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姐妹谈心
屋外。
秦淮茹仍在和秦老三争辩着。
就在这时——
“哐当!”
伴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本就破损的木门被一脚狠狠踹开。
木屑纷飞中,一个魁梧的身影堵住了门口,将屋外的光线遮得严严实实。
来人三十岁上下,满脸横肉,眼露凶光,脖子上挂着一条能拴狗的大铁链子,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狰狞的寒光。
正是疯彪。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流里流气的小弟,嬉皮笑脸地朝屋里打量,目光像黏腻的毒蛇,在秦淮茹和秦京茹身上扫来扫去。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秦老三看到来人,脸上闪过一丝恐惧,但随即便被一种扭曲的解脱所替代。
他甚至还往后缩了缩,把秦淮茹顶在了前面。
疯彪嫌恶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凶狠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秦老三身上。
“秦老三,你他妈的挺能躲啊?”
“今天,要么把钱给我拿出来,要么,我就把你闺女带走!”
他的声音粗野而嚣张,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
“连本带利二百五十块,一分都不能少!”
秦老三点头哈腰着,立刻去拿了里屋的钥匙,把门给打开,露出来坐在土炕上梨花带雨的秦京茹。
见状,秦淮茹的心沉到了谷底,她上前挡在了秦京茹身前,这个动作让她直接对上了疯彪那双充满侵略性的眼睛。
“哟?”
疯彪眉毛一挑,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秦淮茹一番。
风韵犹存,比那个黄毛丫头更有味道。
“怎么着,还有个想出头的?”
他狞笑着,朝前走了一步,整个屋子都仿佛被他的凶气所笼罩。
“不过你这个年岁,嫁给我儿子是不行了,跟我回去没事爽两发倒是没意见!赶紧让开,不然连你一起带走!”
秦淮茹听着污言秽语,死死地咬着牙,一言不发。
她的目光缓缓移动。
先是看到了身后吓得面无人色,几乎要昏厥过去的秦京茹。
目光又移到了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秦老三身上,还有同样悲伤但缄默的三婶。
这一家人都烂泥扶不上墙,指望他们救京茹,比指望天塌下来还难。
最后,她的目光落回到疯彪那张狰狞得意的脸上。
今天,但凡她退一步,京茹这辈子,就真的毁了。
钱……
秦淮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再自私的心....此刻也有所松动。
而且花在秦京茹身上的钱,未来是有机会要回来的。
钱没了,可以再赚。
人要是毁了,就什么都没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胸口的起伏剧烈而压抑。
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层层包裹起来的布包。
里面是一沓厚薄不均的钱。
有大黑十,也有五块的,两块的,还有一堆毛票,被一根橡皮筋紧紧地捆着。
她数出二百五十块钱,几乎是布包里的全部了。
“啪!”
秦淮茹将钱重重地拍在了那张破旧的八仙桌上,她猛地抬起头,那双通红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
她直视着疯彪,一字一句地说道:
“钱,给你。”
“人,我今天必须带走。”
疯彪示意身旁的小弟上前数了数钱,得到肯定的答案后,随即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笑了。
“爷们也是个讲道理的人,钱给了,这事就算了了!”
疯彪把钱揣进兜里,拍了拍,又色眯眯地在秦淮茹和秦京茹凹凸有致的身上扫了一眼。
“秦老三,下回有空再来玩嗷,哥几个都欢迎你!”
他贱贱地笑了几声,冲着身后的小弟一挥手。
“行了,钱货两清。”
“走了,兄弟们,喝酒去!”
一行三人,来时气势汹汹,去时也同样嚣张,大笑着扬长而去,只留下被踹坏的门板在寒风中吱呀作响。
事态平息。
三婶露出了释然的笑容,秦老三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盘算着哪天再去赌一回.....
秦京茹从里屋走了出来,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跌跌撞撞地一头扎进了秦淮茹的怀里,压抑已久的哭声瞬间爆发,撕心裂肺。
“姐!我好怕……”
秦淮茹紧紧地抱着她,用手一下下抚着她颤抖的后背,眼圈也红了。
“不怕了,京茹,没事了,姐在呢。”
怀里的女孩身子单薄得像一片树叶,抖得厉害。
秦淮茹能感觉到,有温热的眼泪浸透了自己胸前的衣襟。
过了许久,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才渐渐变成了低低的抽泣。
秦京茹缓缓地从堂姐的怀里脱身,她胡乱地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随后一步步走向秦老三。
秦老三看着女儿的眼神,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发毛,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你想干什么?我可是你爹!”
