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316道左相逢
钟世景感觉自己的喉咙梗塞了一下，一时间忘了自己应该怎么回答。
他这回真的是无可避免地再次想到了之前宁东杨给自己看的那个夏臻和宁东杨在一张桌子上面对面坐着的照片，他不可能认错，那就是这两个人，长相和穿着，都是他所熟悉的。
不会有别的答案。
夏臻肯定是和郑东风认识。
但是她为什么要装作自己不认识的样子？甚至连叫名字的时候都是犹豫的语气？夏臻这种记忆力超群的人，怎么可能忘了一个曾经面对面在餐厅里交谈的人的名字？
或者说，夏臻到底要做些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钟世景的印象里面，夏臻一向都是有一说一的，基本上什么事情和想法都会向自己坦诚说明——钟世景仔细想了想，算是冷静了下来。
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说不定夏臻自己有些什么打算也说不定。钟世景对自己说到，在夏臻和宁东杨两个人之间选，你选谁？
当然是夏臻。
所以钟世景还是选择相信夏臻。
“嗯，我知道，就是郑东风。”钟世景的声音非常冷静：“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就提起他了？”
“也没什么，”夏臻的声音有些黏黏糊糊的，听上去像是在微微地撒娇，“就是忽然对他有点好奇。我最近才刚刚找人了解过，这个郑东风好像在公司里面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是还是给他设置了一个办公室，不过他好像也不经常去的样子——这是为什么？”
虽然心里有点乱，但是钟世景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了对方：“什么为什么？他是我们公司里面最大的股东，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到底为什么会到今天这样的位置，不过在我爸还是我们公司的总裁的时候郑东风好像就已经在了，他年纪比较大，一直留到了现在，之前手上的股份还没有现在这么多……也算是元老级的人物了。”
“怎么说呢，应该还是他之前本身就和我爸有点渊源吧，好像是曾经在我爸公司刚刚创业之初提供过资金还是什么的，我爸为了感谢他的帮助，就给了他一部分股份，后来他自己又从别人那里收购了一些，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本来自己就没有什么职位，这个办公室也是为了给他一种——自己在工作的归属感？这我就不清楚了，很多事都是我父亲当时决定和安排好了的。”
“原来是这样……”
钟世景的余光看到夏臻在点头。
“怪不得呢。原来是个元老级的人物。我本来还以为我们公平正义的钟世景总裁会不允许这样吃白饭的人的存在呢，看来还是我想得太多了。”夏臻的语气带着点俏皮。
钟世景哭笑不得：“你又来了。这毕竟是我父亲自己的事情，他当初就特别关照这个郑东风，我也就是照着他办事罢了。郑东风在之前我父亲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他，这是非常重要的一步，要是当时没有那些资金，我估计钟氏集团其实也不是现在的钟氏集团了。有些事情，是不能算在什么‘公平正义’的验证标准里面的。”
“好好好。”夏臻持续点头，“我明白了。就是对他的身份有点好奇——在我们公司里面，他这个吃干饭的形象也能算是深入人心了。”
钟世景大概能才出来好像夏臻是故意要带着自己把话题往郑东风的身上引的，一边套着自己的话，好像想要获得很多关于郑东风的信息。
这是要干什么？
钟世景很想问一问夏臻这个时候的想法，但是还是不可以。
要沉住气。
钟世景心说，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夏臻就是想了解一下公司里面的员工。不过这想法也不太能抚平钟世景心中的疑惑了。
“是么？”钟世景勉强笑了笑，不露出任何其他表情，“这个我还真是不知道了。公司里面的员工平时就讨论这个？”
“也不全是。”夏臻道，“讨论什么的都有，反正天下八卦一家亲，什么都能聊得来。对了，我再问你这一路上的最后一个问题。我看再过十来分钟二十来分钟也要到家了，就不发散话题了，免得收不住。”
“什么？”钟世景表示自己在听。
“就是，要是公司里面有一个员工之前犯过错事，最近看着比较老实，但是和你的关系还算可以，而且因为一些原因想要把他解雇也比较麻烦，你会选择怎么做？”
夏臻犹犹豫豫，还是慢慢地把这一整句话都说了出来。
她从听到钟世景讲述那段关于郑东风的历史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特别是当钟世景说到这个男人居然还和他的父亲——也就是钟励——以前很有些关系的那个瞬间，夏臻就觉得自己的心里咯噔的一下，说不出来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好像是一个气球眼睁睁地在自己面前凭空被一根针戳破那样，夏臻什么准备都没有，事前也没有任何关于此事的预料。
