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二场雨5
然而她没有想到,与他成为微信好友之后,他跟她说的第一句竟然是:“上次为什么放我鸽子?”
赵南霜略显尴尬地打字回复道:“临时有事,不好意思。”
“算了。路线已经确定好了,有些东西需要提前准备,我把清单发给你,尤其是各种应急药,一定不能忘记。”
“行,谢啦。”
“不客气。”
两人约定好时间后,许岩就把赵南霜拉进了一个微信群,群里有八个人。虽然许岩很靠谱儿,但赵南霜还是提前做了一些功课,那里没有信号,在地图上也找不到它的位置,越神秘的地方就越让人好奇。
她想要摘月,一定会吃一些苦头。
果不其然,出发后,路上状况百出,先是车坏了,再是迷路,在当地的司机带着他们穿越沙漠公路的时候,有两个人还吵起来了,差点儿动手。
傍晚,遇到一场大雨,车不能走,帐篷也不能用,大家只能在车里将就一晚,赵南霜不是娇气的人,矿泉水和面包就可以填饱肚子,裹着毯子窝在车里也能睡得很香。
不到一周的时间,许岩就改变了自己对赵南霜的初印象,直白地说,其实是大部分人对漂亮女生的刻板印象,许岩甚至觉得她就算一个人来也没问题。
雨停了,赵南霜下去帮忙推车。
许岩让她去休息,道:“男生应该做的事,你别总抢着做。去给你妈报个平安吧,进沙漠之后手机就没有信号了。”
“那我去打个电话。”赵南霜说罢,走到一边。
联系完南佳,赵南霜给陆止止回消息。陆止止接到了一个拍摄的工作,大夏天在室外穿着羽绒服拍照,毫无意外地中暑了,但她很开心,这是她人生中第一笔还算可观的收入,打算给家里添一些新家具,尤其是陆淮的房间里,一直没有空调,她第一个要换的就是陆淮用了好几年的小电风扇。
车轮陷得太深,许岩的脑袋上都是沙子,赵南霜去车里拿了几瓶水给他们。
她昨天发在朋友圈里的那条动态,有很多人点赞,她点进去看,最新的是那个黑色头像。
周迟译出国之后,赵南霜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半个小时前,他发了一条新动态,从照片上看,他在加拿大的生活真是丰富多彩,跳伞,潜水,赛车,在空中飞行……
赵南霜失手,也给他点了个赞。
大约两分钟后,他发来了一条消息,在这寂寥、空旷的沙漠里,消息提示音仿佛震在她的心脏上。
Z:“注意安全。”
窗外大雨:“我要进沙漠了。”
Z:“看心脏?”
窗外大雨:“是啊,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看到银河和流星。”
Z:“你的运气向来不怎么样。”
窗外大雨:“要打赌吗?”
Z:“赌什么?”
窗外大雨:“如果我拍到了,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Z:“行。如果没有,在大学开学的迎新晚会上给我跳一支舞。”
有人喊:“南霜,上车!”
“来了。”赵南霜收起手机,精神饱满地走过去。
车辆在沙漠里行驶时很颠簸,许岩看着赵南霜吃了一颗晕车药。这一路上,她几乎不需要别人照顾,东西准备得比他还齐全。
许岩关上车门,问她:“阿姨说了什么,你这么高兴?”
赵南霜低头系安全带,茫然地问:“我高兴吗?”
“都写在脸上了。”
“可能是兴奋吧,走了这么远的路,终于要接近目的地了。”
“你以前经常一个人出来旅行?”
“没有经常,也就是寒暑假才有时间。”
“都快把中国走遍了,你去过那么多地方,最喜欢哪里?”
赵南霜想了想,道:“长白山。”
许岩好奇地问:“为什么?因为雪?”
