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侬为君痴君亦狂
摇曳缓慢的马车停在了河岸,碧水一手拉开帘子,将鱼可漪扶下车来,“还好没有走主街,否则指不定今夜要何时才能到。”
鱼可漪望一眼被灯光簇拥的长廊,水面上飘荡着几艘小船,只在原地徘徊不前,“走吧。”她提了精神,稍稍整理了衣袖,正走了几步,忽而听见有马蹄声传来,回头一看,见是贺云扬来了,脸上立即浮现欢愉之色。
“吁”贺云扬和荀毅将马勒停,翻身下马而来。
鱼可漪上前行礼道:“大将军。”
“大小姐。”荀毅在身后行了礼。
鱼可漪对荀毅微微颔首。
贺云扬只是淡淡地抬了抬手,便将马鞭扔给荀毅,自己抬脚便走向长廊。
鱼可漪心底一空,急道:“大将军!”
贺云扬闻言,停下脚步来,回身看着她道:“何事?”
鱼可漪撞见他漆黑如夜的眼眸和冷峻的面容,不禁紧张地低了低头,耳畔响起了那日在仑散巷鱼师孟说的那些话,当即鼓起了勇气走向他。
荀毅和碧水见状,也识趣地侯在原地。
鱼可漪紧紧抓住了自己因紧张而有些颤抖的左手,藏在长袖里,心乱如麻。
贺云扬见她不说话,转身要走。
鱼可漪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里,脱口便道道:“大将军,那黑马怎的有如此大的伤疤,可是在战场上受的伤?”
贺云扬道:“不是。”
鱼可漪的胸口因呼吸急促而起伏不定,她柔柔而笑道:“可漪见那黑马生的精神抖擞,想必是将军爱马,不知可有名字?”
“无名。”贺云扬依旧是冷淡日常。
鱼可漪再次低下了眉头,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他竟这般不愿和自己多说一字一句。
贺云扬见她这般忸怩羞怯,心底不喜,转身便走。
鱼可漪顿如五雷轰顶般,委屈之泪瞬间汹涌而出,她再也忍不住地抬头喊了出来:“将军是讨厌可漪吗?”
贺云扬再次驻足,回头皱眉看她,见她眼中噙满泪水,脸上泪痕不止,可他依旧不为所动,“此话何意?”
鱼可漪心中升起一丝希望来,两只手从袖子里紧紧抓着衣服,“名门望族皆知可漪独美,门槛踏进无数,将军当知可漪心意,若不是讨厌,为何一直冷淡对之,从不动容?叫可漪身受煎熬之苦。”
贺云扬不是石头,怎么可能不清楚鱼可漪的心思,可他素来不喜这般矫揉造作的女子,他本以为自己的拒绝之意已然非常明白,却不知她是装傻还是胡搅蛮缠,如今又听她以美貌自处,果然肤浅,心中更是不悦地道:“人之外表,不过一具皮囊,以色示人,而皮囊扰心,乱色。”
“将军是在指责可漪吗?”鱼可漪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质问他,当即觉得自己就如市井泼妇般。
“便是吧。”贺云扬面不改色地说了这句,抬脚就走了。
荀毅见他们谈话结束,便跟了上去,看得鱼可漪哭得梨花带雨,只朝她微微拱手便走开了。
碧水赶紧跑上前去扶着鱼可漪的手,不忍地道:“小姐没事吧?”
鱼可漪看着贺云扬如此绝情的背影,心中升起一丝怨恨来,她抬手甩开碧水,扬起一巴掌落在她脸上,哭着怒斥道:“谁让你过来的!”
碧水疼得哭了出来,立马捂住了自己的脸跪下去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鱼可漪恼怒不已地一挥衣袖,转身走向问楼。
碧水听见脚步声离去,害怕地抬头看了一眼,不禁抽了抽鼻子,将眼中的泪水擦去,起身跟了上去。
问楼内,御林军守在四处,严正以待,一丝不苟,而问楼中央那棵古树下木牌摇曳不止,时不时传来祁地呼叫声,原来是临时起了兴致,祁正拉着李彦歆玩投壶游戏,只是二人双箭齐发时,李彦歆每每中壶,而祁却一而再三的失手,投不进去竟耍起赖要去咬那装箭的长壶。
李彦歆赶紧拦道:“你莫要如此,咬坏牙可不许哭。”
这一言,又把在座的各位逗得掩嘴浅笑。
祁恨得牙痒痒地道:“真是个没长眼睛的死壶。”
守在长公主身旁的鱼孝凡打趣道:“祁公子,倒不是这壶没长眼睛啊。”他话说到一半却不说全。
祁一愣,“那是谁没长眼睛?”
鱼孝凡挑挑眉头,“你说呢?”
