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离人归归路彷徨
淅淅沥沥的小雨伴随着残云飘落而下,带着一丝凉爽的微风袭来,令人心生困意,马车驶在林间小道上,车轱辘一圈圈地轧着地上微微湿润的泥土,渐渐地颠簸了起来。
心头突然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一阵窒息感剧烈袭来,睡梦中的方然猛地惊醒,一把按住自己的胸口,疼得她摔下坐垫去。
“小姐!”身旁人惊呼着跪下去牢牢抱住她,抬了手缓缓地替她顺着后背,“小姐这是怎么了?”
方然咬紧了牙关忍着胸口的绞痛,不消一会,身上便虚了起来,一阵阵的冷汗直冒。她扭头看着这个小姑娘,模样顶多只有十三、四岁,穿着一件有些旧的长裙,小巧的脸上还是那双红肿的眼睛,脖子上似乎有些淤青,黑黝黝的头发梳成两条辫子,整个人瘦瘦小小的像随时会被风给刮走。“你叫什么?”方然问她。
“奴婢是玉秋,外面赶车的是府中的府兵邬孝。”她小声地回着话,望着方然的目光有些怕意。
“那我是谁?”
“小姐是府中的三小姐,鱼师孟。”玉秋怔怔地盯着方然,原本握住方然的手突然加重了力气,嘴巴一抿,大颗大颗的眼泪便落下来,“小姐您怎么了?”语毕,竟控制不住地呜咽起来。
“我与你说笑呢。”方然不忍地抬手擦拭她脸上的泪水,
“当真?”玉秋哽咽着,一双眼睛噙满泪水。
方然轻轻一笑,点了点头,和玉秋相互搀扶着坐回去。
“小姐,伤口还疼吗?”玉秋担心地看着方然头上缠着伤口的白布,临走时匆忙,又从未料到会有山匪出没,眼下只能盼着入夜前进城再处理伤口了。
方然像没听见似的将目光投向窗外,林间裹了一层薄雾,茂盛的大树渐行渐远,树影交叠重合。鱼师孟,方然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陡然想起那天空出现的怪像,还有那道真实的触电感。“难道那是导致我穿越的原因?原本的这个人去哪里了?是死了吗?那我自己又变成了谁?”想到这些无法解释的事,方然头疼得拧了拧眉头,索性靠在一旁,闭上眼睛。
颠簸的马车似乎走上了正轨,摇摇晃晃如婴儿舒适的睡篮。也不知睡了多久,方然,也可以说是鱼师孟突然惊醒过来,醒来才发现脸上有许多泪痕。她侧过身子默默地落下几行清泪来。因为她刚才做了一些梦,在梦里,她看到爸妈在抢救室外痛哭不止,她看到林嘉吾情绪崩溃地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她看到身上缠着氧气罩,她看到骆青坐在窗下,呆滞如木偶。她想过去抱住他们,可她碰不到他们,只能无助地看着,哭着,心如刀割般让她喘不上气。日后这名字,这身份,便是她了。
这时,感觉到身后有些动静,鱼师孟连忙用手背胡乱地擦了一下脸庞,却听见车外渐渐有了人声。
“三小姐。”外面赶车的邬孝传来话语,并将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前面有个茶棚,可以进些午食,按照咱们的行程,入夜前应该能进城,进了城便去找大夫。”语罢,继而帘子被他拉开,双眼却望着脚下。
一个简陋的茶棚沿着车道旁的空旷处搭建起来,现在是正午时分,袅袅炊烟从棚顶升起,棚下已经坐满了人。一个老妇人围着围裙,满脸笑容的在每桌之间来回穿梭,问着这个要不要添茶水,问着那个要不要再来一壶酒、一碟菜。
看着他们一个个身上的长衫阔袖、发冠紧束,鱼师孟恍惚间如坠雾中。
“阿娘!”走在前面的邬孝高声叫了一句。
“来咯!”老妇人立马迎了上来,和他交谈了几句,便掉头冲灶台那边喊道:“阿五,去将备好的桌子摆到棚外去!”她刚喊完,就从灶台下面走出一个小孩来,搬了一张小小的长方桌在外面,在桌旁放了三块黄色的东西。
鱼师孟走进才看清楚是三快长形的垫子,她感到有些奇怪,抬头看向棚内,发现里面的人都是端正跪着吃东西,脑子里顿时生出一个问号,难道这里没有凳子?
鱼师孟不着痕迹地跟着二人跪坐于垫,看着玉秋从腰间抽出一条有些油光的帕子,包起那小孩刚才端上来的干饼递给邬孝,只留了一个放在方然的面前。邬孝将饼揣进怀里便往马车走去。
看着玉秋只喝了几口茶,鱼师孟伸手掰了一半饼子给她,谁知她连忙摆手,只说饿惯了,不打紧。鱼师孟心中诧异,不自觉又多看了玉秋几眼,这个小姑娘真的是瘦得皮包骨,难道经常挨饿造成的吗?可是这小姑娘叫自己小姐,还有一个府兵随身上路,应该不是那种家境不好的人家,怎会说饿惯了?她实在想不通,她也没时间多想,因为身后传来的马蹄声惊动了所有的人。
三匹棕色骏马从远处的车道呼啸而来,看到前面有行走的路人,为首的一个身背旗子的男人发出警告:“闪开!军中急报!快闪开!”前面的行人匆忙回头,看见那面旗子吓得立即让路。
“快看!是黑底白狼旗!是大将军的战旗!”随着一声兴奋地高喊,棚内的人都飞快地起身冲了出来,齐齐望着呼啸而去的骏马留下的一路尘土。
“你看清楚了吗?是黑底白狼旗?”
“真真的,是大将军的战旗!”
