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顽童戏谑窥心意
午膳时分,没有什么胃口的鱼师孟好歹进了几口食便放下了筷子,然后净手,擦拭干净。
鱼中谋不放心地对鱼满氏道:“要不要让大夫去看看?”
鱼满氏道:“不用,这是每个女孩的通病,多休息几天便好,老爷宽心。”
鱼中谋闻言,也不多问了,将视线投向师孟,“孟儿,我听府司说这几日勖王送了许多礼过来?”
师孟一愣,神色倒有些窘迫,只得回道:“勖王送的礼过于贵重了。”
鱼中谋笑道:“再贵重的礼物也比不过他的这份心意。”
“我与他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鱼中谋不禁微微诧异,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勖王有心,莫不是自己这女儿对勖王无意?要知道就算当年定下勖王妃时,勖王也不曾如此上心啊,不过她如今是个心事颇重的人,也许有自己的考虑吧,便道:“一切你自己拿捏分寸就好。”
师孟道:“是。”
“对了,你去看看你姐姐,姐妹俩说些体己的话也好,你说对吧。”鱼中谋最后一句话忽而扭头看着鱼满氏,鱼满氏本是面无表情,被他这一问,即刻浮出温和的笑容,点了点头。
师孟道:“是。”
一顿饭散后,师孟带着玉秋来到鱼可漪住处,见房门紧闭,抬手还未敲门就听见里头传来碗砸地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了鱼可漪对下人的训斥声。玉秋在身旁努了努嘴,道:“平日里她借着这几日身子不适可没少折磨小姐。”
师孟想到鱼可漪那苛责的性子,本想转身离开,又想了想,还是敲了敲门,只一会,门便被人打开,她走进去一看,房间里跪着好几个婢女,其中一个跪伏在床沿边,手臂底下磕着的是破碎锋利的碎片,整个人吓得瑟瑟发抖,而鱼可漪半躺在床上,杏眼怒瞪,双唇惨白失色。
跪在另一头的碧水对鱼师孟视若无睹,起身就朝那婢女冲过去,抓着她就往脸上狠狠揪了几把,那婢女疼得立马哭了出来,却硬生生死咬着自己的嘴唇,将哭声咽了下去。
师孟眉头一皱,快步上前一把将那婢女拽开,碧水扑了一个空,却不敢对师孟过于放肆。
“你们下去吧。”师孟对屋子里的人道。
“是。”婢女们如临大赦,急忙用袖子包好了打碎的茶杯,纷纷退了出去。
“谁让你进来的!”鱼可漪指着师孟想要打她,奈何腹中绞痛,不敢过分激动。
师孟趁势抓住了她的手,鱼可漪一愣,继而挣扎着道:“你干什么!”语罢,又瞪着碧水道:“你是死人吗?!”
碧水吓得一哆嗦,谁知她还未动,师孟便扭头望着她,一双眸子凌厉威严,令她不敢越雷池半步。
“别动!”师孟皱眉瞪着鱼可漪,以一种不容任何人抗议的口吻说道:“你若不想再被折磨,就乖乖听我的。”
鱼可漪咬紧了牙根,紧抿着双唇看着师孟,鼻子一酸,泪水就涌了出来。
师孟看了一眼她手掌大拇指下的肌肉,颜色有些发黑了,再看她的鼻子,鼻根发青,便问道:“舌头伸出来。”
鱼可漪怨恨地瞪着她,就是不肯配合,师孟二话不说,伸手掐住她的脸颊,逼着她张开了嘴,一看,舌头发紫。
“你!”碧水在一旁看得又气又急,却始终不敢发作,而鱼可漪何时被人这般粗鲁对待过,一时间恼怒不已,也不顾腹中绞痛,大力甩开了师孟的手,随即扇了一巴掌过去,幸而师孟躲得快,让她扑了一个空。
师孟也不恼她,而是起身前往书案提笔写了一个秘方上去,写完便对她说道:“期间,那些生鲜瓜果最好杜绝,我倒没有多好心,信与不信,全在你。”
鱼可漪咬了咬下唇,拿起床上的枕头砸在书案前,“出去!”
师孟懒懒地抬了抬眼眸,也不在多言,起身和玉秋走了出去。
鱼可漪当下气得胸闷不止,抓了被子把头一蒙,呜咽咽伤心不已。
玉秋跟在师孟身后,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了望鱼可漪的房间,听到房间里的哭声后,连忙回过头去迈着小碎步追上师孟,一把挽住师孟的手,问道:“小姐,那个秘方是真的吗?”
师孟笑道:“当然。”
玉秋好奇道:“可是,奴婢怎么不知道您有这个秘方?”
