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孤鸿影曲藏杀机
人们说两情相悦之人,纵使隔着茫茫人群,纵使相望无语,二人身上散发的气氛都是相同的,因为心中有情使然,而无意中惊觉此情的鱼师孟心中却有万千愁绪。
李彦歆此刻缓缓地抬了手,只听丝竹声渐起,圆台上一众舞姬翩跹而至。
李彦歆举杯和贺云扬饮了一杯酒,道:“本王从未接触过军事,此番接任枢密使官,也是助力皇兄推行新政,所以此次将军闵山一行,恐怕要带上本王了。”
贺云扬面色平静地道:“若有圣旨,这是必然。”
李彦歆点点头,“只是事先与将军商量一番,军中事务繁多,届时还请将军指教。”
贺云扬颔首,眼眸转向桌上的酒杯,不知在思虑何事。
李彦歆唇角一笑,转过头去欣赏歌舞,皇兄初有设立新职之念时,百般焦虑不安,只怕贺云扬会当庭发作,不曾想这位大将军只是领旨照办,将两军事务明细一一呈列,倒叫他颇有些惊异,他自认看人不差,可贺云扬的心思,他从来不曾猜透过,如今他这般静寂,不知会否暗藏汹涌?
“王爷。”身边的柳烟忽而开口道:“王爷要去几日?”
李彦歆含笑看她,目光温和,道:“如若顺利,半月可回,本王极少离府外出,王府上下就有劳你了。”
柳烟点点头,“这是妾身分内之事,妾身在府中等您归来。”
李彦歆抬手握了握柳烟的手心,二人相视而笑。
长公主此时扭头问道:“六哥,之前你说鱼三小姐的琴声可谓是震人心魂,有叫天地失色之魄力。”
李彦歆想起那日河中船头她指尖风雷,又觉心动斐然,便道:“余生难忘。”
长公主见他眼中痴然,不觉有感,她这个六哥在她心里就如同那伫立在清流间的飘渺仙人,却又如跌落在悬崖峭壁边缘的孤寂游人,她也不懂为何会生出这等矛盾不已的感觉,但无论如何,有一点,六哥的心里从来便没有像表面上看的那么豁然,即使娶了一位那么贤淑的王妃,他也未曾改变过。可是对于这位鱼三小姐,六哥每每说起,那自于心底散发的眉眼俱笑和久久蔓延的温暖总让她难以忘却。
“鱼卿。”长公主对鱼孝凡说道:“六哥说你家三妹琴音绝著,可否为我献上一曲《孤鸿影》?许久不曾听过了。”
鱼孝凡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凄凉,他点了点头,起身走向鱼师孟。
“大哥。”师孟抬头看他。
鱼孝凡轻声道:“长公主自觉冒昧,想听你弹一曲《孤鸿影》,可否?”
师孟一怔,孤鸿乃是先皇后名,先帝初见先皇后时,一见倾心,日夜须臾创了一首《孤鸿影》以示情意。
“三妹?”
师孟一笑,点了点头。
一舞毕后,舞姬们朝台下的贵客行礼后退而下,紧接着一张黑色长琴摆上圆台,师孟缓缓起身,自侧上台,朝大家屈了屈身便退自长琴处,轻抚前襟跪坐,十指置于琴弦上,指尖动,琴音现。
祁一把推开桌面上的吃食,双手撑上去捧着自己的下巴,含着笑,双眸一眨不眨地望着。
手下琴音如款款清泉流动于人心深处,引人沉静不已,心底深处最柔软的情感被丝丝唤醒,夹杂着过往回忆,陷入尘世铅华中去。
李彦歆再听琴音,她那句“全心全意,独一无二”此刻竟如针扎般刺着他的心口,痛,却不能喊出来,这一世,真的就有缘无份了吗?
