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风寒
林宅前院伙房，祖母和柳氏在忙活，湘儿饿了，前后脚跟着，做好一盘菜她便往厅堂端一盘菜。
另一个小崽子则搬个小木凳趴在厅堂的窗户上往外瞧，因为要等爹爹一起用饭。
熟悉的身影穿过垂花门进了院子，林泽见爹爹回来了，两条小短腿忙跳下木凳向屋外跌跌撞撞跑去，一边跑一边咿咿丫丫喊着：“爹爹你回来啦。”
林秉生大步走过去，带着一身霜寒抱起林泽用胡子扎了扎他的脸，问道：“大姐从学堂回来了吗？”
林泽怕痒，嘻笑着躲开爹爹的胡子，用手指了指后院，意思是阿姐回来了。
自打搬来县城后，林秉生这些日子也没闲着。
县里生财门道多，他原本就是商人，头脑灵活，眼下身子好一些了，手里也有了一些余钱，便想着捣腾点小买卖，总不能一大家子靠闺女挣钱养家，传扬出去太丢人。
他先前跑了一些庄子，准备继续做米面生意，可来回一奔波，狱中遭了大罪的身子又吃不消了，连着病了数日，在全家反对下，只好暂且不跑了。
但他这个人又嫌不住，总想做点什么，最后被林洛举荐到济世堂做账房先生去了。
钱掌柜还一直打林洛的主意，想让她来济世堂帮他做账，这下好了，来了个大拿，高兴的自是合不拢嘴。
他曾疑惑林洛小小年纪是如何懂算账这一套的，林洛说她爹爹曾经是商人，家里开过米面铺子，爹爹教她的。
当时钱掌柜还唏嘘半天，叹道果然虎父无犬女。
林秉生只在济世堂做半天活，与钱掌柜两个人交替着，一人上午一人下午间或轮流着，这样林秉生也不至于劳累，钱掌柜也可以抽空回家抱孙子。
林泽一眼看见爹爹手里拿着买回来的蔗糖和山楂，欣喜地拍手道：“有冰糖葫芦吃喽。”
因为头天夜里林洛说要给林湘和林泽做冰糖葫芦，小家伙还记着呢。
这时，菜也做齐了，祖母喊林湘去叫阿姐吃饭。
林湘蹦蹦跳跳跑到后院，发现阿姐趴书桌上睡着了。
“阿姐用饭了。”林湘轻轻在阿姐耳边喊了一句。
发现阿姐没醒。
又摇了摇，还是没醒。
最后看见阿姐脸睡的红扑扑的，阿湘便伸手摸了摸，这一摸烫的她呲溜一下收回手，忙不迭向前院跑去，边跑边喊：“祖母，爹爹，阿姐生病了……”
这一次发烧没能如夏日那次中暑一样睡一觉便好，林洛烧的迷迷糊糊，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祖母先是熬了姜水喂她服下，可是不管用，一个时辰后仍然高烧不褪，浑身烫得像个火球，人也不见醒，一直呓语说着胡话。
林秉生见状急匆匆去济世堂请了薛大夫过来，薛大夫本都要歇息了，赶忙披了衣服随他来到林府，上手一搭脉，板着脸劈头盖脸把林秉生臭骂了一顿。
说是如此冷的天气，不给孩子加冬衣，这下好了，得了重风寒。
在那个年代，重度风寒可是会要人命的，祖母一听宝贝孙女果然是得了风寒之症，当下心疼的眼泪便出来了。
柳氏在一旁解释，说是早上提醒林洛加衣服了，谁料她说昨日上学堂迟到了，今日不敢再迟到，于是没来得及添加衣物就出门了。
林秉生急道：“那大夫，眼下这般情况该……”
薛大夫“哼”了一声道：“约摸着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我先给她开几副药试试。”
林秉生忙跟着薛大夫回济世堂取药。
祖母握着林洛的小手，满面愁容：“洛儿今年怎地如此多灾多难，先前落水大病了一场，眼下又得了风寒之症，上次那神婆作法祈福看来也没见成效。”