师孟笑着沉吟了一会,打趣道:“我等着你啊。”
玉秋闻言,小脸一红,细声细语地道:“奴婢还小呢。”
师孟抬手掩唇而笑,心下却想起一件事来,道:“府中府兵的家住地址应是要登记的,你去找徐叔,问问他邬孝住哪?”
玉秋一愣,不解地道:“小姐要找邬孝吗?他今日应该当差。”
师孟摇头,道:“你去把地址问来便是,我去后门等你。”
“好。”玉秋当下便知道小姐想出府了,连忙转身离开去找徐茂。
邬孝家住得倒是有些偏僻,也不能说是偏僻,只能说是在窄幽陋巷之中,这儿自成一路集市,小贩大多数是身着缟衣綦巾的妇人,只留了一条一人宽的走道供人来往,走道凹凸不平,拥挤步艰,再往深巷里走去,较之前巷的喧闹嘈杂,这儿倒是阒无一人了,只剩了一间石头围墙的人家。
玉秋上前敲了敲木门,喊道:“有人在家吗?”话音刚落不久,门内便有了动静,一个老妇人将门打开,只是随身拄着一根木头,看上去行动不便。
站在玉秋身后的鱼师孟仔细看了一眼这位老妇人,见她双眼浑浊,视线不聚,眼球上还有些血块,若不仔细看,倒以为是眼睛在流血。
老妇人眯了眯眼,看清了是个十二三岁的姑娘,便问道:“有什么事吗?”
玉秋笑道:“阿娘,您家有热茶吗?”
“热茶?”老妇人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我和我儿子都不饮茶。”
玉秋道:“我走得迷了路了,想和阿娘讨口水喝。”
“好好好,你等等。”老妇人热情地笑着转身回屋。
玉秋回身看了一眼鱼师孟,师孟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等着。
“水来了。”只一会儿老妇人就走了出来,玉秋赶忙上前两步接过碗来大口大口地咽下肚,“慢点慢点,可别呛着咯。”老妇人担心地伸手去扶着她的手臂。
“真甜。”玉秋一口气喝完之后,傻傻地笑着将碗还给她。
老妇人笑道:“解渴了?”
“嗯!”玉秋重重地点了点头,“阿娘,您的眼睛怎么了?”
老妇人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我这眼睛呀,白天怕光,到了夜里就跟瞎子一样,时好时坏的,老毛病呐。”
“疼吗?痒不痒呢?”
“不疼不痒的,我儿子不听我的劝,非得花那冤枉钱去买药回来吃。”
玉秋笑道:“那是您儿子孝顺啊,您应该高兴。”
老妇人被逗得开怀大笑,忽而拉住了玉秋的手道:“你刚才说你迷路了,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玉秋急忙摇头道:“不用不用,我认得路,恐是刚才渴坏了,谢谢阿娘的水,我先回家了。”
“好好好,快回家去,迟了免得爹娘担心。”老妇人慈祥地叮嘱了一番,眼中有些不舍。
玉秋小跑着到师孟的身边,看着老妇人将木门关上后,二人才转身离开。玉秋不解地道:“小姐,为什么不等着邬孝一同前来?”
师孟笑道:“我是个清冷之人,邬孝却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此事我只需他好好放在心里即可。”
玉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事来,“扑哧”笑了一声,道:“小姐,奴婢昨儿听刘姐姐说夫人拿了大小姐的画像让媒官带走了。”
师孟道:“拿到哪儿去?”
“将军府呢。”
师孟一愣,继而淡淡一笑,她倒把这件事忘了,不过说起那位大将军来,那样的冷傲和威肃,不像是个温和之人,又听玉秋说道:“大将军都在京有些时日了,若真有意,早便过府求亲了。”
师孟无心一问:“从无任何表示吗?”
玉秋摇摇头,“将军年三十,从未听说过与哪家小姐有过趣事,上次宴席,大小姐还上前敬酒,却为想大将军半分薄面都不曾给。”
这句话倒勾起了师孟的兴趣,席间敬酒,以示尊敬,怎会有人不接受?“这是为何?”