赵南霜在心里回答:因为周迟译。
有一年,她和周迟译一起去长白山跨年,那年的生日蛋糕被冻成了冰,他们在那条不冻河附近许愿。大雪落满了枝杈,冰天雪地里,她的呼吸是热烈的,心脏是滚烫的。
众人筋疲力尽时,那片红色的湖泊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但远没有照片上那么惊艳。
不久前下过一场雨,天空灰沉沉的,赵南霜站在沙丘上,难免有些失望,网上的那些照片应该是加了滤镜的。
向导让大家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再走。
赵南霜想起了那四个字:来都来了。
赵南霜搭好自己的帐篷,开始试飞无人机,一路磨难,大家也都熟悉了。
晚上,周围鼾声四起,赵南霜睡不着,索性坐起来。她有耐心等,从十一点等到凌晨,从凌晨一点等到凌晨两点,终于在凌晨三点多的时候等到了银河的出现,拍到了一颗流星,这一次,她记得许愿了。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那片红色的湖泊像是被注入了新鲜血液,无人机升起,赵南霜在显示屏上看到了那颗跳动着的心脏,鲜活、震撼、热烈、无与伦比。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隐蔽在腾格里沙漠里的这片湖泊为什么会被称为“地球的心脏”了。
回到南川后,赵南霜把拍到的银河和流星发给了周迟译,还有那颗心脏,当晚,他回了两个字:“服气。”
开学前,赵南霜收拾出租屋里的东西,在衣柜里找到了曾经穿过的舞蹈服。在跳舞这方面,她是没有天分的,刚开始练基本功的时候,她总是最后一个离开练习室,奶奶坚信勤能补拙,后来事实证明,奶奶是对的,她确实越跳越好。
想起那个赌局,赵南霜又捡起了被搁置了三年的舞蹈。
陆止止最后选了服装设计专业,也考上了南艺的美院,属于二本学院,找同学私下调节,再找老师商量,又跟宿管阿姨说好话,成功地换到了赵南霜的宿舍里。
军训期间没什么特别的事,陆止止和赵南霜住在一起,当然了解她的生活,也就知道她在练舞。能争取到在迎新晚会上表演的机会并不简单,她每天都练到凌晨才回宿舍休息。
南艺的学生中大神云集,还有很多已经在娱乐圈里有了一席之地的明星,其中包括夏梦,更巧合的是,她住在赵南霜对面的宿舍里,但她只在开学当天来了,没有参加军训。
寇庄路要出国了,就在南艺的迎新晚会结束之后走,陆止止肯定是要等看完赵南霜的表演再过去和他吃饭的。
晚会六点半开始,赵南霜提前去后台做准备。她给周迟译留了位置,前几天她问过他,他答应了会来。
她从六点等到七点,又从七点等到表演前五分钟,那个位置一直是空的。
上台前,赵南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精致的妆容,漂亮的发型,美得无可挑剔,但滚烫的心已经在等待的时间里一点儿一点儿冷却下来了。她想起自己去找负责晚会节目的老师争取机会的那天,那是她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要为自己争取。后来,老师在十几个独舞节目里选中了她,她比比赛得奖时高兴无数倍,比赛的时候她是为了让奶奶高兴,现在是为了自己。
聚光灯打在她的身上,白色的舞蹈服像是自带光亮。
台下的掌声如雷鸣,她看到,陆止止旁边的位置依然是空的。
赵南霜没有等晚会结束,也没有在后台换衣服,从后门绕了出去,大礼堂的周围种满了桂花树,清凉的风里满是桂花的香味,意外地和她今天的造型很搭。
她在湖边待了一会儿后准备回宿舍,不经意地一瞥,脚步停住。
桂花树旁站着一个少年,他穿着黑色的冲锋衣,戴着鸭舌帽。
020.
