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兔死狗烹历历劫
“皇僵持,诏书难改,吾以命黔军钳制太子部下,镇压御林军,接管梵城,直至新帝即位。”
“皇上突然下旨召回大将军,不允许再下楼阙一城,旨意明确且严厉。”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皇上在位一天,他无论如何都不会与我母国为敌。”
“李崇明,杀了,老……将军……”
夜凉如水,月挂星高,昏暗烛光闪烁,隐隐有消弱灭去之势。师孟从不断覆盖闪现的噩梦中惊醒,心跳如雷。
她侧过身来,脑海里依旧回想着那些从他们口中说过的话语,躺了一会儿才发现身上溢出了少许的凉汗。她望着地上那摇曳不止的烛影,毫无预兆的,滚烫的泪水顺着鼻梁骨滑落,浸湿了鬓角。哪有什么明君忠臣,有的只是兔死狗烹,下一次会是谁?父亲?祁国公?还是贺云扬?白天的那场,已经闹大了,也许茅舟早就察觉不对才让她和祁进那藏着那男子的专用厢房,也许上次茅舟受伤就是为了追查贺老将军的死因,那贺云扬知道这一切吗?
想到这,师孟拖着有些疲倦而沉重的身子起了起,双手环抱着膝盖,将头埋在怀里。她觉得贺云扬应该是不知道的,否则按照他对他父亲的心结,绝对不会忠心李崇明。若是贺云扬知晓了这一切,又当如何?起事为父报仇吗?想到贺云扬那孤冷立于高处的身影,师孟心疼得难受,心疼得忍不住低声哭泣。
三天后,太阳很白,白得令人不想睁眼。
短短的三天内发生了许多事情,围攻事件的那名“逃犯”被御林军一路拖进了皇宫。
宫中传出勖王李彦歆在御书房与皇帝大吵了一架,一向感情深厚的兄弟间起了嫌隙,只是谈到此事,却没有一个人说得出来他们为了什么吵架,有人说是因为整编军队不顺,有人说是因为两兄弟政见不和,更有人说是因为争一个女人,总之三人成虎之事,越传越离谱。
第一酒楼的东家茅舟,自从御林军围攻酒楼事件之后,连伤都来不及养,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前线不断传来军报,大军在大将军贺云扬的带领下,切断了云国、大尤、楼阙三国后备军需,正与之正面交锋,而大军主将突然变成了在百姓心中一直认为还在梵城的贺云扬后,又一次在全国上下炸开了锅。待到有远见、稍有见识的人想通后,个个无不恍然大悟,拍手叫绝。
而师孟却连续三天都做着不同的噩梦,她梦见了许多人,包括自己从小到人的亲人,包括有一些连她自己都印象模糊的过客,他们每个人都对她说着那个男人说的那句话,如催命符咒。
三天后的今天,太阳很白,白得令人不想睁眼。
满渭卿在得到下人的通报后,急匆匆地赶至前厅,自从鱼可漪入了宫成了淑媛娘娘,她便得到了自由,只是凌厉之势不盛从前,较与往昔沉默了不少。
她刚来到前厅,便看见祁国公背负着双手在大厅内焦急地踱来踱去,徐茂在旁劝也劝不动。
“夫人。”
忽听徐茂叫了人,祁元盛抬头就看见满渭卿来了,他想着心头的要紧事,也顾不得讲什么礼数了,喊着一声“嫂夫人”就迎了上去,“哎呀嫂夫人,你可得帮帮我啊!”祁元盛对着满渭卿急得是好一阵拍自己的手背。
“国公这是怎么了?不着急,你慢慢说,只要我帮得上的,一定不推辞。”满渭卿说完,朝徐茂招了招手,“去换些新茶来……”
她还未说完就被祁元盛急忙打断,“不用不用,我如今也是寝食难安,哪里还有闲情品茶,我儿子嫂夫人是知道的,那犟脾气一上来谁也不听劝,以前大将军在京时,还能管制他,如今倒好,伤养好了,饭也不吃觉也不睡,眼下就连房间都被他反锁了,真是急死我也!”
满渭卿听了,脸上也现出担忧的神色来,道:“祁那孩子一向活泼,这是怎么了?”
“我要是知道发生了何事也不会来找嫂夫人了,那臭小子呀一个劲地嚷着要见你家师孟,我这才赶了过来,还请嫂夫人帮帮忙,让世侄女随我回府一趟,多谢,多谢了!”他还未说完,已经朝满渭卿一个劲地拱手作揖了。
满渭卿叹了一口气,立马看向徐茂道:“有劳府司去把她叫来。”
“是。”徐茂点点头,转身离开。
祁国公府内,昏暗的房间只靠着白日光透过纱窗照射进来,摆在地板上的烛台座裹着已经凝固的蜡油,就像一滴滴浑浊、老人流干的眼泪。
祁目光呆滞地坐在床边,未整理衣冠的他披散着头发,裹着一件与他身形极其不相符的长褂子。
“祁。”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喊。
祁猛地抬起了头,盯着大门道:“谁?!”
