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无语凝噎满襟泪
三日后的清晨,清脆悦耳的鸟啼声伴着第一缕阳光透进竹屋之内。师孟动了动眉头,在辗转幽忧的梦中醒来,睁眼便看见眼前薄纱,轻透朦胧。她慢慢抬了眼帘,扭过头去,抬手扯下眼前的薄纱,看见了一张百雀腾飞的屏风,以及那透过窗隙照射进来的缕缕阳光,光是这么远远地看着,便觉温暖。
她坐起身来,看着看着,忽而低眸轻笑。她欢快地穿上了鞋子,轻快地跑了出去,推开屏风,穿过珠帘,拉开房门,一股清新的春风和着倾泻的阳光迎面扑来,屋外光明而开阔。那条祁喜爱的小溪安静地流淌着清澈的水流,水流之上,有着一棵正开得茂盛的桃树,红英照灼。
正在这时,她看见竹屋的大门被人打开,她看见元风初寒走了进来,他一袭白袍束身,双肩孔雀流坠轻摇,竹青白兰点缀长袖。
元风初寒推门驻足间与她四目相对,顿时愣在了原地。
“喂”师孟对着那初升的太阳喊着,眸如水歌,一笑嫣然,叫尘世风华倾尽,雪飞炎河尽如流。
“于青葵!”元风初寒动情而灼热的呼喊仿佛滚烫了整个春季。于青葵,你这辈子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师孟转眸望他,眼中的笑意令万千颜色如尘土。元风初寒,你欠我们的,迟早要归还。
槐阴皇宫的皓月殿是当年为了迎娶西锦长公主特意修葺翻新而来,耗时近一年才完成,是宫中为数不多气魄宏大的建筑。
宫殿内很是寂静,静得似乎能听见人微弱的呼吸声,殿内六根金碧辉煌的梁柱冷冰冰地矗立在那,高大得似乎忘不见顶端。整个大殿没有一丝生气,阴森至极。
“这大概是我见过最美的囚牢了。”师孟回头望了一眼元风初寒。
“即使是囚牢,她依旧是槐阴王后。”元风初寒一笑置之,抬脚往寝殿走去。
迎面而来更换鲜果的宫女突然见了他,微怔之下后急忙下跪,伏地道:“大王。”
师孟望着他的背影,不禁想起初见他那一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如果当时知道了他的身份,自己是否还会救他。想着,跟上了他的脚步。
元风初寒来到寝殿,看了一眼昏暗的烛光,站在珠帘之外道:“王后,可吃过药了?”
那珠帘之内,摆着一张偌大的床榻,床榻之上侧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
元风初寒没有说话,而是踱着步子走到烛台旁,将欲燃尽的一根蜡烛换上新的,道:“我与李崇明签订了十年的休战协议,不过我签了,并不代表我就会遵守。”
“你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长公主的声音从珠帘之后传来,气若游丝,异常虚弱。
“除了这个,我还给你带来了一个大夫。”元风初寒放下了手中的残烛离开烛台。
师孟闻言,当即跪下行礼,却被元风初寒一把拉住手臂,“除了我,这个皇宫你不必跪任何人。”她看着他,将手臂从他手中抽离,朝长公主拱手躬身道:“于青葵见过王后。”
师孟的声音回荡在寝殿之内,长公主的身躯明显动了动,继而道:“你是什么人?”
师孟道:“我是大夫,我能治好王后您的病。”
长公主闻言,沉默不语。
元风初寒道:“她是西锦人。王后放心,我可不会让你死了,你活着对我更有价值,你别忘了,你活着,他才能活着。”
“你过来吧。”长公主道。
伺候在床畔的宫女闻言,起身上前将珠帘拉开。
师孟朝着长公主一步一步走近,每近一步,她都心之狂舞。她跪在她床畔,从药箱里拿出脉枕来,却不想元风初寒突然大步走来,一把将她拽起来,不悦地道:“我刚才说的话你忘了?”
“我是大夫!”师孟眉头一蹙,挣了挣他的手。
元风初寒却不管这么多,见她挣扎,手中的力道愈发强烈。
师孟轻咬了下唇,微愠之下右手握拳撞在他胸前,以示自己的怒意。
元风初寒的身体很结实,也很坚硬,虽然师孟用了很大的力气,可他却纹丝不动,倒是面容一怔,像是有些不敢相信,不过只一会他突然轻笑了一声,看向她的眼神里愈发的浓烈,他松开她,道:“好好看看,治不好她,你就出不了这宫门了。”语罢,他含着惬意的笑容转身离开,这世上恐怕只有这个女人敢对自己动手了。
“你们也下去吧。”师孟对殿内的两个宫女道。
“是。”宫女垂首,退出了寝殿。
长公主仍旧没有动,而是道:“你是西锦人?”
“是。”师孟跪坐而下,望着她那消瘦的身形。
长公主道:“你既是西锦人,为何会在这里?”