周迟译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浑身上下没有一处透露出他是急着赶过来的,两手插在兜里,稍稍抬起头,帽檐下,眼神很是平静。
四目相对,赵南霜转身就走。
她明明是要回宿舍的,却和宿舍的方向背道而驰,管它前面是什么,她现在就是不想看见他。
周迟译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赵南霜。”
她没有理会。
“怎么不理人啊?”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
“月桂女神,你若再往前走,就会变成一棵月桂树。”
恰好,她的裙摆被树枝钩住了,她被迫停下来。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赵南霜低着头,心思并不在被树枝挂住的裙摆上,她觉得很丢脸,从那个赌局开始,自己就像一个笑话。
一阵风吹过来,细碎的桂花落在地上,仿佛是从砖缝里开出的花朵,裙摆也被风解救,赵南霜转过身的时候,周迟译刚好站在一盏路灯下。
赵南霜别开眼,道:“你如果不能准时来,就不要答应我。”
月亮倒映在湖面上,周迟译的脑海里再一次出现刚才在礼堂里看到的那支舞。他旁边站着一个古典舞专业的老师,老师说她的柔韧度和力量控制都很好,古典舞以技巧和基本功为主,她吃过了学舞蹈的苦,却没有坚持下去,挺可惜的。
是有点儿可惜。
周迟译到现在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放弃了跳舞。他记得,她刚开始学舞蹈的时候天天哭,她跟他说,压腿好疼,掀起裤腿给他看,膝盖上满是淤青,每天干干净净地出门,满身疲惫地回来,只有被汗水浸湿的舞蹈服和被磨破的舞鞋知道她吃了多少苦。但她好胜心强,被她奶奶说过几次之后就再也不喊疼了,也不哭了,身体的柔软度是忍着眼泪练出来的,技巧是摔出来的。
“我又不是来看别人的,来那么早干什么?”
“那你干脆就别来,没人求着你看。”
鼻腔酸涩,赵南霜蹩脚地藏起那一丝即将冲破防备,泄露出来的委屈,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周迟译突然抬起手,做出拉开弓箭的手势,瞄准她的心脏。
他说:“不许动,你已经变成一棵树了。”
赵南霜:“……”
她为什么真的动不了了?
见鬼。
“神经病。”
赵南霜怔住,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她的舞蹈设计,舞蹈结尾时,她被无形的利箭射中,光影渐渐变暗,她捂着心脏倒在舞台上。
她不确定地问:“你看到了?”
“不然呢?”周迟译瞟了一眼旁边的人工湖,道,“你当我闲着没事,特意在晚上来这里看天鹅?”
“你怎么没有坐在那张门票对应的位置上?”
“门口堵着一大群人,我懒得往里挤。”
堵在胸口的那团闷气散开了,赵南霜终于在风里闻到了清甜的桂花香,她的头发绾起来了,造型师给她做造型时用的桂花是假花,但她此刻被桂花树包围着,足够以假乱真。
他刚才叫她……月桂女神。
那他知不知道,追逐达芙妮的是被爱情之箭射中的阿波罗?
“南霜,走啊,寇庄路在校门口等我们。”陆止止远远地朝她招手。
迎新晚会还没有结束,礼堂外面的人不多,每年的迎新晚会校领导都很重视,结束后负责的老师都是要组织聚餐的,寇庄路明天就走,时间撞上了,赵南霜只能选择一个。她提前跟老师说过,不参加节目组的聚餐。
风一吹,薄薄的舞蹈服就贴在她的身上,周迟译问:“冷不冷?”
赵南霜拢了拢手臂。
周迟译说:“先回去换一下衣服。”
陆止止悄悄地对着赵南霜眨了一下眼,道:“我去车里等你们啊。”
她说完就跑了,周迟译再次看过来,刚被解除封印的赵南霜仿佛再一次中了箭,尴尬地指了下方向,道:“宿舍在那边。”
周迟译站在原地,等她走近,两人并肩往宿舍走。
前面有一对情侣,刚开始是牵着手,走着走着就抱在一起了,这在大学校园里很正常,赵南霜低头看着地面上的影子。
“加拿大好玩吗?”
“还行。你这两个多月过得怎么样?”
“也还不错,本来想体验一下沙漠赛车,但那车太重了,容易翻,我没敢尝试,只看了别人骑。”
“跟谁一起去的?”
“许岩,还有几个大学生。”
周迟译的脚步停住了,他侧首看向她,问:“你跟许岩很熟?”
