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画影明烛夜归寒
入夜。
温热雾气在房内缭绕弥漫开来,师孟合眼躺在浴桶内,热水盖住她雪白身躯水面漂浮着朵朵药材,在热水中浸泡成花,散发着浓郁的药香,闻之令人沉醉。
在交建城内,她偶然的失明就已有现象,只是当时事逢瘟疫,她便没有多加留心,只以为精力不济罢了,这大概是所有大夫都逃不脱的命运,治的了别人的病疾,最后却救不了自己。
思绪交杂间,脑中闪过了贺云扬的笑容,她不由地睁开双眸,抬手拿起一旁的檀木扇打开,歪着头目光沉沉地看着,感受到眼眶微热时,她闭上了眼睛,将扇子放回去,仰着头,纤细的手指摸着胸前的月牙吊坠,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窗户突然传来的轻微响动惊动了师孟,她扭头看过去,紧闭的窗户纹丝未动,她盯着看了一会,抬手将屏风上的衣服轻轻拽下,起身裹上,小心地走出浴桶来。
未干的水迹从肌肤滑落下脚踝,打湿地板,她盯着窗户,左手伸向桌上的匕首。一个人影却从身后闪进来,她一把抽出匕首朝来人刺去,这人轻松躲开,扼住她的手腕,借势绕到她身后一把捂住她的嘴,她正欲反抗,耳畔却传来他低沉而充满魅惑的声音:“别动,有人在追我。”语罢,他浓厚的气息扑在她耳下伤痕。
他的声音带着些慵懒和与生俱来的安全感,犹如冬日里热烈的呼唤,引人贪恋,可听在师孟心里,却如地狱深处恶魔那邪恶的沉吟,而且似曾相识。
窗外几个人影快速闪过之后,他薄唇一挑,右手拿过她的外衣盖上她的肩膀,轻声道:“多谢。”语罢,将他松开,走到她面前去。
师孟抓紧了外衣,抬头却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脑海中有关于他的记忆一页页翻过,“是你?”她惊讶之余脱口而问,本以为是一个过客,没想到会再见面。
这人,正是在州遇见的风初寒,应该是元风初寒,亦是如今的槐阴王。
“是你?”元风初寒故作诧异,白日里见到她,恍如梦境一般,他吩咐军队自行回城之后便留了下来。一年前与她相遇,她救了他性命两次,他醒了之后,她却不见了,事后他也派人寻找过她的踪迹,可一无所获。杀伐之后,脑海中有意无意会回忆起她的面容来,没想到会在这里突然重逢。
师孟想起与他相识时自己是男儿身,还有百里竹此人,便将匕首插回刀鞘,双眸冷清谨慎。
“你的脸是谁伤的?”元风初寒注意到了她脸上的刀伤,眸底闪过一丝冷酷。
“我已经杀了她。”师孟淡淡地道。
“该杀。”元风初寒邪邪一笑,低眸看了一眼水里泡开的暗红花叶,充斥着浓烈的药性。
师孟道:“谁在追你?”
元风初寒挑挑眉头,转身朝窗下的蒲垫坐下,目光明亮却阴暗,“一年前你见过。”
“那些是什么人?”师孟微微眯了眯眼,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元风初寒道:“鬼面人。”
“既然你安全了,那便离开吧。”师孟收回有些困难的视线,没有再问,迈着湿漉的双足朝门走去。对她来说,风初寒这个人她不是很想结识,当初救他,无非是医者之心,他眼中有太多的杀戮和欲望,亦正亦邪,而且百里竹称呼他为“少主”,又誓忠槐阴王,可见他是槐阴人,并且与槐阴王关系匪浅,可却被自己人追杀,实在复杂。
她伸手开门,门被却一只手大力压住,她抬头看他,却被他按住双肩抵在门上。
“你要做什么?”师孟盯着他,冷静异常。
元风初寒靠近她的脸,近到能看清她眼眸中的自己,近到能闻见她身上醉人的体香,他那双琥珀色双眸变得愈发的沉迷,若是当年见她是惊鸿一瞥,如今再遇,便是为之悸动,“你为何不问我他们为何追杀我?”
师孟淡淡地道:“不想知道。”
元风初寒微微一笑,见她欲走,手中力道加重,不让她动一丝一毫,指间却隔着薄薄的衣衫触碰到了她右肩上的伤疤,神情为之一动。
“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师孟看了一眼他的手。
元风初寒闻言便松开了她,却转身朝床走去,二话不说便脱鞋上床休息。
“你做什么?”师孟跟过去问他。
“你既然救了我两次了,也不介意再多救一回,这一年多来我还没有好好睡过一个安稳觉。”元风初寒说完,侧了身,拉开被子盖在身上。
师孟不由地咬了咬唇,怎么从来没有发现他是个小无赖呢?
