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错认
宋院长十分亲切,带着林洛绕整个书院走了一圈,详详尽尽给她介绍了一番,大到书院的教学模式资历背景,小到饭堂哪个厨娘做的春饼好吃。
十足一个活的“入校指南”。
书院风景优美,环境很不错,比她的“成材书院”高档了一个九重天的距离。
书院里的学生也是分不同“班级”的,“级”以十天干代替,“班”则以十二地支来命名编号,简而言之,就是也有“小学”“初中”“高中”等之分。
而康时安和曹文进的“班”,可以理解为“高考特训班”,也就是专门针对来年一月份的省试及三月份的殿试,与他们同窗的学生皆是本次州试上榜的考生。
而院长针对这个“特训班”,专门集结了几个优秀的夫子给他们授课,之前提到诗词歌赋无人能及的郑夫子便是其中一个,并且他是主教,大约相当于“班主任”的意思。
路过“特训班”之时,郑夫子正在训话。
林洛偷摸着瞧了一眼,郑夫子是个不惑之年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很是严肃,不苟言笑,给人一板一眼的感觉,倒与她想象中不大一样。
听宋院长所说郑夫子诗词歌赋超然卓绝,她还脑补出一个风流不羁性情洒脱豪放的诗人形象,结果大相径庭。
康时安和曹文座位一前一后,康时安低着头似乎在自顾自地读书,而曹文则手中转着狼豪左看看右看看,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林洛啊,再过一个时辰就放堂了,你刚来,车马劳顿,就先回去歇息吧,明日上堂前来清轩阁找我。”宋院长在前引着路,安顿道。
清轩阁是夫子们的办公房。
林洛欠身跟着:“是,院长。”
回到房间后,她简单布置了一下,然后等康时安和曹文下堂后,一行三人去饭堂用了晚饭,书院伙食不错,也许是为照顾全襄州不同地区的口味,口味覆盖颇广,林洛吃到了宋院长所说的厨娘胖婶所做的绝美春饼。
曹文要了一碗肉馄饨,味道与乐县不大一样,他极力推荐林洛和康时安也尝尝:“等着,我去给你们端一碗来。”
“吃饱了——”林洛话音未落,曹大公子已经起身而去。
而后在她把最后一口春饼吞下去的时候,就听到一声“哎哟——”
林洛回头望去,心猛然呯呯跳起来,她看到一个清瘦的背影。
“没烫着你吧,抱歉啊兄台。”
曹文一手端着一碗馄饨,差点与一个坐着轮椅的学生相撞,汤洒出一些把自己烫了个够呛,龇牙咧嘴忙往旁边的桌椅上一放,拿出帕子给那少年擦衣衫。
康时安闻声抬眼,也不由愣怔了一下,即而转头看向林洛,那个背影实在是太像了,连他都吃了一惊。
林洛迟疑着起身,向那个坐轮椅的少年走了过去。
她看不到他的脸孔,他是背对着她的,少年骨骼初长成,宽肩窄背,一袭金丝锦衣恰到好处地撑着骨架,却又略显单薄与空荡。
曹文分外热情地要帮少年擦衣衫,少年推辞着,自己拿出绢帕擦拭污渍。
那是一双修长挺直又骨节分明的手,连手都如此相似。
“阿洛?”曹文端着馄饨,正要回座位,一抬眼看到林洛过来了,“呃,不,林夫子,来来,端一碗,可烫死我了。”
少年回头,林洛目光从那双修长的手移至少年的脸孔,不是小九。
她不由心底暗暗自嘲了一下,自然不是小九,少年看起来也就是十四五岁的年纪,这些年过去了,而小九已经是及冠之龄。
林洛接过馄饨,看到他的衣袖湿了一处:“没事吧?”
少年:“无妨,不碍事。”
林洛拿着一碗馄饨,错身而过之后,突然回头问道:“你的腿……摔伤了?”
“唔,不是,娘胎里带的病。”
少年淡淡笑了一下,神情并无悲伤,林洛却心里一滞,想要安慰的话一时堵在嗓子眼。
“怎么样?味道很鲜吧?这应该是甘南的做法。”曹文问道。
林洛低头吃着馄饨,心思却不知道跑哪去了,她都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只是一味含糊地“嗯”着。
康时安默默看了一眼林洛,而后垂下眼睫。
连赶了数日的路,夜间时分,本应该一倒头就睡着,可林洛却奇迹般地失眠了。
上一次失眠还是八百年前了。
她掰着指头开始数羊,从一数到一百从一百又数到一,数了好几个来回也丝毫没有困意,在塌上翻滚来翻滚去,最后直到凌晨时分方才眯着,结果便是一大早差点迟到。
得亏康时安敲了她的门,把她敲醒。
等她洗漱完一路颠去清轩阁,宋院长正和郑夫子谈着什么,郑夫子胳肢窝下夹着圣贤书,半只脚已经踏出门外,仿佛着急要去上课的样子。
林洛刹住脚步,上前欠身打招呼:“院长,郑夫子,早上好。”
“林洛来了啊,怎么样,还习惯吧?睡的好吗?”宋院长依旧是一脸和蔼,他呷了一口茶慢条斯理道。
然而,话音未落,目光看到林洛一双熊猫眼,骤然就是一愣:“哟,孩子,这乌青的眼圈,没睡好?”
何止是没睡好,简直是要困死的节奏。
林洛强行把涌上鼻尖的哈欠压下去,回道:“还好,头一夜认床。”
宋院长十分理解地笑了笑,随后对郑诗剑介绍道:“这位便是我与你提及的林夫子林洛,往后他就是你的助教。”
郑诗剑肉眼可见地皱起了眉头,耷拉着眼皮上下打量着林洛,那是一个略显失礼的眼神,带着不屑与难以置信。
林洛与他对上视线,冲他有礼有节地一笑,作揖道:“晚辈见过郑夫子,往后还请多多指教。”
“此次州试榜首康时安是你一手教导出来的?”他问。
林洛顿了一下,谦恭地回道:“晚辈才疏学浅,不敢居功,康时安能够荣登解元是因为他聪慧好学……”
郑夫子没等她说完话,面无表情冲她一摆手,随后将双手往袖中一揣,掖下夹着书便往外走去。
林洛转身与宋院长打了招呼便屁颠屁颠跟上。
这位郑夫子貌似不大好相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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