琴音最高境者无外乎是感动弹琴者,不知是有感于先帝后怦然心动的爱情,还是想到自己那无疾而终的感情,师孟不禁潸然泪下,几滴滚烫的泪水滴落在琴弦上,共谱一曲妙音。不经意泪目流转,望见一队轻笼面纱女子低头手捧果盆缓步而来,低眸一瞬间,她俨然看见了殳游在里面,而她走去的位置,朝着李彦歆。
师孟心头一惊,原来殳游说的故人是李彦歆,这女子心事难猜,又甚有胆色,在外她说起这故人时,语气中总是夹着一丝愤恨,难道她要对李彦歆不利吗?想到此处,心底越来越慌,却在这最情急之下匆匆看了一眼贺云扬,脑中猛地惊醒,十指瞬间游离于琴弦,婉转动人琴音凝滞,紧接着一曲激昂高亢之音响起,手势之快,琴音之厉,紧迫感如剑拔弩张之势,又如震撼山谷的号角,势如破竹地冲击着人们的听觉。
这突如而来的激烈之音让所有人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一股压抑感着实让人不舒服,唯独贺云扬却在这时凝住了脸色,他一双凌厉警觉的双眸忽而抬起,一眼便捕捉到了李彦歆身旁一女子自袖中暗暗抽出匕首来,毫不犹豫,极其利落地朝李彦歆后胸刺去。他目光一冷,手中茶杯当即脱手而去,茶杯正中女子手腕。
师孟见状,立马打翻长琴,起身视之。
殳游完全没料到会被人发现,一时间吃痛不已,手一扬,匕首被硬生生地甩了出去。
最先反应过来的李彦歆大惊之下当即出手擒她,却不想这女子身法飘逸,只见她身形一晃,便从他手中脱离而去。
“有刺客!”鱼孝凡大喊一声,将长公主拉起护在身后,同时长剑出鞘,飞身而去。
殳游何等灵敏,刚从李彦歆手下逃离,转身便从腰际抽出另一把匕首,飞身跃上高台,一把抓住师孟,可她的匕首还未触碰到师孟,贺云扬当机立断打出一只木筷,同时身迅如电般蹿了上去。
殳游耳畔生风,扭头就见一只木筷破风而来,她心头一惊,提刀便挡。
贺云扬早已跃上台去,将师孟从她手里拦腰抱住而退,却不想殳游当即欺身而去。
“小心。”师孟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贺云扬挡开殳游的攻势,反手一记打肩。
殳游被他击中左左肩,顿觉一身力气全无,被他打落下台,就地翻滚了几圈,她抱着肚子死撑着要起身时,抬头便有长剑挟于脖间。
鱼孝凡持剑冷冷地盯着她,一旁的御林军早已利剑出鞘,此时见她被擒,立即冲了上来,威吓一声。
师孟顿觉胸口一揪,立马抬手抓着心口,忍痛低头呼吸,却在闻到贺云扬身上的木兰花香时,竟有种气息一顺的感觉。
察觉有异的贺云扬低头看她,见她一瞬间脸色苍白起来,眉头紧锁,似有痛苦之色,便放开了她,刚要发问就见她低着头捂着心口退后了几步。
“你是谁?”鱼孝凡将剑尖抵在她脖间,只要她稍稍一动,便立即封喉。
殳游冷笑了一声,对他的质问一言不答。
鱼孝凡抬头示意,一御林军即刻上前将她的面纱揭下。
不止鱼孝凡震惊不已,就连一旁目睹的荀毅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他立即看向贺云扬,朝他做了一个手势。
“屠殳游!”鱼孝凡长剑回鞘,将目光投向李彦歆,“王爷,是四年前屠家判案的逃犯。”
李彦歆微微一怔,下意识地侧头扫了一眼台上的贺云扬,随即上前去,看了一眼,确实是当时的漏网之鱼,他蹲下身去,淡淡然笑道:“当年本王百思不得其解,你是怎么避开封锁逃出去的?”
殳游冷笑一声,“你杀得了屠家的人,可埋没不了其他人的良心。”
李彦歆道:“良心?当年你哥哥联通外敌意欲陷西锦于危难当中,那个时候他的良心和忠义又去哪里了?”
“你胡说!”殳游怒视地瞪着他,“我哥根本就没有通敌,所谓那些通敌的证据都是你这个当朝王爷一手伪造!”
李彦歆摇摇头,不禁有些感到可笑,“本王之位,为了何事要下这么大的功夫去对付一个小小都尉?那些证据都是从你家里搜出来的,信件笔迹,甚至各大城池的兵力部署图一应俱有,那么你刚才之意,是谁告诉你的?”
殳游道:“还要别人告诉我吗?这整个天下都是你李家的,你们要做的事,有什么是做不到的?为了什么要置屠家于死地,你会不清楚吗?当今皇上也会不清楚吗?!那大将军呢?屠家世代忠良追随贺家,难道你也认定了我哥有谋反之意吗?!如若真有,我父亲跟着老将军战死疆场,还真算是一了百了了!”她话锋急转而去,眼眶泛红地盯着贺云扬,银牙紧咬,眼神坚决,今日她是没有为自己留一条退路的。
贺云扬双眸冷淡如常,可他背负在身后的右手却隐隐发力握拳,指骨泛白。
一旁的鱼师孟见此情景,知道这女子定与贺云扬关系匪浅,李彦歆刚才所问她是如何逃之夭夭的,无非就是刻意为之,能从重兵之下围剿而脱身,恐怕没有多少人做得到,于是她压低了声音道:“左腹下三寸。”
贺云扬闻言,微微侧眸看了一眼地下。
她提到贺朝之后,李彦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在刻意回避一些回忆,他也不愿知道她当年是如何逃出去,不对,因该是此时此刻不愿知晓,因为他不用想都知道在当时谁有这个能力将她送出城去,可他不能当面质问,因为他没有证据,眼下送了她这么一个切口,得留着慢慢审,于是起身对鱼孝凡道:“收押。”
“是。”鱼孝凡应声,上前将殳游拉了起来,对御林军说道:“去找根绳子来。”
殳游此时已任命地凭人摆布,可当她看见贺云扬接过荀毅抛去的匕首时,她心底升起一丝凄凉和悲寂。
贺云扬走进殳游时才引起了众人的目光,可那时已经晚了,他一把抓住她的后脖,锋利发寒的匕首在她腹下结结实实地刺了一刀,然后将她推开。
“啊!”鱼可漪被她腹中不断出血的画面吓得大惊失色,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殳游倒在血泊当中,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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