师孟道:“为了长公主而来。”
闻言,长公主动了动身子,却没有转过身来,而是颤着嗓音道:“你是……”
“时隔两年,长公主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师孟红着眼眶,压低了声音说着,强忍着泪水地涌出。
长公主慢慢地转过身来,在看到师孟的脸之后,她猛地坐起了上身。她此刻的面容憔悴不堪,病疾将她折磨得瘦成了皮包骨。她本以为自己这一生会在这个皓月殿内了残,她从来没有奢望过能再见故人,所以激动和震惊之余,她仿佛看到了温暖和未来,仿佛这具颓废之躯顷刻间充满了力量。顿时,泪如泉涌,她抓着师孟的手,紧咬了下唇,无声痛哭起来,所有的绝望和折磨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长公主的病是何时开始的?”师孟说着,同样紧紧握住了她的手,难抑的悲伤吞噬着她的泪腺,可在这个时候,即便痛到心如刀绞她也必须忍着。
“半年之前。”长公主知道她的顾忌,并且深刻了解,她不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在这,但这其中一定艰辛。
两人相视看着,突然无语凝噎,情不自禁地紧紧抱在了一起。
“我来带你和大哥一起离开。”师孟双眸含着热泪,用力地抱紧她,给她温暖。
长公主在她肩上重重地点了点头,满面的泪痕勾勒着她削瘦的面庞,无意之间却看到她右脸上的伤痕,慢慢地松开她道:“你的脸,发生了什么事?”
师孟笑着摇摇头,道:“这两年发生了很多事,等我们离开之后我再说给你听。”
长公主点点头,神色落寞道:“我是个将死之人,可以不必管我,但是你大哥……”提到鱼孝凡,她哽咽不已,再难开口。
师孟道:“我会治好你,带着你还有大哥,我们三个人,少一个都不行。”
长公主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里却还是有些担心,“我知道他被关在地牢,可是我不知道那地牢在哪里,我们被扣押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
师孟道:“那地牢就在皇宫满庭台之下。”
长公主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师孟道:“自从你们被囚禁之后,三哥派人潜进了地牢,并且见到了大哥,只是他当时并不愿意走,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营救行动才被耽搁。”
“是我连累了他。”长公主想起那日他拼死护佑的一幕,不禁又潸然泪下。
师孟道:“大哥是个重情重义的人,长公主又何尝不是为了大哥甘愿忍辱而活呢?你放心,皇宫内有三哥的人,虽然我不知道是谁,但是只要我靠近大哥,他就一定会出现。”
长公主道:“既然那地牢修在宫内,想必把守严密,你要如何进去?”
师孟道:“那地牢确实看守严密,但只要有元风初寒的令牌我就能进去。”
“令牌?可是你要如何拿到?”长公主不解,忽而想起方才元风初寒对师孟的态度,那语气极其维护,便道:“你与他的关系……”
师孟道:“他想让我与他生活,而我必须用他对我的感情才能带走你们,所以我能进去。”
“不行。”长公主突然激动起来,“你不能冒这个险,他是个喜怒无常又心狠手辣的人,若是被他发现你在骗他,他会杀了你的。”
师孟不在意的一笑置之,道:“你可知他有哮喘之疾?”
长公主摇摇头,“并不曾听闻。”
师孟明白地点点头,看来他这个病没有多少人知道。
长公主见她沉思深索起来,不由地问道:“你在想什么?”
“在想去地牢的办法。”师孟微微一笑,起身跪坐而下,“我先看看你的病。”说着,放置好脉枕与她把脉,慢慢地,她的眉头紧蹙起来,心中隐隐不安。
“是天意吗?”长公主见她神色不妙,不由地苦笑。
师孟没有回答她,而是起身查看了她的双眸和舌苔,之后在她手中和小腿间找了几处穴位依次按压,得到的答案便是长公主的面色急剧发白,最后,她取了一枚银针刺破了她指腹,一滴小小的血珠渐渐成形静止,那血有些怪异,恐怕只能用接近红色来形容。
看到这些,师孟心事重重地放下了银针,抬头问长公主道:“是半年前突觉身子不适吗?”
长公主道:“是,最严重的时候连手指都不能动。”
师孟道:“给你来治病的太医和大夫都是元风初寒亲自带来的吗?”
长公主道:“是后宫的夷有枝夷夫人,自从我被囚禁于此,今天是这两年以来第三次见到元风初寒。”
师孟道:“为什么是夷夫人?”
长公主道:“夷氏一族在槐阴国举足轻重,在朝中更是颇有权势,夷夫人在后宫自然如此。”
师孟道:“这不是病,这是毒。”
“毒?”长公主微感惊诧,“我已然与囚犯毫无分别,谁会费尽心思来毒害我?”
“不难解释,你死了对谁有益便是谁做的。”师孟心中冷笑一声,长公主一死,最大的牵扯便是西锦和槐阴的战事,若是与国事有关,此事便与朝堂有关。不可否认每个朝代都会有权势滔天的重臣,只是她没有想到以元风初寒那狠厉的性情,竟然也会容许别人分权。
“你想怎么做?”长公主身份尊贵,自幼便受人尊敬,自然没有经历过那些下流手段,但她是个聪明而不外显的人,她的生死是国家大事,师孟这么一说,她便明白了这其中之诡计。
师孟想了想,道:“当务之急是你的身体,从今天开始,一切进口的食物都不要碰,我会告诉元风初寒这件事。”
“我明白。”长公主点点头,她知道师孟在铺一条救她和孝凡逃走的路,她只祈求,这条路能平安无事走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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