“不熟啊,”赵南霜很少与宋叔叔的亲戚接触,“去之前我们只见过一次,就是在他的生日会上见过。”
周迟译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时又觉得多余。
“胆子还真是挺大的。”
这里离宿舍不算太远,十分钟就走到了。赵南霜跑着上楼,以前练完舞赶着去学校上课的时候,她换衣服的速度都没有这么快过。下楼时她也是用跑的,拐过弯才慢下来,周迟译还在宿舍外面等她,他和旁边那两个等女朋友的男生不一样,没有玩手机,也没有戴着耳机听歌,更没有抽烟。
寇庄路开了一辆很抢眼的敞篷车,朋友也多,预定了一间大包间,他们到的时候,包间里已经很热闹了。
寇庄路从来不向他的朋友介绍陆止止是谁,陆止止自己也不在意。
从洗手间回来,陆止止拉着赵南霜走到最里面,刚好和周迟译坐在一起,空调的温度开得很低,他的身上却是热腾腾的,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他看她的眼神和平时的不太一样。
陆止止去点歌了,有人拿着酒杯过来,赵南霜被挤得往周迟译的身边靠。
“她不喝酒。”周迟译拿走了朋友递给她的酒杯。
赵南霜顺势点头,道:“嗯,我不能喝酒。”
男生笑着说:“不对吧?谢盛说你轻轻松松就把他放倒了。”
赵南霜面不改色,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人,道:“没这回事,你认错人了。”
“六中的‘校花’,很难认错,”男生挑眉,道,“认识一下?”
赵南霜笑了笑,道:“我真不喝。”
周迟译虽然在跟别人说话,但看了一眼过来,男生见好就收,没再缠着赵南霜让她喝酒,但也没有起身,他的身上有很重的烟味,并不好闻。赵南霜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她总觉得周迟译的衣服上还残留着那股淡淡的桂花香。
是错觉吗?
她不知道。
男生看着她左耳上的六个耳钉,问她:“在耳骨上打耳洞很疼吧?”
“还好,忍一忍就过去了。”
“厉害啊。我也想打一个,你觉得第一次打在哪个位置比较好?”
赵南霜心不在焉地道:“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有的会发炎,有的不会,你可以去找专业的人问。”
男生又问:“你在哪儿打的?”
周迟译用肩膀碰了她一下,道:“换一下位置。”
“嗯。”赵南霜站起身。
周迟译一直坐在沙发的最左边,靠近墙角,算是这个包间里最清静的位置,赵南霜准备从他前面过,红红绿绿的灯光晃眼睛,她不小心被绊了一下。
人在摔倒之前会下意识地抓住什么,赵南霜往前倒,一只手撑在沙发上,另一只手却落在了不该碰的位置上。
她的手,落在了周迟译的两腿之间。
他的脸色变了,眼神也变了。
包间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灯光也变成了正常的照明灯,一只手悄无声息地爬到她的腰上,不等她反应过来,她就直接被周迟译搂着坐在了他的腿上。
所有人看向门口,周时延的视线却穿过混乱的人群落在赵南霜和周迟译的身上,他显然有些意外,但很快脸上就有了笑意。
“延哥,”寇庄路从外面进来,道,“这么巧,你也在?”
“陪客户应酬,听说你们在,就过来看看,”周时延不是那种喜欢摆姿态爱管教弟弟的人,“随便吃随便喝,都记在我的账上。”
寇庄路已经有点儿醉了,笑道:“谢谢延哥。”
“我有三个要求,喝醉后不要闹事,不要开车,把每一个女生平安地送回去。”
“放心!”
“那我走了,你们玩吧。”
“延哥再见。”寇庄路送走周时延,关上门,对大家道:“都傻站着干什么?继续啊。”
刚才周时延进来的时候,大家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寇庄路说完之后,又恢复了轻松的气氛。
突然,寇庄路脚步顿住,迷惑地看着角落里的周迟译,问:“你们俩怎么回事?我去一趟洗手间的工夫,就坐在腿上了?”
周迟译脸不红心不跳地道:“你问她。”
灯光变换,光线暗下来,赵南霜红透了的脸颊被黑暗遮挡,她的脊背挺得笔直,搭在周迟译肩上的手悄悄收拢,她故作镇定地道:“我怎么知道?”
寇庄路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他看向陆止止。
陆止止若无其事地耸耸肩,道:“坐就坐了,他又没少一块肉。”
“也是,”寇庄路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其他事情上,“止止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陆止止应了一声,道:“一会儿就来。”
她在吃橙子,把橙子皮扔进垃圾桶,拿了一张纸巾擦了擦手,神色自然地起身往外走。
门被带上,赵南霜问周迟译:“寇庄路要跟止止谈分手?”
“不知道,少操心别人的事,”周迟译的声音有些低,他说,“谈谈我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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