她整个人都陷入了一个迷茫的状态。
本来她想的是郑东风这个人除了自己手上的股份几乎一无是处，什么作用都没有，和钟世景没有什么亲密的感情，所以想要除去也是比较容易的，但是在听完这些话之后，夏臻就意识到，自己可能预想出了什么问题。
其实真的仔细想想，也不是无迹可寻。
钟世景一向做事都是认真严谨的，也不愿意养闲人，郑东风这么个平时基本没有工作的人，还被给了一个只有头衔的职位以及专属办公室，本身就很值得被怀疑。
这样的情况一般只有两种原因，第一是对方本身实力不错，值得被栽培，第二是对方不仅有钱还有关系，什么都拦不住他。
郑东风显然不可能是第一种人。
可是夏臻之前一直都没有考虑到这个方面，只因为在她眼里钟励应该是那种和钟世景一样精明厉害的人，又是自己的男朋友的父亲的身份，夏臻看着钟励的目光难免带了一点看公公的滤镜特效，总觉得钟励是不可能和郑东风这样的人关系好的。
可是现在这算什么？
而且郑东风之前就帮助过钟励，这并不是什么关于亲疏关系的问题，而是曾经有恩的问题，钟励是无法避免的。
如果现在有了钟励的这个关系在里面，钟世景还会怎么处理这个事情？
夏臻真的想不出来？
把曾经帮助钟氏集团开创人建立事业的男人残忍地赶出公司？
传出去又不知道要被人妖魔化成什么样子，夏臻的心里可是一清二楚。
怎么会这样？
夏臻试图在自己的脑海中列清所有的关系列表，前后始末。
她本来非常确定的事情，现在也开始从头到尾变得模糊起来了，让人找不到头绪。倘若这件事情又让钟世景开始觉得左右为难——就像之前蒋定瑛老太太的那一系列事情那样，夏臻真是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
本来关于郑东风的计划这件事情，夏臻之所以选择瞒着所有人一个人承担，就是觉得这件事情牵扯得太多，很有可能把自己也打进去。
可是现在看来，不管她到底要怎么做，其实都是一个很难解的死局。这下算是走进了一个死胡同了，夏臻简直要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这相当于是又重复了当时面对老太太时的那种场景，只不过老太太的角色换成了钟励，但是好像也没有好多少。
夏臻此刻所有不确定和担忧的来源，说白了，也都还是因为不知道钟世景会怎么选择，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夏臻倒是相信他肯定会对郑东风做出一定的惩罚，但是这个惩罚的底线在哪里，她却不十分清楚。
钟世景一向都敬重自己的父亲，如果是看在钟励的份上象征性地惩罚一下，但是还让对方拥有着钟氏集团的股份，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夏臻做的这一切都还有什么意义呢？
只要郑东风一天不离开钟氏集团公司，夏臻就觉得自己受到了威胁。虽然这样总显得自己太过于小气，但是夏臻也想不到别的方法。
什么是一步错步步错，她现在也是有点体会了。
当初要是不为了收集有关于钟世景的信息而假装答应和郑东风合作，估计现在的情况都会大不相同，夏臻也不会多了这么多顾虑。
可是再怎么后悔都晚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想方法去挽回。
夏臻还在发呆之际，就听见钟世景慢慢地、一字一顿道：“这个，还是要看情况吧。首先得看这个人做的是什么错事，程度是多少，值不值得被原谅。”
钟世景也开始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只不过他所想到的事情，是和夏臻完全不同的方向。
钟世景想到的是夏臻自己。
没有办法，对方说出来的时候虽然用了一些伪装，但是语气中的那一点点不寻常，还是被钟世景非常敏感地抓到了，放在自己的手中反复碾磨观察，就好像同时也在自己的心上滚了一遍一样。
对于钟世景来说，今天夏臻说到的好几件事情，其实都让他开始觉得有点奇怪了。
也许是之前宁东杨说的那些话的缘故，这让钟世景变得比以往更加敏感。对于夏臻身上每一个自己没有见过的特点都开始研究起来，一遍遍告诉自己对和不对。
在他自己的解读看来，夏臻这个突然的最后一个问题来得没头没尾，让他找不着北，也无法察觉其中的理由。
钟世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夏臻的态度，话语，这些其实嘟不是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最重要的是，钟世景现在已经不会主动去问夏臻各种各样的为什么了。
他清楚地明白自己依然是在意夏臻的，在意，珍惜，爱，这些都是能够用上的动词，可是他的行动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
这样的改变也许是在夏臻好几次说了“我没有办法告诉你”这样的话之后开始发生的，说不上是悄无声息，所以钟世景最终还是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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