柳氏想起神婆作法最后洒血那骇人一幕，不由打了个哆嗦，她叹了口气道：“哪个小孩子没个三灾五难的，母亲也不必太过难过，会没事的。”
这个点林泽睡下了，林湘还没睡，她把小脸凑过去和姐姐贴贴，咕哝道：“还是好烫。”
那一晚，林家上上下下都没睡好，祖母和林秉生轮流照看着林洛。
这次高烧一直烧了三五日，林洛才悠悠转醒，在那三五日中，她迷迷糊糊似乎梦了原主的一生。
她穿越以来虽有原主的记忆，但其实很多事情是回忆不起来的，就好比人们回想自己小时候，也只能忆起那么几件大的事情，而一些鸡零狗碎的通通一概忘掉。
可这次在梦中，她却清楚地回顾了原主的一生，似乎看电影一般，只不过看电影是以上帝视角所观所听，而梦中，所见场景皆是以自己的视角来呈现的，喜怒哀乐等感观，包括身体的疼痛，亦是真真切切。
从牙牙学语到溺水而亡，八年人生缩地成寸在她梦中过了一遍。
画面最终定格于小排村溺水那个场景，梦境戛然而止。
“咳……咳咳……”
林洛猛地从溺水的呛咳中醒来，咳了个死去活来，亲生体验了一遭溺水，胸腔憋得生疼，让她感觉仿佛是真的鬼门关走了一遭一般。
唔，不是，是两遭溺水，梦中，她在四五岁时也溺过一次水，那一次发生在京郊。
……
祖母轻轻推开屋门端了汤药进来，一看见林洛醒来，忙颠着小脚跑过去。
林洛咳了个满眼泪花，一抬头看见祖母，祖母似乎头发更白了，眼里满是红血丝，她想笑一下，泪水却没来由的夺眶而出。
祖母把汤碗放下，用粗糙却温暖的手试了一下她额头的温度：“祖宗保佑，高烧褪下来了。我的乖孙女，你总算是醒了，吓死祖母了。”
“祖母……”
眼前一一闪过从小祖母照看她的画面，林洛鼻子一酸抱着祖母哭了个晕天暗地。
那一刻，她仿佛真正地与原主融为一体，她就是原主，而原主就是她。
祖母又是高兴又是后怕，祖孙俩抱在一起又是哭又是笑，把乍然跑进来的林湘都吓一跳，哇的一声也跟着哭出来。
林洛擦擦眼泪对着林湘招手：“阿湘过来。”
阿湘抽抽嗒嗒跑过去。
林洛抱着阿湘“啪唧”亲了她一大口，捏捏她的小翘鼻：“小亲蛋，你哭什么呀。”
“呜呜……”林湘哭得倒了一口气，“祖母和阿姐哭，我也就想哭……”
林洛听闻丧心病狂地笑起来。
林秉生和柳氏听到动静，也跑了过来，一家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又在床塌上躺了数日后，林洛总算好的差不多了，这些日子躺的骨头都酥了，她想去街市上逛逛，可祖母不让：“薛大夫让你好生歇息，哪也不许去，就在家待着好生养病。”
林洛立马改口：“那我到院子里走走。”
祖母：“院子里也不许去。”
林洛：“……”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生病可太无聊了，每日吃了睡睡了吃，不是躺着就是躺着，背都躺平了。
此时此刻，她无比怀念她的同窗们……
想来，她那篇策论还没誊写完呢，等再回去上课，想必老学究已经忘了这茬了吧……
柳氏端了一盘切好的水果进来。
这几日，林家最不缺的就是水果，她的同窗们，一拨接一拨的前来探望，带来的水果都要吃不完了，冬季水果珍贵，总不能浪费了。
林洛灵机一动，对了，她不是要做冰糖葫芦么？
正好家里除了山楂，还有这些水果。
开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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