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青萍之末

深秋的宋公馆，萧瑟的风吹过庭院，卷起一地枯黄的落叶。宋老爷子坐在书房里，看着桌上一份又一份的文件，神色凝重。

"老爷。"李管家轻声走进来，"德记钱庄的周老板来了。"

宋老爷子点点头："让他进来。"

周老板是宋家多年的老伙计，但今天他的神色却很不自然。

"老宋。"周老板开门见山，"不瞒你说，现在市面上都在传，说宋家要变卖产业......"

宋老爷子淡淡一笑："谣言而已。"

"可是......"周老板欲言又止，"可是昨天我看到明德在和日本人谈判，好像是要卖掉码头的股份......"

这话一出，书房里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正说着，宋明德匆匆走进来："父亲，不好了！江南银号那边......"

"我知道了。"宋老爷子打断他，"他们也要收回贷款是吧？"

宋明德愣住："父亲怎么知道？"

"早就料到了。"宋老爷子叹了口气，"自从新银行开业，整个金融格局都在变化。那些老伙计，自然要选择新的靠山。"

周老板听到这里，有些不安："老宋，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

"是为了那笔抵押贷款吧？"宋老爷子说，"你放心，三天内，一定还上。"

周老板如释重负："那就好，那就好。"

等周老板离开后，宋明德急切地说："父亲，三天怎么可能筹到这么多钱？"

"卖了吧。"宋老爷子说，"把南市的仓库卖了。"

"什么？"宋明德惊讶，"那可是我们最后的......"

"我知道。"宋老爷子说，"但现在，信用比资产更重要。"

正说着，李管家又来报："老爷，程先生来了。"

程远山走进书房，看到满桌的文件，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

"岳父。"程远山行礼，"听说您这几天很忙？"

宋老爷子苦笑："是啊，忙着收拾残局。"

"其实......"程远山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宋老爷子打断他，"新银行可以提供贷款是吧？但是......"他摇摇头，"宋家的事，还是让宋家自己解决吧。"

程远山没有强求："那南市的仓库......"

"你也知道了？"宋老爷子看着他，"消息传得还真快。"

"我是来报告一个消息的。"程远山说，"日本人对仓库很感兴趣，但他们的真正目标是码头。"

宋老爷子眼神一凛："你的意思是......"

"他们想通过收购仓库，进而控制整个码头。"程远山说，"一旦得手，整个外滩的货运都会受到影响。"

正说着，外面又传来消息。是英国领事馆派人来了。

"宋先生。"来人是领事馆的商务参赞，"关于南市仓库的事，我们有个提议。"

原来英国领事馆也注意到了日本人的动向，担心他们控制码头后影响英国的贸易利益。

"所以。"参赞说，"我们愿意以市价收购仓库，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仓库的经营权必须由一个中立的机构来管理。"参赞说，"比如，新成立的那家银行。"

宋老爷子看向程远山："这是你的主意？"

程远山摇头："我只是提供了一个可能的方案。具体怎么做，还是要由您决定。"

就在这时，宋玉芙和沈若兰也来了。

"父亲。"宋玉芙说，"我刚从商会回来。大家都在关心宋家的动向。"

沈若兰接过话："是啊。这些年宋家在上海滩树立的信誉，不能就这样毁了。"

宋老爷子沉默良久："可是现在的宋家，已经不是从前的宋家了。"

"正因为如此。"程远山突然说，"我们更需要以新的方式来延续宋家的精神。"

"什么意思？"

"与其把资产卖给日本人，不如借这个机会，建立一个新的合作模式。"程远山说，"就像新银行一样，通过多方合作，实现共赢。"

宋老爷子若有所思："你是说，把宋家的产业改组？"

"是的。"程远山说，"我们可以成立一个新的公司，由宋家、新银行和英方共同持股。这样不仅能保住资产，还能获得更多的发展机会。"

正说着，外面又传来消息。是汤普森来了。

"宋先生。"汤普森说，"工部局对您的处境很同情。如果需要帮助，我们随时可以提供支持。"

宋老爷子明白他的意思。工部局不想看到日本人在码头坐大，这正是一个机会。

"其实。"汤普森继续说，"我们更希望看到一个开放的码头，而不是被某一方控制。"

就在这时，周老板又匆匆赶来。

"老宋！"他气喘吁吁地说，"日本人刚刚加码了！他们愿意出双倍的价格收购仓库！"

屋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向宋老爷子，等待他的决定。

"告诉日本人。"宋老爷子缓缓开口，"仓库不卖了。"

"不卖？"周老板惊讶，"可是......"

"宋家的产业，从来不是简单的买卖。"宋老爷子说，"这里面有几代人的心血，有无数人的信任。如果只是为了眼前的利益就放弃，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看向程远山："你说得对，该用新的方式来继续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整个上海滩都在关注宋家的动向。当新公司的章程公布时，所有人都看到了一个焕然一新的宋家。

这个新的公司，不再是单一的家族企业，而是一个多方合作的现代化企业。宋家保留了部分股份，但更重要的是保住了那些多年经营的商业信誉。

"父亲。"有一天，宋玉芙问，"您后悔吗？"

宋老爷子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码头："不后悔。有时候，失去也是一种获得。"

"什么意思？"

"就像这片码头。"宋老爷子说，"以前它是宋家的，现在它属于所有人。但正因为如此，它才能变得更好。"

程远山走过来："岳父说得对。有时候，看似的衰落，其实是新生的开始。"

沈若兰也点头："就像那株青萍，虽然随风飘摇，但只要根系还在，就总能找到新的生长方向。"

就像这章的标题——青萍之末。宋家的势力或许在衰落，但这种衰落却带来了新的可能。就像那株随风飘摇的青萍，虽然渺小，却依然充满生机。

一个月后，新公司正式运营。当第一艘货轮停靠在焕然一新的码头时，宋老爷子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眼中泛起泪光。

"老爷。"李管家递上一杯茶，"您看，码头比以前还要热闹。"

宋老爷子点点头："是啊。有时候，放手反而能抓住更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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