勖王妃柳烟和长公主听出这话外之意,不禁相视而笑。
祁抿着嘴双眸往上一看,突然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自己没长眼睛,便立马丢下了手里的箭,“好啊你,竟敢拐着弯骂我。”说着,冲到鱼孝凡面前去,鱼孝凡故作躲开,竟被祁捉住机会一把跳上了他后背,两只手圈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
鱼可漪见状,急忙起身去扯祁,笑嗔道:“不许欺负我哥哥,你快下来。”
“无碍无碍。”鱼孝凡笑得爽朗,倒背着祁转了好几个大圈。
祁被转得大笑了起来,顺手扯了鱼可漪发上的珠钗高举着道:“再转快点。”
“祈哥哥!”鱼可漪一阵窘迫,只得围着两人不停地伸手要抢回来。
长公主莞尔笑道:“鱼统领平日里在宫中可是威严赫赫的,如今竟被祁折腾成这个模样,大将军也不管管吗?”说着,将视线投向坐在一旁私自喝酒的贺云扬。
贺云扬道:“由着他闹。”
李彦歆此时道:“他闹谁也不敢闹大将军,可不是得由着。”说着,将箭交给陆久安,走到柳烟身旁坐下,又再次望了一眼大门,还是未见她人影,便继续道:“本王听说大将军过几日要去闵山督促换防?”
贺云扬道:“三日后启程。”
鱼可漪忽而听见,心情又是一落千丈。
李彦歆道:“换防之事,派遣一名副将前去便可,大将军连此事都亲力亲为,难怪两军军纪如此严明。”
贺云扬道:“分内之事罢了。”
李彦歆唇角一笑,心思转动,顿了顿,却又不在言语,只是拿了一杯茶,凑在唇边,细细品味。
长公主此时也抬头望了一眼大门,继而看向鱼可漪道:“可漪,你过来。”
鱼可漪闻言,忙低眉走了过去,“长公主有何吩咐?”
长公主道:“我今夜是请了你妹妹的,怎么不见她身影,你倒是先来了?”
鱼可漪回道:“三妹说难得一见灯会,便早早出府步行而来,算时辰,该早到了。”她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声:“鱼家三小姐到”
兴致正兴的祁立马从鱼孝凡背上跳了下来,一股风似的往大门飞奔而去。
鱼孝凡无奈地笑着理了理衣服,将视线投向长公主,她正好也看了过来,两人相视而笑,眼中别有深意。
师孟刚踏进来,就见面前一人影晃来,定睛一看,见是祁,便道:“莫不是又想吓我?”
祁一嘟嘴,“莫要冤枉我,好心来迎你呢,怎么这么久才到?”
邬孝和玉秋在后面行礼道:“祁公子。”
师孟听得声音,心下奇怪,回头望了一眼,却不见殳游,便问道:“她呢?”
邬孝一愣,四下看了一眼,竟不知人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便道:“刚才还在身后的。”
祁也探出头去好奇地找了一番,“你们在说谁呢?还有谁来了?”
师孟故作淡然地道:“刚才领我们进来的侍女。”
“不管她,快进来,他们都来了。”祁说着,拉着师孟就往里头走去。
师孟为自己姗姗来迟而一一行礼抱歉,长公主并没有在意,而是道:“今日是私宴,不用讲这些虚礼,来人,传菜。”
师孟屈了屈身,被祁领着坐到位置上去,正好望见李彦歆回头看来的温和目光,她眼眸一笑,报以回礼。
跪坐在身后的玉秋倾身低语道:“小姐,那人怎么突然不见了?她若是消失了,解药该怎么办?”
师孟道:“你别慌,她定在这楼内。”
玉秋紧抿了双唇,扭头看了一眼走过来的邬孝,随手将垫子按住让他坐下,问道:“话传给大公子了吗?”
邬孝点点头。
玉秋这才放心的松了一口气。
长公主此时端了一杯酒缓缓而起,转身朝在座的各位道:“凌今日设宴,并无他事,我身子不好,日后也不能出宫了,聊表心意而已,今日一别,恐日后再难相聚,请。”语罢,她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好不洒脱。
大家都心知肚明,她说的不全是忧扰之语,今日一别,恐怕这辈子都不能相见了。
师孟举杯一饮消愁,人道皇家之命最为尊贵,可也是最没有自由之人,女子更是,若是政通人和便罢了,一朝生在战乱四起之国,便逃不过成为政治的牺牲品。看那凌长公主正直年华,风度不凡,却要老死异乡,真叫人心中酸楚。
“凌。”李彦歆低沉着声音侧头望她,见她因饮酒而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心中很是难过,可他没有任何办法,因为这是皇命,更是国政。
“六哥,我没事。”长公主一笑置之,抬袖掩了半边脸擦拭嘴角的酒渍,却情到深处地落下滚烫的泪水来,她抬眸望着身旁的鱼孝凡,明明眼中悲伤不已,却还强颜欢笑。
这一幕正被视线一直落在长公主身上的师孟看在眼底,她望着大哥的神色,他牙关紧咬,眼中满是压抑的痛苦和折磨,那种绝望到无可奈何的深情令她浑身一震,她默默地垂下了双眸,手指紧紧地抓着茶杯,难道这就是束国公说的那个把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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