秦京茹站定在他面前,泪痕未干的脸上,那双曾经清澈纯真的大眼睛,此刻却像淬了冰,没有一丝温度,死死地盯着他。
“爹?”
她轻轻地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从你把我关进那个黑屋子,要把我卖给疯彪的傻子儿子抵债的时候起,我就没有爹了。”
秦老三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梗着脖子嘴硬:“你个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老子养你这么大,让你给家里做点贡献怎么了!”
“贡献?”秦京茹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把我推进火坑,就是我的贡献?”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今天这个身是我姐给我赎的,以后我会把钱还给她!”
“但从现在起,我跟你,断绝父女关系!”
“从此以后,你是生是死,是穷是富,都跟我秦京茹没有半点关系!”
“我就是死在外面,烂在沟里,也再不是你秦家的人!”
说完,她决然地转身,拉起秦淮茹的手。
“姐,我们走。”
秦淮茹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秦老三,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庆幸,用力点了点头,带着秦京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家。
门被重重地带上,隔绝了身后的一切。
屋里的秦老三愣了半晌,才朝着门口啐了一口。
“哼,断绝关系?走了正好,省得在家碍眼!没了这个赔钱货,正好手头干净!”
疯彪的债总算是清了,一身轻松。
他得赶紧去找回场子,今天的手气,肯定能把之前输的都捞回来!
……
回四九城的路上,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秦京茹一路上都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过她满是灰尘的脸颊。
秦淮茹知道她心里有多苦,再多安慰的话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自己那只因常年干活而显得粗糙的手,紧紧地,紧紧地包裹住秦京茹冰冷、还在微微颤抖的手。
手心的温度,是此刻唯一的语言。
汽车在城郊停下,两人下了车,天色已黑。
呼啸的北风吹在身上,又冷又饿。
秦京茹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往秦淮茹身边靠了靠。
秦淮茹看着堂妹苍白的小脸,咬了咬牙,指着不远处街角一家还亮着灯的红砖房,贴着国营饭馆的牌子,说道:“走,京茹,姐带你吃顿好的去。”
饭馆里人不多,暖黄的灯光照着,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总算有了点人间的烟火气。
秦淮茹拉着秦京茹在角落坐下,看了看黑板上的今日菜单,对着服务员喊道:“同志,一份醋溜白菜,一份肉片炒木耳!”
秦京茹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说:“姐,一个菜就够了……”
秦淮茹却像是没听见,又补了一句:“再来一瓶二锅头!”
“今儿个高兴,咱姐妹也喝一杯!”
不远处零散两桌的客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
这年头,两个女人出来喝酒的组合还是十分少见的。
很快,两个炒菜和一瓶白酒摆上了桌。
秦淮茹拧开瓶盖,给两个搪瓷杯都倒了一点,她嘴里是不知道哪里学来的酒桌语言,将一个杯子推给了秦京茹,“京茹,喝了它。”
“今天,咱们就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苦,都就着这酒喝下去。”
“喝完了,就把过去那些烂事全都忘了。”
“明天开始,就是新日子。”
辛辣的酒精一入喉,就像一团火,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
秦京茹被呛得咳了起来,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
这口酒,仿佛冲开了她心里那道强撑着的堤坝。
“姐!”
她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秦淮茹,嚎啕大哭起来。
所有的恐惧、委屈、绝望,在这一刻尽数宣泄。
“那个老东西把我关起来....我真以为要嫁给那个疯彪家的傻儿子了……我以为我这辈子都完了……还好有你!”
秦淮茹只是紧紧抱着她,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哭喊,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她的眼神里满是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种经历过风雨后的冷静和清醒。
等到秦京茹的哭声渐渐小了,她才凑到她的耳边,用一种近乎冷酷的语气,轻声说道: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你要记住,京茹,这个世道,对我们女人,太不公平了。”
“咱们就像那地里的野草,谁都能上来踩一脚。光靠自己硬撑着,是撑不出一片天的。”
秦京茹呆呆地听着,手里攥着那个温热的搪瓷杯。
秦淮茹抓住秦京茹的手,用力握了握。
“京茹,你记住,咱们想活得像个人样,就得靠着陈远这样有本事有地位的男人。”
“咱们得紧紧地依靠他,让他高兴,只有这样,咱们才能有明天,才能不被人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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