯独李简表现有些怪，怪在哪里呢，林洛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细微之处有些不对劲。

似乎他对萧子途的病情不是那么的着急与担心。

李简为人很心细，体现在方方面面，饭桌上，萧子途杯盏里的茶若凉了，他会及时换茶，上次萧子途眼疾发作，他时不时跑去厨房查看，生怕厨娘把药煎糊了。

可林洛方才递给他药碗之时，因为在院门外等候了片刻，药已有些温，按照李简的性子，他会及时将汤药送进去或者去厨房将药再热一热，而不是毫不在意地与她说话。

她心下疑惑，最后又提了一句江老行生，李简仍然没有很着急，面上表情却显的有些许为难。

是错觉吗？

还是她想多了？

林洛没回玲珑苑，而是在亭间坐了一会，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夜间凉风徐徐，不是很冷。

她倚栏而坐，有一搭没一搭地喂着游来游去的小鱼，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小花和小桃知道姑娘近些日子心情不大好，静静守在一旁也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小花突然小声叫了一声：“咦？落雨了？”

乍暖还寒的初春终于迎来第一场春雨，细细密密的小雨毫无预兆地当头落下，池塘中泛起小小的涟漪。

小花又兀自念叨道：“我就说为何今晚鱼儿一个劲地往水面窜，原来如此呀。”

“姑娘，咱们回屋吧？”小桃将手遮在林洛头顶，“瞧着这雨会越下越大。”

林洛没起身：“睿王走了吗？”

小桃回道：“似乎没，没听到有动静。”

小花插嘴道：“也不见得，睿王殿下这几次每次来时静悄悄，走时也静悄悄。”

眼瞅着雨越下越密，林洛丝毫没有起身回屋的打算，她又洒了一把鱼食，对小花与小桃道：“你二人先回去吧，我想再喂会鱼。”

“啊？”小花愣怔了一下，“姑娘下雨……”

小桃对小花说道：“你在这陪着姑娘，我去取把伞。”

林洛却一摆手：“都回去吧，不早了，亭上有顶，此等小雨也吹不进来。”

小桃：“姑娘……”

林洛忽然情绪有些失控：“我想一个人静静，你们回去吧。”

池塘的鱼儿被突然其来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嗖地四下逃窜。

小花与小桃不走，林洛只好轻叹口气，对她二人道：“我想喝碗银耳羹，你们帮我煮一碗可好？”

林洛好说歹说才将她二人劝走，可不多时，小花拿着一把伞又折了回来，她把小桃拿出来顶缸：“小桃姐姐让我送过来的。”

林洛无奈一笑只好收下：“你又偷懒啊，去帮小桃煮银耳羹，不好喝罚你这个月的例银哦。”

小花吐了吐舌头颠了。

她们姑娘看着随和，其实主意很正，脾气很倔，十有八九她们是拗不过姑娘的，除了听从别无它法。

“小桃姐姐，姑娘看着不是很开心呢。”小花掰着银耳说道，“我几次半夜醒来发现姑娘屋子亮着，姑娘那么爱睡懒觉，早间也很早就起来了。”

小桃：“姑娘与侯爷兄妹情深，侯爷病重，姑娘心里自然不好受。”

“小桃姐姐，你说侯爷如此多灾多难，果真是因为萧氏历代将军，杀孽……”

小桃忙斥道：“嘘，胡说什么！咱们侯爷守护的是一方百姓，何来杀孽之说。”

小花闭了嘴，过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道：“你说要不要给姑娘出个主意，去寺院祈福呢，聊胜于无么，做场超度法事，也许……”

小桃语气加重截口打断她：“什么超度，别乱说，不是杀孽，都说了，没有的事，此话让姑娘听了去，指不定怎么伤心呢。”

小花不敢再多言语，低头继续剥莲子。

三月枝头吐绿，抽出嫩牙的细柳在风中摇晃，绽放枝头的杏花在雨中朦朦胧胧欲发娇艳，林洛悠悠看着雨景发了会呆，从这处凉亭可以看到萧子途院落的屋顶，不久前她二人就坐在那片屋顶处吃着生辰果子赏着月。

那时一切安好。

萧子途只是说他想歇几日，所以向朝廷告了假，可转眼间，他形容憔悴似换了个人。

明明之前好好的，怎么突然会……

夜极静，只有簌簌的雨声和偶尔的虫鸣，林洛忽然很想萧子途。

众所周知，咳疾在夜间较白日严重，夜间翻腾的人睡不好，也不知道他此刻睡了没。

小花送来的伞还在地上放着，林洛没打伞，肩膀处被吹入亭中的雨打湿一片。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接着响了几个响雷，雨便大了起来，风也更大了，地上撑开的伞被风突然卷起吹入池塘中。

别院里，书房内，林洛送来的那碗汤药还在案几上放着。

门哗啦一声被推开，李简淋了一身雨进来了，脑门被雨打湿，几缕湿发沾着，他抹了一把脸：“侯爷，林姑娘没回玲珑苑，还在凉亭中静坐着，你说她不会想不开做傻事吧？”

萧子途卷起手中的书敲了他一脑袋。

“唔，我不是说她要投河……”李简哭丧着脸，“我瞧着林姑娘是真的被你吓着了，这可如何是好？要不，别瞒着了？诶……？”

他无意间探头瞟了一眼萧子途手中的书：“你怎么还盯着这一页看，都看了半个时辰了。”

萧子途一个眼神看过去。

李简讪讪闭了嘴。

闭了没几息时间，他忍不住又开口：“我知道此事凶险，稍有不慎人头落地，可瞅着林姑娘，我总觉得于心不忍，主要是……”

李简卡了一下壳，看了他家侯爷一眼：“主要是秦太医的蛊也太厉害了，眼下你这模样确实看着和病入膏肓似的……”

“话说，不这么真切，怎么能骗过旁人？”李简轻叹口气，找了个帕子擦身上的雨水，“南疆的蛊果然盛名在外啊。”

萧子途目光看向窗外的雨。

李简一边擦一边叨叨：“我没想到林姑娘对你如此在意，你说林姑娘她心中是否也有你啊？不是说林姑娘与康时安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么，康时安科考她都跟着，我原先还觉得林姑娘是不是对这康时安有情义，如此想来，林姑娘对你也是有情有义，你说是不是——”

李简擦完身上雨水一回头，屋里早没人了，屋门还开着，雨丝飘进来又吹了他一脸。

“……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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