无奈的在心里叹了一声气,只得作罢。收拾一番之后,她拿了羊皮地图走到茶几旁去做规划。千回说此番带兵的是地方将领,按照客栈老板的话,按照客栈老板的话,她本以为会是李彦歆亲自领兵,可转念一想,对付如此小国,便如拔去疥藓之易。她希望是李彦歆,无非是想知道三哥的踪迹,这样,她就能把祁送到三哥身边,有他照顾,祁会更安全。贺老将军的死虽与祁元盛有关,但终究不是祁,三哥护他之心比任何人都要真切。
就这么费劲心神地想着日后要走的路,明亮的灯火在她的思虑之间渐渐老去昏暗。
一夜,悄悄过去。
晨曦初起,太阳从云层之间跳出,冬日的阳光即便是在早上也那样的刺目。
师孟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睁眼便看见元风初寒靠着房门,一脸审视地看着她。
“这扇子是你的?”元风初寒把玩着手里的檀木扇,一脸的饶有兴趣,更多的却是隐藏在眼眸深处的狠辣。
“没人教过你擅拿别人的东西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吗?”她对他毫不客气,起身来,肩上的薄被滑落在地,刺目的光线令她睁眼都有些困难。
“洗脸水给你送来了。”元风初寒倒不介意她的冷漠,含笑看着她轻柔的背影,墨发流云落腰际,气质出尘淡如仙,她似乎很喜欢白色,初见她时,她也是一袭白衫盛雪,青丝飞扬,英姿无双。不过,他再次看了一眼檀木扇,突然道:“你是西锦人?”
师孟道:“是。”
元风初寒道:“你们西锦的大将军贺云扬和你是什么关系?”
师孟将拧干的毛巾摊开,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元风初寒道:“这把扇子应该是贺云扬的,听说从不示人。”
师孟一笑而过,回身道:“既然从不示人,你为何断定是他的?”
元风初寒道:“这是一个人的象征。”
师孟道:“这扇子是我捡的。”她顿了顿,转眸思虑间,又道:“是大将军府被封之后。”
“是吗?”元风初寒唇角一笑,神秘的神色令人猜测不透,“我听说贺云扬为了一个罪臣之女孤身一人血洗皇宫雨花殿,那女子也是个重情之人,以死换他生,后来他还是被勖王李彦歆救出来的。想他战神威名赫赫,不近女色亦是闻名,却不知是个如此痴情之人。”
“你为什么那么清楚大将军的事?”师孟望着他,三哥那悲伤的双眸再一次从脑海中闪过。
元风初寒一笑,“各为其主,他的动静我自然要一清二楚,不止这些,我还知道那女子叫鱼师孟,是西锦前国公鱼中谋的女公子,后来赐婚于皇帝的亲弟弟勖王李彦歆,更与当时权倾朝野的大将军关系匪浅。勖王喜爱她至极,破先例以正妃之礼迎娶,不过后来病逝家中,不知怎的死而复生,以一个新身份成了未来的大将军夫人孟执盏。”
师孟摇摇头,眼中讶异,“她们是同一个人?”
“你一个西锦人居然不知道这些?”元风初寒站直了,将扇子扔给她。
师孟自嘲道:“我一个寻常百姓家,怎会知道这些秘事。”
“我可不认为你是个寻常女子。”元风初寒魅惑一笑,突然转移话题道:“你想知道我为何会这么清楚这些细节吗?”
师孟无谓地挑了挑唇角,忽听房外传来千回地喊声,她正想出去就见房门被人撞开,一个人影飞也似的冲进来,痴痴笑笑地扑进她怀里,脑袋蹭着她腰际的衣衫。
师孟被他抱得差点站不稳,抬手开心地摸他的脑袋。
跟进来的千回见师孟早就醒了,忙松了一口气,上前去拉祁,笑道:“你脸还没洗呢,快跟我回房洗脸。”
“不要不要!”祁咬了一口手里的馒头,将师孟拽得更紧了。
“罢了,他喜欢怎样就怎样吧。”师孟笑容温柔地摸着祁的头。
千回挠了挠额头,道:“那我们什么时候上路?”
“去哪?”一直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的元风初寒突然问道。
他这一说话倒把千回猛地吓了一跳,回头就见房间里多了一个陌生男人,下意识的警惕道:“你是什么人?你怎么在这里?”
元风初寒将头一歪,看向师孟道:“我是你于姐姐的朋友。”
千回疑惑地看向师孟,见她说道:“他叫风初寒。”
“风大哥好。”千回对他问候。
元风初寒点点头。
师孟道:“你先去收拾东西,我们马上离开。”
“好。”千回点点头,离开了房间。
“你要去哪?”元风初寒再次问道。
师孟道:“这似乎和你没有关系。”
元风初寒双眸微微一变,“你怕我?”
“我们不了解而已。”师孟一笑置之,拉着祁走去将包袱收拾好,然后快步离开。
元风初寒没有多言,只是低着头,把玩着手里戴着的一枚指环,孔雀展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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