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面相
茅草屋内，光线昏暗，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橘黄色的光线映照在竹墙上。
陈及冠突然听到问道先生提到自己，微微诧异，将头颅抬了起来。
问道先生看着眼前这张完美无缺的面容，眼里闪过欣赏，也不说话，就这么仔细打量。
目光扫过额头、鼻子、嘴唇、腮部，甚至连每一颗痣都不放过。
陈及冠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主动问道：“问道先生，是否小生有不妥之处？”
问道摇头，声音温和有礼，“小友莫怪，贫道只是从未见过如此面相，一时见猎心喜，倒是贫道失礼了。”
甘伏主动解围，“怀璟，问道先生精通人文地理，看人的功夫不在话下，昔日问道先生对他人的评语一一应验。”
说完，他看向问道，拱手恭敬问道：“不知问道先生可否给劣徒算上一卦？”
问道先生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贫道学识浅薄，怎可妄议他人前途。”
甘伏五体投地，深深行了一礼，语气十分坚决，“还望问道先生成全。”
陈及冠见状，同样深深行礼。
下一秒，一只干瘦的手臂拖住自己，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传来，将他们师徒俩从地上扶了起来。
陈及冠眼里满是震惊，他怎么都想不到，问道先生枯瘦的身躯里，居然蕴含着这么大的力量。
这莫非就是道家气功？
但陈及冠又微微皱眉，因为他没有感受到任何奇异力量，好似问道先生就是凭借自己本身的力气伏他们起来的。
将疑惑埋进心底，心里打定主意以后要多找些道家书籍来看看。
问道先生无奈看着他们，轻声道：“罢了罢了，既如此，贫道便浅说两句，当不得真。”
甘伏赶忙拿出纸笔，两眼放光。
问道先生又将目光放在陈及冠身上，让陈及冠下瞬间正襟危坐。
“五岳方正隆满，三停天地自然，头圆顶高额阔者贵。”
说着，问道先生啧啧赞叹一声，眼里满是惊奇。
“似玉似璧，身如万斛之舟，坐卧起居神清气灵，口角如弓，口似含丹。”
说完这些，问道先生就不再说了，只是用欣赏的目光看着陈及冠。
陈及冠好歹也是个秀才，能听懂这些都是好话，但具体代表什么却不了解，于是用求知的眼神看着问道先生。
问道先生沉吟一声，皱着眉头，苦笑道：“小友之未来，贫道也看不清，不必急躁，不必焦虑，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甘伏有些失望，但还是恭敬拱手：“谢过问道先生。”
问道先生摆摆手，看向陈及冠，和蔼问道：“不知小友可有远志？”
陈及冠思考一下，老实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说实话，他的志向从一开始就不大，只是想吃穿不愁，让家里免除沉重的赋税和徭役罢了。
他现在已经考上了秀才，按理说已经达到了当初设定的目标。
但人心的欲望总是不断成长的，他现在就想继续往上走，看看顶层的风景是怎样的。
当然，他也想去看看这个广阔的世界，如果有余力，让百姓更好的活下去，让这个民族更加强大的话，再好不过。
问道先生抚了抚自己杂乱的胡须，眼神意味深长，“以贫道看来，小友之远志，无人能及矣。”
陈及冠笑笑没说话，未来的事情，又有谁说得清呢。
他很喜欢一句话，过去无法挽回，未来可以改变。
甘伏心思转动，最终化为一片平静的湖泊。
此行前来青城山，一来是为了膜拜问道先生风采，二来就是为了让问道先生看看自己的徒儿。
不要怀疑古代人对于得道高人的尊重，这些高人随便说一句话，都能让他们深信不疑。
看面相的事情到此结束，三人又开始闲聊起来。
陈及冠抛出一个问题，“问道先生，小子有一事不解，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何解？”
问道先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看向甘伏。
甘伏不假思索道：“流水自然争的是滔滔不绝，人生如小溪漫流，一时图快有何用，君不见昔日汉朝高祖皇帝，不惑之年尚在斗鸡玩狗，区区几年便一统天下。”
陈及冠皱眉眉头反驳，“可高祖皇帝带头反抗暴秦，何尝不是争先呢？”
甘伏瞬间哑口无言，他知晓自己这个得意弟子一向能言善辩，尤其擅长这种辩论题。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如何作答。
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欣慰，每一个人为人师者，怎会不喜欢自己的弟子超越自己呢。
怀璟敢反驳自己，说明他拥有自己的思想，走出了自己的路。
问道先生轻笑一声，“小友，那你便是认为流水应当争先，不该争滔滔不绝？”
陈及冠苦恼摇头，“非也，小子一时以为流水应当争先，毕竟机不可失，一时又觉得流水争的是滔滔不绝，一时得利不算什么，所以小子十分不解，特来讨教。”
问道先生眼里露出赞赏之色，“你这不是已经得出答案了吗？”
陈及冠疑惑抬头，随后眼里隐隐有明悟之色，但好像还是没抓住要点。
问道先生耐心解释，“天下之大，道理何其多矣，如何能一言以蔽之？”
“天下之势，瞬息即变，人生如小溪，或泯然于山川，或汇入江河，奔向汪洋。”
“该争先时，不必胆怯，该积蓄时，不必心急。”
陈及冠点点头，“小子受教，不过是随机应变四字罢了。”
问道先生点头，“你悟性极高，哪怕是不为科举，也有一片坦途。”
陈及冠腼腆笑笑，将自己的一些疑惑尽数抛出。
他问的大多是关于人生哲理方面的疑问，有些疑惑哪怕问道先生解释过了，他同样感觉没有理解通透。
这是人生阅历不足的原因，纸上得来终觉浅，要想真想理解，只能随之阅历提升而知晓。
在交谈之中，时间悄然流逝，山雨依旧淅淅沥沥下着。
甘伏婉拒了问道先生留宿的好意，带着陈及冠离开后山，回到了上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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