玉秋笑道:“别人说大将军从不与女子饮酒。”
师孟不禁一笑,这倒是个怪人,心里这么想,还祈祷着日后莫要与此人相遇了,“啊!”正想着事情,师孟忽然惊呼一声,吃痛地抬手捂住后脑勺,垂眸看着地上掉落的一粒小碎石头。
“怎么了?”玉秋吓了一跳,急忙查看她的脑后,不经意间瞧见不远处站着一人,顿时吓得浑身一僵,“祁祁祁公子”
师孟抬眼望去,一个年龄大约二十左右的男子歪着身子靠着墙站着,手里把玩着一些小碎石子,天虽有些凉意,总比不过冬日的寒风刺骨,他却披着一件貂皮大衣,头发束于发冠,垂下两条长长的绳子,薄薄的双唇挂着一抹轻蔑地笑容,狭长的双眼饶有兴趣地看过来,一副桀骜不驯、嚣张跋扈的样子,身后还跟着一脸马车和两个随从。
“小姐。”玉秋见到他比见到鱼满氏还害怕,整个人缩紧了身体贴着师孟。
他看到玉秋的反应,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得意了,索性丢了石子,朝师孟走了过来,白皙面孔,肤如凝脂,那双神似狐眼的眼眸在他的笑意中犹如一片片绽放的桃花瓣儿,更如那点点跳动的火苗,令人意韵频望。
“这不是鱼国公家的小哑巴吗?”他将脸凑到师孟面前,好奇地左瞧瞧右瞧瞧,伸出一只胳膊将玉秋一把挡开,挑着头道:“碍手碍脚的,站一边去。”
玉秋被他推出去好几步远,一个不稳滑倒在地上,双手沾上了不少的脏水。
师孟面色冷清地望着他,光看着玉秋这么害怕,心下便知这人应是祁国公之子祁了。
“啧啧啧。”他手托腮斜摇着头打量师孟,“听漪妹妹说,你这个哑巴居然开口说话了,小爷我正好奇着呢,前几日又听宫中给你去了赏赐,今日一见,倒没多大变化呀。”他说完,又自顾自痴痴笑了笑。
师孟只觉这人幼稚顽劣,不想与他多做纠缠,只淡淡地道:“让开。”
祁虽有准备,却还是被吓了一跳地后退了一步,脸上半惊半诧的,师孟见状,抬脚朝玉秋走去,小心地将她扶了起来,“摔疼了吗?”
“不疼。”玉秋瘪着嘴,将眼中的泪水逼了回去。
祁一溜烟又凑到师孟身旁,伸手就捏住她的脸颊,心情大好地道:“你再说几句话给小爷听听,没准小爷一高兴,就赏你一朵花,上回小爷让你去水里摘莲花,你偏像个鸭子似的游不动,快说快说!”
师孟深吸了一口气,和颜悦色地道:“好,你转过身去,我给你看一个更好玩的。”
“果真?”祁张大了双眼,满心雀跃地松了手转过身去。
师孟脸上的笑容顿敛,提了裙身,一脚狠狠地朝他屁股踹了过去,祁猝不及防,惨叫一声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唬得一旁的路人失声后退,他那两个随从看呆了,好半天才反应来,急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扶起祁。
从未被人如此当街戏弄的祁看着路人纷纷投来嘲笑的目光后,当即摸着胸口恼羞成怒,他气得跳了起来:“好你个臭丫头居然敢诳小爷!看我把你的皮给扒了!”说着就抢过一个随从手里的马鞭冲到师孟面前,扬鞭而下。
师孟眼见他冲上前来,突然抬脚上前一步逼近,抬头冷冷地瞪着他。
祁本想给她吃点苦头,却不曾想她突然有此动作,一身的怒火瞬间被熄灭,直震惊地急停在她脚前,她那满含冷意的双眸倒叫他心里发虚,竟似他那威风凛凛的三哥般,一刹那人影不分。而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从前欺负她惯了,印象中只有一个永远都低着头含着眉不敢抬头看人的模子,如今仔细一打量,见她穿得素净,一身白色衣裙,干净清俗,纤腰紧束,腰间挂着的环佩迎风而起飞扬,白皙无暇的脸如他最爱吃的奶糕,没有半点杂质,唇不点而红,长而密的睫毛下眸子亮若晨星,灵动闪烁,此时又带了一丝凛然的怒意,让人看了,别有一番风味,格外有神。
不知为何,祁的脸瞬间红了起来,气势被她压下,底气便越发的不足了,心虚地一把推开师孟,将脑袋一扬,“小爷有肚量,才不跟你计较。”
师孟瞪他一眼,“那我倒要谢谢祁公子宽容有加了。”
祁冷哼了一声,斜了她一眼,挑眉道:“不客气!”
真是个无礼之人,师孟心里想着,转身拉着玉秋离开,却听祁在身后喊道:“你站住!”
祁急得脱口而出,见她回过身来,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她腰上系着的环佩扯下来,转身就跑到马车旁,跳上去钻进了车里,只一会又伸出半个脑袋出来,朝着她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看着他那幼稚之举,师孟又气又逗又无奈,真是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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