听着人群中的骚动,玉秋也异常兴奋地看着鱼师孟道:“小姐你看到了吗?是大将军的战旗,难道是打了胜老爷要回朝了?!”
鱼师孟启唇,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又听那些人说道:“该结束了,跟虞国的仗断断续续地打了好些年,这次是大将军亲战,将军从未打过败仗,此次必定大胜而归!也必定生擒虞国王!”说完后,一个个面上都带着既激动又肃敬的表情。
“从未打过败仗?历史上从未打过败仗的将军?”鱼师孟在心底思索着史书上称得上究其一生从未尝败绩的人,孙武?王翦?霍去病?卫青?常遇春?她快要生锈的脑子里想半天只想出这几个名人来,可战场上瞬息万变,牵一发而动全身,又有哪个名将军真正称得上究其一生从未尝败绩呢?
“小姐。”玉秋突然神秘地凑过来道:“奴婢有一次听碧水说等老爷回朝就去请皇上赐婚,将大小姐许给大将军呢。”
“大小姐?”鱼师孟疑惑地看着玉秋,好一会才明白家里有个姐姐,“那是好事。”
看着鱼师孟漠不关心的样子,玉秋笑道:“果真是好事,梵都里想嫁给将军的贵戚女子多得是呢,将军从未与大小姐多说过几句话,分明是没将她放在心里,她若是嫁过去了,有苦头吃呢,不过对小姐来说,她嫁出去了,小姐在府里就不用时时担惊受怕了。”
鱼师孟听后,不禁咋舌,听玉秋的语气,这两姐妹似乎感情不深,便问道:“那她自己想嫁吗?”
“整个梵都都知道大小姐自小便中意将军,只是将军常年在外征战,连新年都少许回朝,这次又和虞国打了将近三年的仗。大小姐若是嫁过去,不随军,就只能眼巴巴地等着。”
鱼师孟看得出这小姑娘明显很怨恨口中说的大小姐,说起此事来连语气都变得轻快多了,不禁淡淡一笑,“若是情意深刻,随军又如何,日日相见知平安,总好过年年相盼不相见。”
“小姐少许说些这么深奥的话,奴婢觉得好听。”玉秋傻傻地笑了笑,心里觉得面前的这位小姐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玉秋!”正在这时,蹲在马车旁的邬孝站起来喊了一声,同时指了指天,示意她们时间不早了。
一个时辰后,马车靠近了一座城池,鱼师孟掀开窗帘往外看去。一堵望不到尽头的城墙映入眼帘,城墙上一定间接内插着黑底黄龙旗帜,随风飘扬。城门上映着两字,鱼师孟不认识那写得极其复杂的二字,却下意识地在心底念了出来:‘宁城’。城门下站了六个身披盔甲的士兵,前面两个负责盘查来往行人。感觉到马车停下后,鱼师孟将窗帘放了下来,紧接着车帘被人掀开,一个守卫手里拿着一块长形竹片往里面瞧了瞧,眼神格外严肃。
守卫扫了一眼马车里坐着的两个姑娘,目不转睛地问道:“你家小姐额头怎么了?”这守卫见邬孝腰挂大刀,竹片上又刻了‘鱼国公府’四字,才好意地问起。
邬孝提起这事,不由地大叹一口气,“在保林县的道上遇上了一个匪徒,当时属下去打水了,那人将小姐拽了出来,撞到了车轱辘。说起保宁县,上次不是清缴过一批土匪吗?”
守卫看向邬孝道:“现在战事多,也不知道又从哪里流窜进来的,不过你既然说了,我会向守城将军汇报的,先进去吧,让大夫给你家小姐看看。”他说完便将竹片还给邬孝,转身去查问下一个。
邬孝放下了车帘,转身催着马走。
进城后,鱼师孟从窗外看见一户户瓦砖人家、一列列街摊小贩、一堆堆扎羊角辫的小孩。
邬孝是个勤快细心又不多嘴的人,麻利地找了一间客栈让鱼师孟住下,不多时便请来一位大夫来瞧了额头上的伤。
客栈的房间很小,里面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一个洗脸架。鱼师孟推开一扇窗户,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座屋顶,以及远处的一条小河、几座交相拥错的大山。她站在窗下,默默地望着那座山,她觉得现在的一切自己都无法适从,没有主意,没有目标,甚至害怕要经历的每一秒。良久之后,回身说道:“我出去走走。”却看见玉秋坐在地上数着袋子里的碎银子,这已经是第三次看到她捧着那几个碎银子思忖了,听到自己说话,她连忙起身,于是赶紧又补了一句:“我认得路,你不用跟着。”几乎是用命令的语气说出,见她有些手足无措,鱼师孟没有理会地走了出去。
这是一个小客栈,住房只有二楼一层楼,一楼则是用来吃饭的。不大的客栈只够摆六桌,要是坐满了人,便显得很拥挤。鱼师孟站在客栈的大门口,看着如古装剧里排列整齐的摊子、铺子。突然间,胸口又隐隐作痛起来,某些陌生的记忆在脑中一点点绽开,人影交错,物象盘桓,七情六欲,时光流逝,犹如穿越千年而来的灵魂交融,一瞬间,悲从中来,苦涩之意难久消散。鱼师孟按压着自己的胸口,如撞针般的心跳怦怦作响,转眼便看走在街道上的人交头接耳,指手画脚起来,有的人相互呼应了几句就一起小跑着往前走去,像是怕错过什么;有的人只是摇摇头,一脸的厌恶,像是那前面有让他们感到羞耻的东西。鱼师孟循着他们跑去的方向看,发现远处冒起了一股浓烟,一时起了好奇之心便也跟着他们走过去看。而她未料到接下来的一幕,足以让她惊悸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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