“是我,鱼师孟。”
祁闻言,“嚯”地站起来冲向大门,差点被地上丢得杂乱的被子绊一跤。他来到大门,将门门闩给抽出来,打开就看见师孟站在门口。他也不管外面有些什么人,二话不说就将她拉进了房间,快速地把门给闩好。
师孟被拉进来后,还没开始教训他就被房间里的乱象给惊到了,地上全倒着房间里的摆设,没有一块好地方能让人腾出脚来,不禁惊讶道:“你这是跟谁打架了?”
祁没有理会她,默默地走到刚才坐的那个位置继续坐下,耷拉着脸,看上去满腹心事。
师孟看了他一眼,她是何等聪慧细心之人,刚才祁国公上门求助时她便想到是因为何事了,只是这种事还需自己想明白了,否则道理是说不通的,于是她挽起了袖子将地上的杂物收拾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祁抬了抬眼,看着她在扶一个铜烛台,便张了张嘴,说道:“那个人当时就死了吗?”他的声音里透着压抑的沉重,脸上的神色既凝重又透着一丝恐惧,这在他身上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一种近乎崩溃的情绪。
师孟注视了他好一会之后,才说道:“他中箭倒下的那一刻便断了气。”
祁慢慢地低下了头,身上充斥着一股浓浓的忧郁,完全没有了以往那一身引人瞩目的耀眼光芒。
师孟将烛台放好,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轻声问道:“他是谁?”
祁木讷地道:“他叫屠廉,一个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见到的人。”
“他姓屠?”师孟立马警觉了起来。
祁当即红了眼眶,“不错,他是殳姐的父亲,是老将军的左都尉,也是十人斥候先锋队的大哥,不过他早该在十年前楼阙一战中牺牲,可如今他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还活着却不回来?为什么皇上的御林军要以逃犯的名义抓他?”祁说到这,头越来越低,面上的表情变得阴暗不已。
屠廉临死前的话再一次在师孟的心里敲响了警钟,屠廉指控祁国公的那一番话已经在祁心里埋了雷,他虽平日里嚣张霸道了一些,可他却是个难得的聪明人,不会不联想到一些隐晦之事。一时间,师孟也沉默了下来,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说,皇上为什么要追杀他?”祁突然抬起了头,望着师孟的眼睛,泪水从他双眸中无声无息地滑落,“他为什么要问我爹会否后悔?为什么要说埋在楼阙的阴魂要来找我爹报仇?难道老将军不是战死的,而是被我爹害死的?那我爹之前偷偷摸摸抓的人也跟这个有关吗?”
“祁。”师孟抬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好几次她想要将屠廉的话说出来,可她每次都忍住了,因为这句话的危害太大了,她不敢轻易说出来,所以她只能说道:“祁,许多事情即使有开头,结尾也未必如我们猜想一样,但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是亲情,家人是我们第一个下意识会想维护的人,因为这是人的本性。不过,你当我这种想法是愚孝也罢,不识大局也罢,事情未定论之前,最重要的还是亲人。如果你真的想要将此事探究下去,要么你就理直气壮地去问你父亲,要么是稳中求胜,找到舟伯,弄清楚事情的始末。”
她所面对的这个朝代,有着许多错综复杂的秘密,有着许多隐藏在黑暗的权势,她不是身负艰巨责任的领袖,也不是可以翻手云覆手雨的人上人。但不说她是生在现代,通过书籍、媒体、电子等信息,只要有点心思的人自然都容易想通皇帝为什么要杀贺朝,毕竟当年夺位一事,传出去便是灭顶之灾、洪荒之势。就如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未死,走狗先烹;飞鸟未尽,良弓先折。事败矣。
祁闻言,静静地沉思了许久,他之所以没有选择直接去问,是因为他了解自己父亲的脾性,根本问不出来什么,而他也坚信,父亲就算是自己去死,也不会伤害自己一丝一毫,可这事关贺家,再如何,他都不会对此事放手不管,可他转念又一想,如果真的与父亲有关,那该如何?
师孟这时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就像你说的,先找舟伯。”
师孟一愣,问道:“到哪里去找他?”
祁喃喃自语道:“去哪里找?若我知道去哪里找,我何苦在这儿畏缩不前……”
两人还未说几句话,门口就传来祁国公的声音:“儿子,孟儿,你们都饿了吧?我让厨房烧制了一些新鲜的羊肉,还有清蒸鹌鹑、藕丝羹、口蘑、佛手饼,儿子,你上回不是说这儿的奶糕入不了口,我专程请了师傅来给你做了好几碟。”
师孟听到这话语,意外的有些感动,推了推祁道:“你的伤得好好养着,再这么下去,会有人疑心的。”
“我明白了。”祁点点头,起身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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